女皇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才平复心情,接着说——
之后我们经常见面,他干脆来到了帝都,陪着我一起生活。
只是我还没有告诉他我是皇储,下一任的皇位只有我能够接任。作为家中的独女,父亲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希望在我的领导下,帝国可以延续,并且更加强大。当时我表现出的政治和修炼天赋让父亲信心十足。
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是因为我怕我说了,他会离开我。因为守护者世家的人是不愿意入世的,他们一直都拒绝参与到世俗中,特别和皇权有关系。我真的不敢想象我把我的身份告诉他后会发生什么,我怕,所以我忍了很久。
终于,我把我的身份告诉了他。他十分平静,完全没有任何波动,我担忧地看着他的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发现他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才紧紧抱住他。
一次短途旅行却让我们彻底分开了。我至今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弃我而去。
我们在简陋的小旅店客房中相拥取暖,我近距离看着他的脸,感受着他的体温。
突然,他面色有些异常,紧紧抱着我,很久之后,他放开了我,对我说:“等我。”然后穿好衣服推门而出。
“莫布利特!”我只能喊出这一声,之后强烈的不安和心痛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瘫倒在床上,无声的哭着。
再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像是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我去他家,去他常去的地方,全都找不到他。
后来我便放弃了,这已经很明显了,他在躲着我。
以我家族的实力,想在世界上找一个人,就算再难找,他都不至于没有一点消息。这说明他躲我躲得很完美。
直到三年前,我意外得知了他的消息。因为圣职学院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我独自一人赶去见利瓦尔。就在回程的路上,我路过阿瑟行省的榉木镇,看到他牵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在路边走着。多年前的心痛混着巨大的惊喜将我整个人定在了原地,那种疼痛撕心裂肺。他出现了,消失了二十多年的他出现了!但是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是谁?
这时候我听到了小姑娘甜美的嗓音开心地喊着爸爸,我的心瞬间被愤怒和不甘占据了。
他竟然有了孩子!
我浑浑噩噩,什么时候离开我不知道,只知道我的世界已经崩塌。
回到了帝都,整个人如同灵魂出窍一般。自此后,每天晚上的梦都是他牵着小女孩,站在我对面,冲我笑着,我们面前隔着一道宽宽的悬崖沟壑,雾气迷蒙。
正好此时我们得知了赫尔斯山结界和天险的破解方法,我便想到了他守护着的地属性元素。莫布利特的脸一直出现在我的眼前,睁眼闭眼都是他。我看着梦中的小女孩,心中浮现了一个计划,然后立马被我的心否决,我不能这么对他,但是他又抛弃了我,我整个人都被爱恨拉扯着,最终恨意占据了我的心——既然你都不要我了,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于是我让手下扮作学者去榉木镇教学,一步一步将他的女儿推向了进入圣职学院这条路。并且我向利瓦尔请求,务必收下这个小姑娘,我为的就是让她和三大家族的人见面。
而之后,我又让希金莱斯暗中将地属性元素守护者的消息隐晦的散播出去,造成一种不确定传言的效果,让三大家族在圣职学院的小孩为了确定消息的真假会去榉木镇看看究竟。
所以才会有梵尔特家族的孩子和魏因德斯家族的孩子找了个要和林特一同来帝都过寒假的借口一起来到了榉木镇,他们其实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探索榉木镇。
再然后就是你所知道的事情了,我没有丝毫隐瞒。
大祭司长听完这番话,心中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默默轻轻点点头,手按在女皇肩上,示意让她照顾好自己,就退出了阁楼。
帝都的风格外冷,吹着地上的积雪,让人只想窝在家中。
大祭司长的云车停在了菲林斯伯爵临时住所,这是女皇把帝都城边的一个花园临时划出来让菲林斯暂住的地方,如今,莫布利特正在这里养伤。
院里破败的景象十分符合冬天萧瑟的感觉,天空阴沉沉的云在风的作用下涌动着,似乎随时要下雪一般。
“大祭司长,劳驾前来,快进来坐。”菲林斯裹在厚厚的裘皮中,鼻尖冻得通红。
“客气了,伯爵,我来看看莫布利特。”大祭司长点明了来意。
菲林斯一愣,没想到大祭司长是来看莫布利特的,于是引着大祭司长来到了莫布利特的房间,敲了敲门,说:“莫布利特兄弟,圣院大祭司长来看望你了。”
房间中没有一丝动静,良久,才传来了有些虚弱的应允:“请他进来吧。”
菲林斯朝大祭司长点点头,推开门虚引大祭司长进屋,然后阖上门离开了。
大祭司长暗暗点头,这个菲林斯是个有眼力的人,知道自己来看莫布利特是有话要说,此时留出了空间,让自己能够更好的和莫布利特交流。
屋外传来菲林斯疲惫的声音:“你们都下去吧,休息休息,守了一夜了。”
大祭司长等外面的动静消失了,才定睛看着床铺上的莫布利特。
面如死灰的他呆滞的盯着天花板,斜靠在立起的枕头上,屋内放着一块珍贵的高等级火属性神力水晶——元素解封后会出现大量的属性神力水晶,但目前还是很珍贵——正散发着温暖的热量,房间温度正好。
“好久不见,莫布利特。”大祭司长自己找了个椅子,拖到床边坐下,轻声说到。
莫布利特稍稍看了他一眼,张嘴说到:“你好,大祭司长。”
大祭司长叹了口气:“如今这种局面,到底是谁的错。”
莫布利特无奈地笑了笑。
大祭司长看着有些尴尬的氛围,抓起了茶几上的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示意莫布利特,莫布利特轻轻摇了摇头,大祭司长放下壶,喝了一口。
过了很久,水快喝完了,大祭司长似乎也下定了决心似得,眼神狠了很,开口问:“你和普拉素的事情,能跟我说说吗?”
“你想知道什么?”莫布利特回答得很干脆。
大祭司长有些不确定地盯了他很久,才回答道:“全部。你要知道这次的事件起因其实是由于你们二人的误会罢了。”
“好吧,从我遇见她说起?”
“你随意。”
“我和她遇见是在皇宫举办的庆典舞会,那是一场蒙面舞会,我见她没有人上前邀请,就自己过去了。当时她穿着深绿色的晚礼服,棕色头发盘起,蝴蝶面具后面淡褐色的双眸有一丝丝渴望却失落的光芒闪耀,高贵中透着一股纯真,让人想保护。”
“你们不是在日暮之海遇见的吗?”大祭司长疑惑道。
莫布利特笑说:“那是后来的事情了,那是我故意在海边等她的,不算初遇。”
“你继续。”
“一支舞过后,我和她有了基本的交流,教养很好,保养得也很不错,声线是我不讨厌的那种,遣词用句相当得体。我当时心里的评价便是——她是一个被古老家族规矩束缚住的不安分女孩。”
“这个比喻很有趣。”
“确实,这是一种矛盾的感觉,也许就是这种矛盾的感觉抓住了我心中好感的绳索,慢慢爬了上来,缠住我的心。”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在她出现的场合去‘偶遇’,只是为了见她的样貌,见到的时候我还有些失望,和我想象中一样——清纯的小姑娘。但也是这些‘偶遇’,让我进一步了解了她。”
“当时的她很清纯倒是真的。”大祭司长被莫布利特勾起了回忆一般,眼光辽远。
“最后我上心了,得知她在东部行省,便千里迢迢赶过去,然后制造了那一次让我们彼此相熟的偶遇。”莫布利特表情十分温柔,“那天夕阳的美仅次于我和她在赫尔斯山外围巨石上一起看的夕阳。”
“这个我也听普拉素讲过了。”
“我知道您和她谈过了,不然您也不会来找我,今天我会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我累了。”莫布利特说完,往上撑了撑有些塌的身子,抓过床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接着说,“后来我经常‘偶遇’她,陪她逛逛,那段时间很开心。”
“你知道她是皇储吗?”
“我知道,跳完舞的第二天就有人告诉我了,但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她符合我的口味。”
“她不告诉你你难过吗?”
“我理解她的苦衷。她本来也不是一个直率的人,她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经常累到自己的心。我和她说过很多次了,她还是那样,没办法。”
“是啊,普拉素她经常过度考虑别人的感受了,反而忽略了自己想要什么。然而这一次她以自己的角度出手,却……却伤害了你。”
莫布利特笑了笑,表示不在意:“我其实很为她高兴,她已经成长为大家爱戴的合格的女皇了。”
“其实她还想着你。”
“我知道,不然她也不会答应我放过菲林斯。”莫布利特说,“其实她还是过于优柔寡断了,换作是我我不会用元素湮灭这种磨叽的结界,优柔寡断,后患无穷。大祭司长,这句话请带给女皇陛下吧。”
大祭司长皱着眉看着莫布利特,良久,才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想好了吗?”
莫布利特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大祭司长所指为何,笑着说:“我早就想好了。”
“好吧。我们回到话题上,你们在赫尔斯山脉确定了关系后,你是怎么跟家里说的?”
“我跟他们说,我遇见了一个关心别人关心到经常伤害了自己,美丽无双的女孩。”
“就这样?”
“是的,我找不到形容普拉素美丽合适的形容词。”莫布利特似乎在绞尽脑汁的想着,然后无奈摇了摇头,“到如今,我还是找不到那个词,只知道她笑起来的眉眼像月牙一般,弧度很美,而且有光芒;她的头发上的香气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如同海藻在浪中飘荡的浓密棕褐色头发,会勾魂。她的每一处都美好得需要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爱的过来。”
大祭司长也不由得动容,这两个人真是痴男怨女。可惜,如今却变成了这般局面,真是有些可笑又可悲,也不知道二人如果再见面,敞开心扉对话后,会不会抱头痛哭,抑或失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