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烘烤着整个渝州。
炽热的光束自高空射下,穿进渝州各个地界,穿进一线城,穿进南宫府。
南宫府暴露在这般强烈的光束中,就连论道堂房檐上的瓦片都闪烁着金光。
论道堂内喧嚣的议论声也无法抑制强光的入侵,它打在一袭青衫上,给少年带来丝丝灼热感。
不过,任是喧嚣声再大,日光再烈,少年仍旧无动于衷。
他低垂着眉眼,双臂搭在椅子的双龙扶手上,双手交叉于腹前,脸色虽然苍白无血,神情却很是淡然。
若将此景刻入画中,提画诗必是:
窗外虚虚事,窗中梦梦身。
即知身是梦,一任事如尘。
少年的这副样子在场之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们各自讨论,并不十分在意。
从外面还有不断进来的人看,这场论道会才刚刚开始。
其实说是论道堂,但众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哪懂得什么是道。
别说是他们,就是他们的长辈,也不见得能说出个一二。
之所以叫论道堂,不过是想时时警醒后辈,道之一字,重、真之意。
“咦?娇儿来了。”众人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名少女徐步而入,炽烈的阳光打在她身后,给少女平添了一份众星捧月的气质。
待到踏入门来,光芒消散,堂内的议论声便小了许多,一双双略带火热的目光,牢牢的锁住少女的脸颊。
少女年龄不过十五岁,虽是算不上绝色,但身形凸显,颇具规模。
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含着淡淡的妩媚,再加上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形成稚嫩与妖娆的矛盾结合体,让她瞬间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微微一笑,似是含羞待放,少女快步向前。
走到那垂目少年身前时,忽然一顿,看了眼少年身旁空缺的位子,继而一步掠过,来到刚刚发声的那位少年身侧,笑着打声招呼,便安然坐下。
“娇儿可是听二爷爷说过咱俩的事了?”
少女旁边的少年,长得还算英俊,头上束着蓝色抹额,飘带散落在脑后,浑身透发着书生学子之气。
“嗯。宁哥哥知道的要比我早吧?”
随口答着,南宫娇儿的视线不动声色的越过那低垂眉目的少年,眉头微皱。
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自他被罢黜少族长之位,自爷爷选择扶持南宫宁开始,他们便行同陌路。
“唉……”
莫名的轻叹一声,南宫娇儿脑中忽然浮现两年前垂目少年意气风发的身影。
南宫志,五岁炼气,十二岁炼气十六环,十四岁突破炼气期,一跃成为南宫家族百年来最年轻的筑基期修真者!
当初的少年,自信而坚定,潜力不可估算,不知道让多少少女芳心暗许,春心荡漾。
当然,这也包括以前的南宫娇儿。
然而,世事难料,天才之路,命运多舛,两年前,这名声望如日中天的少年,却突然受到了此生最大的打击——仙之残躯!
不仅辛辛苦苦修炼而来的五星基台化为乌有,体内灵气,更是一夜之间,百不存一。
灵气消散的直接结果,便是其实力大退,如今,恐怕那存下的“一”都已消散……
从神坛跌落到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地步,这种打击,让少年意志消沉,魂不附体。
同时,身体越来越糟糕,天才之名,逐渐被嘲讽与讥笑取代。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或许他今生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一念至此,南宫娇儿心底最后一丝愧疚尽去,和南宫宁热聊起来。
她现在要做的,是等成年之后,与南宫宁结成道侣,助他成为少族长乃至族长,而自己,便是族长夫人。
“啊!是凝儿小姐。”恢复喧嚣的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如果说南宫娇儿的出现还有人在窃窃私语的夸赞,那这时候众人连夸赞的心思都没有,因为没有必要以夸赞的方式去肯定目光中的少女。
她强大而高冷,是南宫家族史上年轻一辈中百年来的第二人。
是的,第二人,那位第一人,便是褪去了天才光环的南宫志。
在众人目光交集之处,这位身着白色衣裙的少女,正淡雅的站在那,照在身后的日光也无法遮盖她灵动的双眸,少女平静雅致的小脸,丝毫没有因为众人的注视而改变。
少女淡然清冷的气质,如莲华初绽,小小年纪,气质脱俗,难以预测,他日若是长大,少女会怎样的倾国倾城……
轻移莲步,名为南宫凝儿的少女环视一周,目光定格在垂目少年的身上。
她走到少年身前,恭敬的弯了弯腰,美丽的俏脸上,竟然露出了让周围少女都为之嫉妒的清丽笑容:“志哥哥。”
清冷而又温软的声音令南宫志抬起眼眸,他望着眼前清雅的少女,苦笑道:“坐吧。”
“志哥哥身子好些了吗?”纤细的眉毛微微皱起,南宫凝儿满含关切的看着南宫志。
“我现在还配做的你志哥哥么?”对上那深情灵动的双眸,苦涩在南宫志嘴角蔓延。
她是在自己落魄后,极少数对自己依旧保持着最初尊敬的人。
“志哥哥以前曾与凝儿说过,誓要仗剑踏仙,与鸿钧比肩。”柔软的声音,温和中夹杂着热血鼓励的话,暖人心魄,南宫凝儿微笑道。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南宫志伸出手去,那手掌苍白如纸,微微勾曲着,显得很无力。
“好话谁都会说,我就是比别人说得更好听罢了。”自嘲一笑,南宫志将手收于袖内,垂下眼睑,不再言语。
面对南宫志的衰颓败落,南宫凝儿细致的眉毛挑了挑,极为认真的说道:“志哥哥,不管发生了什么,凝儿始终相信,你一定会重新荣耀加身,大道玄音,一定会有属于志哥哥的一道……”
话及此处,南宫凝儿微微一顿,白皙如脂的俏脸蓦地绯红:“当年的志哥哥,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女呢……”
大道玄音,成佛成祖,方可阐述。
“呵呵……”
面对着少女大胆坦率的话语,南宫志尴尬一笑,饶是微垂着双目,眉毛也不由抖了一下,可他却并未言语回应。
人不风流枉少年,只是现在的他,委实没有资格与心情。
望了南宫志一眼,南宫凝儿咬着唇犹豫了会儿,便掏出一本古书来,安静地坐在南宫志的旁边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