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鸿明跪在坟前。
墓碑上的每一个字都刀一样割着他的心。
他声音如啼:
“表妹,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说过的,你要随我一辈子,我舞剑你唱歌奏琴,花前月下,对酒当歌,这些你都忘了吗?为什么你不信诺言要狠心离开我呢?如今我形影相吊,孤苦伶仃,你不为我痛心吗?表妹,表妹,为什么不回答我呢?难道你己厌倦了我,不理我了吗?你看这绿草芊芊,青松亭亭,春风袅袅,流水咚咚……我们携手求同心,这一切一切你都忘了吗?表妹,这春风拂面是你要触摸我吗?鸟儿欢跳脆啼是你在为我歌唱,为我弹奏吗?”
忽然拨剑飞舞,那阵势如风吹柳丝,雨湿梨花。
欧阳鸿明渐舞渐入神,仿佛胡天真就在身旁,引喉曼吟。
“鸿明他怎样?”宋小福问。
聂豪道:“他徘徊在胡姑娘坟前,时哭时笑,时唱时舞,想来他心中必是万分悲痛,暂由他发泄也好。”宋小福默然好一阵,叹道:“天有不测风云,鸿明和胡姑娘原是多么幸福的两人,没想到如今变成这般,天人永决。这件事我仔细想过几遍,觉得奇怪。鸿明中了软筋草迷药,这应该是海王帮所为,但以他们一贯作风,岂会留下鸿明,又为胡姑娘立坟呢?”
聂豪道:“这的确奇怪。”
然而,更令他们不明白的事又发现了——欧阳鸿明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呢?”宋小福又惊又疑。他觉得这最近时间发生在欧阳鸿明一家人身上的事太离奇太诧异太不可思议了。
聂豪道:“老夫派着两名弟兄一直跟着欧阳公子,刚才那两人慌里慌张回来说,欧阳公子恍恍惚惚离开坟墓,走到一棵大树后,就不见了。”
宋小福道:“这又算什么?我去看看。”满脸惊诧。
聂豪道:“让老夫跟你一起去。”事无寻常,他己不放心宋小福一人。
宋小福道:“大雨欲来风满楼,看来这龙虎之地,怕又要发生天大的事。你得重镇这里,指挥全局。”
聂豪道:“这也好,看样子对方心计城府极深,你要小心。”
宋小福来到胡天真坟前,想起生前模样,如今却成一抹黄土,直叹人生无常。
忽然,他心生警戒,喝叫道:“什么人?”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从树后转出来,道:“你果然来了。”
宋小福道:“吴应雪?”
蒙面人道:“不错。”
宋小福陡然明白,道:“我还道海王帮有谁这么好心为胡姑娘立坟,却原来是你,你这样做是把我们引来是不是?”
吴应雪笑道:“你倒聪明。”
“你把鸿明怎样了?”宋小福被蒙面人一赞,反倒羞愧,这主意也不高明,偏偏自己就是不能明白,等现在明白己来不及了。
吴应雪微一愣,颇有诧异,道:“你是说欧阳鸿明来过这里,在这里失踪?老夫不知道。”
宋小福哪里能信,道:“大丈夫敢作敢当,原来你是个胆小鬼,跟本不配给神州双剑当弟子。”
吴应雪心头微怒,冷笑道:“你己是老夫囊中之物,若真是老夫做了告诉你何妨?”
“不是你,那谁敢跟欧阳大侠过不去?”宋小福这下又是不明白。
吴应雪道:“少废话,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免吃苦头。”
宋小福哈哈一笑,讥笑着道:“吴应雪,亏你还是个人物,打不过自己师兄妹,就只能欺负我这个后辈。”他玲珑百巧,一下就猜到自己与吴应雪无多大仇恨,他此举必是拿自己来对付梦觉和莫清秀。
吴应雪一语被宋小福说中心事,饶他厚皮如墙,亦是羞怒,双目刀般盯着宋小福,道:“你知道个屁,谁说我打不过他们?若单打独头,他们谁是我对手?只是他们联手找我麻烦,老夫只好拿了你去要挟他们,是他们不仁在前,可别怪我不义。”
宋小福一付恍然大悟的样,道:“原来如此。他们没理,是你理直气壮……”
吴应雪哼一声,道:“你嘴上讨乖巧没用,老夫这手段是不怎样,不过老夫既敢做,也就不怕你说。”
宋小福顿觉无趣,笑吟吟道:“听说你们师兄妹三人当年自称风尘三侠,不过瞧你这等藏头露尾行径,啧啧……”
吴应雪被提起往事,勾得他又是满腹隐痛,道:“小子,看来你是心存侥幸,想跟老夫过几招。那好,老夫就让你见识一下明月清风剑的真正厉害。”
宋小福脸一整,道:“不跟你玩了,你也忒无趣了。”眼睛四转,打量退路。
“还由得你吗?”
宋小福皱皱眉,道:“说你无趣,还真是无趣,这般死皮赖脸,难怪你与师兄妹不合。”
吴应雪自诩英俊潇洒,极讨师妹芳心,哪知最终师妹竟跟木讷师兄暗渡陈仓(他一直用这词),这些忌讳往事被宋小福无意勾起,他陡然大怒,杀机涌现,道:“你自找死可怪不得我。”
宋小福暗暗心惊,心道:“他杀机既起,逃是逃不掉了,我可不能束手就擒。”不及拨剑,连剑带鞘朝吴玉雪剌去。
他这一剑情急出手,毫无章法,但他己俱备天下最精妙剑法之精髓,虽是随手,亦深有剑意。吴应雪轻松避开,道:“老夫当年这般年纪,就没你这么俊身手。”他虽盛怒,却还顾着身份,要让他几下。
宋小福双眉一扬,道:“废话。”剑己出鞘!
吴应雪点点头,道:“你这般自信,倒似老夫当年。”宋小福一跳而起,怒道:“别拿老子跟你比,老子哪比得过你卑鄙无耻。”剑随声出,正是“三人同行”。
这一招宋小福己经练到如火纯青之境,经过梦觉几日指点,比是那日敌对杨任海更俱威力。
吴应雪心头一震,料不到宋小福一剑厉害如斯。但他可不是杨任海,更加对这一招滚瓜烂熟,宋小福就是再大几分威力,他也能应对,只是这一招他却没占到便宜。
两人一分即散,蒙面人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却似透着惊喜,道:“不错,易筋经果然不错。小子,你小心了。”话刚落,手中剑己泛起重重剑影直逼宋小福。
宋小福识得这招正是明月清风剑法中的“日月同心”,在吴应雪手中使出,当真有天崩地裂之势。不用想,宋小福仍是那招“三人同行”。
只听一阵清脆叮吟之声不绝,就在一瞬间,两人双剑己硬碰了几十下。宋小福只觉对方剑上传来一股软棉柔韧但又坚劲无比的内力,与自己体内真气竟然一般无二,不由惊道:“你什么会易筋经内功?”
吴应雪沉脸不答,道:“你也接老夫一招‘三人同行’试试。”和身扑将过来,与宋小福对了一剑。这一招两人不相伯仲,但吴应雪挟雷霆万钧之势,出招如电,迫得宋小福几难喘息。
人急生智,宋小福来不及重演“三人同行”,情急中剌出一剑,正是胡正所授的“凤舞九天”。吴应雪见他来来去去只有一招“三人同行”能与自己对抗,因而只提防着他这招,没料到宋小福竟舍弃不用,奇峰陡起,还好他武功非同一般,对“凤舞九天”深谙其奥妙,总算反应及时,刻不容不得缓避开。
看不清他的表情,吴应雪哈哈而笑,道:“好,好,你还是沉不住气了,叛我而去,好,好……”
宋小福见他停手,立马翻身上马正要逃。
吴应雪喝道:“哪里走?”一掌朝宋小福打来。
宋小福反手挥出,两掌对接,竟没半点声响,像拍在棉花上,无声无息,软不着力。但白马竟然受不住力道,屈跪地上。
吴玉雪倒飞退开!
宋小福胸口气闷难挡,道:“马儿,马儿快跑。”话刚说完,忽然吐出一口血来。原来他反手出掌,功力没集在掌上,己被吴应雪掌力乘虚而入,伤了肺腑。
白马异常悍健,鸣叫一声站起。
吴应雪道:“想走?没那么容易。”正要提气追赶,忽然腹中犹如万针齐剌,提不起半分内力。
宋小福伏在马背上,只感万分难受,手脚软棉,回头见吴应雪没追赶上来,心道:“他为什么不追?”无心去细想,知自己受伤不轻,撑不回天龙帮分舵,打转马头,进入一片树林,放任马自行探路,晕晕沉沉来到一条小山溪边。宋小福滚下马,捧了口水喝下,感觉胸中舒服了些,心道:“他的内功怎么这般厉害?午爷爷说过易筋经不轻易传人,就连无相方丈都无缘修练。吴应雪怎么会呢?难道那****去过深山茅屋?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我要尽快找到费亮,才能明白。”只感周身乏软,奇困无比,渐渐入睡。
这一觉下来,足足到半夜才转醒过来。这时他的精神好了许多,但胸口仍是又闷又痛。宋小福盘腿而坐,运功疗伤,他伤的不轻,幸好他内功精深,天亮时内伤好转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