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中左门,过昭德门,再向东入协和门,映入眼帘的是两栋灰蒙蒙的房舍,不时进出着三三两两的官员和中书舍人,这就是内阁办公之地。戴义在门外停了停,咳嗽了一声推开了值守大堂的大门,迈着方步走了进去。
北京的初春还有些冷,屋中还笼着两盆炭火,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屋中的三个人停止了交谈一起向他看来,当中的略显高大的老者把手中的奏折放在几上,对戴义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戴公公啊,才下早朝没多久,您到这来是-------’
‘啊,杂家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来和几位大人商议一件事,来得巧了,李大人谢大人都在就不用杂家我再去找了呵呵’,说完戴义也拱了拱手算是还了礼。
这三个人都是内阁辅政大臣,那个高大老者就是谨身殿大学士当朝首辅,姓刘名健字希贤河南洛阳人。
显得有些发胖的老者是浙江余姚人,姓谢名迁字于乔是武英殿大学士。
瘦瘦的老者姓李名东阳字宾之号西涯,湖南长沙府茶陵州人,是文华殿大学士。
他们三个人性格各异彼此私交却很好所以内阁内耗很少被当时的人们称为‘三贤相’海边出一套顺口溜赞道;李公谋略高超,刘公办事果断,谢公谈吐由建。从中就可见他们的性格了。
‘刘公正和我们商议今春户部拨给山东修河款的事呢,不知皇上让张公公与我们商议什么事’李东阳一边说,一边和身旁的谢迁一同向戴义拱手见礼。
‘皇上让杂家来和几位阁老议一议太子读书的事’
‘太子身体没什么事吧’
‘太子身体安好,只是受了些惊吓,太医说还要静养两日,这两日的讲读还是停停’。戴义停止了客套,便把皇上的想法告诉他们,话音刚落刘健便出言反对说;‘这好像不妥吧’,谢迁接着说道;‘自开国以来我朝便没有侍读入宫陪太子读书的成例’。
戴义听到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冷冷的说道;‘正是没有成列皇上才没有直接下中旨,而是让杂家到内阁和几位大人议一个妥善的办法,这也是皇上体恤几位阁老,况且祖制也没有说有侍读进宫陪太子读书不可以,皇上能够体恤几位阁老,几位阁老是否能够体谅到皇上对太子的关爱之情呢’。
‘戴公公言重了,皇上,太子,父慈子孝这是我大明之福啊,侍读进宫陪太子读书这事也无不可,只是太子勤练弓马是否会耽误太子的学业呢’,刘健说道
‘皇上希望太子成为太祖成祖那样的文武双全的一代圣君,太子聪慧必不负皇上所望,再说了还有几位阁老亲自讲读看顾嘛’,戴义打着哈哈说。
刘健看了一眼戴义对李东阳说;‘宾之你是文华殿大学士,太子的学业一向是你主要负责的,你看这事如何’
李东阳沉吟了一下说道‘;皇上圣明就按皇上的意思办’
刘建想了想对戴义说道;‘戴公公你看这样,太子原来的午讲和晨读都放在上午,这事宾之和东宫的几位属官议一议,拟个条陈递上来,五军都督府那还劳烦戴公公去一趟让他们安排好教太子习武的教习,和勋戚这边五个侍读的名额,也拟个折子送上来,内阁票拟后送宫里批红,只是文臣这边这五个试读名额也有些难啊’。
‘哼这有什么难的,杂家知道你们文官讲究什么士林养望,怕子弟在太子身边当侍读而被说成佞幸之辈,难道事君以忠,事君以诚都不会了吗,李大人,听说你前一阵新收了个神童为弟子吧,他父亲也是东宫的属官,不如你就做个表率带个头吧,哈哈’,戴义阴阳怪气的说道。
望着戴义满意离去的背影,半晌谢迁说道;‘皇上鼓励太子习武,这以后是福是祸无人可知呀,刘公是否再劝劝皇上’。
‘宾之说得对,皇上直接下中旨我们也不好驳回,皇上望子成龙也是一片苦心,何必为这些小事闹得不堪呢’。刘健晃了晃头说道。内阁里的三个人不由得面面而歔。
五军都督府中的勋戚们对送子弟进宫当侍读的态度和内阁相比那可真是冰火两重天。几位都督的热情让戴义交代完事情就匆匆离去。
几位都督对这事都全力支持,唯一的反对意见就是侍读的名额太少,都是公侯,最小的也伯爵,至于让谁的子弟进宫还是让他们自己去争吧,自己就是来传个旨,可不是来评什么理来的。还是先走人的好,没见都有拔刀来的吗。
东宫招十个侍读的事情传到外朝后,无心的议论两句便搁置脑后,有心的便考虑此事的成破厉害早早着手布局以图早占先机。
李东阳府东书房内,李东阳放下手里的茶碗说道;‘介夫,东宫招侍读之事你是怎么看的’。
他下手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也将手里的茶碗放在了案几上,慢慢说道;‘圣上此举虽是怜悯东宫孤寂之心,但也隐含为东宫布置羽翼之实且示恩与百官,虽然我大明开国以来并无此事,但是当今圣上只有东宫一子,而且后宫嫔妃也只有太子生母当今皇后一人,所以东宫势大展时是无妨的,至于以后是福是祸,在下官看来当今太子还是有福之人’。
说话这人姓杨名庭和字介夫,是个正五品官员在东宫詹事府任左庶子,和李东阳是忘年之交,膝下有一子叫扬慎,自幼聪颖十一岁能诗,十二岁写成【古战场文】被誉为神童,前不久被李东阳收为弟子。
‘介夫所想与我无二,今天在内阁戴义戴公公在说举荐文官子弟为太子侍读时,特意提到了慎儿,我当时没有反对。如果持意拒绝,恶了皇上和东宫,我倒没有什么,恐怕对你仕途不利,如果慎儿入东宫为侍读,虽对你清誉一时有碍,但如果太子一旦顺利登基,你父子二人一为太子师,一为太子友,你杨家兴旺可期。以你的才干和太子的情谊,到时候内阁首魁的位置非你莫属呀。所以我想,慎儿还是入东宫为侍读的好,你看如何’?
阁老比下官想得通透深远,一切就按阁老的意思办。阁老对下官父子的恩情,下官无以为报啊。介夫言重了,你我通家之好何必如此,呵呵呵。。。。
吏部主事张彩下了值,连家都没回直接坐轿去了西城焦侍郎府邸。
说道礼部侍郎焦芳那也是一位赫赫有名之人。他少年得志,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在他还是编修时,当时内阁首铺万安和别人闲聊时说,像焦芳这样的人也想当学士吗?后来焦芳知道了此事勃然大怒道,一定是彭华在背后算计我,如果我当不上学士,就在长安街上把彭华给刺杀了。
由此可见他个性阴狠,为众人所不喜,又是北方人,屡受排挤被贬贵阳。
但他却有才华和能力,经过一步步升迁,官至礼部右侍郎。
在焦府小客厅二人分宾主落了座,焦芳屏退了下人对张彩说道;‘张大人是稀客,不知张大人来到舍下有何见教’?
张彩对焦芳一拱手说道;‘老大人客气了,下官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实在是有一件事委决不下,特意到贵府登门求教,来得唐突还望老大人海涵’。
哦,不知是何事,张大人请讲,你我二人一同参详参详。
老大人今天可曾听闻东宫召百官子弟为侍读一事
这事老夫已知晓,不知张大人所问为何。
‘既如此下官就斗胆直言不讳了,如今东宫召百官弟子为侍读,这其中的好处相信大家都看得明白,武臣勋戚就不说了就文臣而言,只是顾于脸面和清誉无人主动应招此事,此事的利弊老大人比下官明了。听说文臣子弟可举荐五人,现在只有李阁老弟子一人。’
张彩说道这正了正身体,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接着说道,;‘此时是个机会,下官不才有犬子张茂今年与太子同庚且略识诗书,不知是否有幸可入东宫。听说老大人膝下也有一孙,年岁也相当不知老大人也是否有意乎,下官职小位卑有些拿捏不定,老大人一向稳重务实,所以前来听听老大人的意见,还望老大人不吝赐教’。
焦芳沉吟了半晌慢慢说道;‘此事确有可为,时机也好。我辈苦读出仕所为何来,一是报效君王一展心中抱负,二来也是人前显贵光宗耀祖也为儿孙辈积点福萌。老夫今年六十有八入阁已是无望,也罢,老夫就和你赌了这一把。趁他们还在观望没什么举动之前,你我先下手为强,等他们反映过来哪还有你我的事。明天你我就这么这么办你看你如何?’
老大人高见,下官以老大人马首是瞻,哈哈哈。。。。。。
位于西城西二条胡同内的成安伯府灯火明亮,吃过晚饭后大家并没有象往常那样各回各房,而是被成安伯郭子良留在内宅小花厅内。
丫鬟送上茶水点心就退了出去,屋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来事情一定会很重要,看看伯爷那张严肃的脸就知道了。
成安伯郭子良环视众人一眼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今天把你们都留下来是有一件事要跟大家说一下。今天宫里传出话来东宫要找太子侍读,太子乃是今日储君明朝圣君,所以这是眼热的差事,满朝勋戚只有五个名额,英国公成国公宫里点了名的,剩下的名额大家可是抢红了眼,奶奶的,家里没有适龄的还要送什么狗屁的侄孙外甥到东宫,老子知道镇远侯顾定山家的老四和威儿同庚,就和镇远伯联起手来。奶奶的,还亮刀子,当老子是吓大的?后来领旨的英国公怕拖下去更麻烦,就从今天在五军都督府当值勋戚家选。有子选子无子才选孙。本来还有宏泰侯周家,魏国公给出了主意,让宏泰侯去找寿宁侯,让他们两家走皇后的路子不占这名额,以皇上的性子,看在已故的周太后和皇后张家的面上也会随了他们的愿。我和镇远伯算是欠宏泰侯一个人情’。
说到这成安伯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指着说道;‘老大,明天你把宛平那个庄子的地契找出来,你亲自給宏泰侯府送去,就说是你孝敬給宏泰候的’。
‘是父亲,明天我一早就去办’。
成安伯叹了口气对他的小妾如夫人说道;‘这下你不用说我偏心了,虽然老大日后要继承我的爵位,可论前程威儿未必在老大之下,兴许老大还要收威儿的庇护啊’。
随后正色对所有的人说道;‘我郭家先祖郭亮公百战生死才得封成安候,世袭成安伯,今到我这一代子孙不昌,只有你兄弟二人。为父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你们的了,希望你们兄友弟恭,使我郭家变得枝繁叶茂。老大你掌家今后在钱财上对威儿宽松一些。明天你还要去英国公府上走一趟,把我那匹乌云照月给英国公送去,英国公夸那匹马好几回了这次他也帮了忙的。’
一切都按父亲吩咐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