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宋交警和丁交警来到病房的时候，岳海鹏正在翻看他那本《城市规划与设计》，他见警察来了，急忙站起来打招呼。岳海昆仍自顾自地玩掌上游戏机，岳海鹏拉了他一下，岳海昆也不情愿地站起来，眼睛还盯在游戏上。
宋交警、丁交警一看到岳万里昏迷不醒的样子，就知道从他这里得不到什么线索了。陪二位交警进来的是岳万里的主治医生，姓杨，是一个又瘦又小的青年博士。
宋交警指指岳万里问杨医生，“你估计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杨医生措辞严谨，“颅内有积血，也有积水，不知是不是还扩散？如果继续扩散的话，能不能醒过来也很难说。”
宋交警小声问杨医生，“有没有生命危险？”
“不排除这种可能。”杨医生说，“更大的可能是功能性障碍，瘫痪或者失忆。”
尽管宋交警和杨医生的谈话声音很小，但岳海鹏还是听到了，泪水在岳海鹏眼里打转，他的眼圈红了，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岳海昆也皱着眉头，悄悄地把游戏机装了起来。
丁交警弯腰看床头上的病员卡，做着记录，“是谁把你爸送到医院的？”
“周凯送来的。”岳海鹏说，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周凯是我高中同学。”
“我们要找周凯了解一下情况。”宋交警用命令的语气对岳海鹏说，“你给他个电话，让他去一下交警队。”
“周凯就在门外，”岳海鹏指指病房的门，“你们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他了。”
宋交警对丁交警摆了摆头，和杨医生一起出去了。
“咱爸要是醒不过来可怎么办？”岳海昆为父亲担忧起来。
岳海鹏坐回小马札上，抓住岳万里的手，“哥，你不要瞎说，咱爸肯定能醒过来。医生总是说得比实际情况要严重。”
岳海昆四下寻找着什么，“咱爸换下来的衣服呢？”
岳海鹏指了指病床下面一个塑料袋，“你找咱爸的衣服干什么？”
岳海昆把塑料袋拿起来，开始翻动父亲换下来的衣服，“咱爸写的秘方你见了没有？”
岳海鹏并不知道父亲是回家取秘方时被撞的，“秘方咱爸放在家里了，怎么可能带在身上？
“郭叔跟我说，咱爸回家就是去给郭叔取秘方。没想到在路上被车撞了。”
岳海鹏和岳海昆一起把父亲的衣服仔细检查了一遍，他们从父亲的衣物中只找到了一串钥匙、一个小巧的眼镜盒和一些零钱。
宋交警和丁交警把周凯带进了医生办公室，二位交警很客气，只是说了解一下事故现场的情况。
周凯面对警察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我的包忘在海棠深处了，我却取包，我拿了包从海棠深处出来，听见刹车声就跑过去了。”
“你跑过去以后，没见到肇事车吗？”宋交警问。
周凯表情有些不自然，好在他前已经跟郭庆他们撒过谎了，现在再跟警察撒谎，感觉上要顺畅多了。“没，没有。我就见岳叔躺在那里，地上有好多血。”
丁交警在做着笔录。
宋交警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笔，一边抬眼望着天花板，不停地眨着眼睛。宋交警的这个表情让周凯紧张起来。
“你听见刹车声，然后就从酒店门口跑过去，是不是这样？”宋交警盯着周凯问。
“是这样。”周凯说。
“那你怎么会看不见肇事车呢？这个过程不会超过十秒钟。”宋交警说。
周凯故作镇定，眼神有些慌乱，“我，我真的没看见。是不是那辆车开到影壁墙后面的车间里去了？”
丁交警立即说道：“不对。现场勘查表明，车是往厂外开的，人是往厂内走的。”
周凯转着眼珠，两只手搓来搓去，“那我就不知道了。”
宋交警盯着周凯，沉默了一会儿。
周凯不敢跟宋交警对视，他看着别处，心怦怦直跳。
“好吧，今天先到这儿。”宋交警不再追问。
周凯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关终于过去了。
二位交警站起来要走，护士长进来了，拦住他们。
“警察同志，我想问一下，医药费谁来付？他们预付的手术费，现在已经花超了。”
宋交警很无奈地摇摇头，“肇事司机逃逸了。医药费你先跟受害人家属谈吧。等抓到人，一块算总账。”
护士长苦笑，“家属？你刚才不是进病房了？家属就是那两个小伙子，他们没有钱，连手术费都是借的。”
“我可听说了，那位岳老板不缺钱。不过我们争取早日破案。这边病人有什么情况，无论是好转还是什么，都及时通知我们。”
护士长点点头，“估计岳万里看见谁撞他了。等他醒了就好办了。”
周凯听了这话，他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宋交警发现了周凯的异样，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周凯。周凯忙低下了头。
周援在劳务市场里转了一圈儿也没招到人。十天的临时工，还是值夜班，没人愿意干。周援正站在那里为难，乔桥披散着长发跑了过来。乔桥个头不高，人长得很结实，眼睛不大，看人的时候，有一种虚张声势的凶狠。
“老板。你到底一个月能开多少钱？”乔桥拢着自己又脏又乱的长发说。
“开多少钱也我也不会用你的。你不合适。”
“我怎么不合适？不就是当保安吗？”乔桥用凶巴巴的眼神盯着周援。
“你看你这个样子，披头散发的，像个保安吗？保安重点提防的就是你这样的。”
“头发我可以剪短，我本来就是短发。来到你们城里打工，怕别人欺负我，才留个长毛吓唬人。你说到底能开多少钱？”
“替人值十天夜班，一天二百。”
“工钱倒是够意思。才十天时间，打短工没劲。”乔桥失望了，准备走。
“干得好了，十天以后可以签长期合同，至少一年。”周援只好追加条件，他必须招到一个保安，否则后面的事就没法进行了。
“签合同以后也是一天二百？”乔桥来兴趣了。
“签合同一月四千，也不少了，就是值个夜班。”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干了。”
“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就是，绝对绝对不能欠我的工钱！”乔桥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歇斯底里，“我在工地上整整干了两年，一分钱也没拿到。我最恨欠我工钱的人。”
“我们是正规的国企，不可能欠你工资。你去理发吧。晚上八点，我们在百润肉联厂门口见，我给你交待工作。”
乔桥高兴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