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冰冷的王座时，他莫名觉得有点冷，这个场景似曾相似。
熟悉的感觉。
他的手，轻轻碰触到两边雕刻着神秘怪物的扶手上，身子后仰，很想就这么睡下去。
在他面前，唤灵珠抵御住了这个神国的压力，令他有时间来观察这一切。
不是他在控制，那枚珠子，被临时夺取了控制权。
一个强大而诡异的存在跟在他身边，这是他一直都心知肚明的。
对方正在汲取力量，而他根本无力阻止。
所以，当巨大的青蛙虚影出现在面前时，他竟然感觉到一阵喜悦。
不能给那个未知存在机会，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那只类似青蛙的亡灵虚影狠狠的冲了过来，然后眼里充满迷惘，甚至本该永不恐惧的魂火，都开始飘荡。
这个曾经的神，在恐惧。
亡灵，感觉到恐惧，多么可笑，可此时，这一切真实的发生着。
它虚幻的灵体被唤灵珠撕碎，然后被吸引着，化作养料。
本来应该清澈的唤灵珠，因为大量亡灵气息的充斥，开始变得灰白。
又一道幻影出现在这里，它恐惧着，甚至不敢上前，就那么呆呆看着龙战天，准确的说，是他面前的唤灵珠。
它所有的一切，都在毁灭，可本该阻止这一切的它，却没有行动。
亡灵活着本是因为执念，这时候毁灭它的，也正是这股执念。
直到它消亡，龙战天都没有读懂它的心绪，只能够隐隐感觉到，那是一股很复杂的情绪。
羽杀站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手中的长剑在发出嗡鸣，却没有斩下去。
到后来，甚至坐在地上，眉头微皱，看着手中的长剑苦思。
亡灵本是嗜血的死物，可它此时，竟然在悲哀？
龙战天没有读懂的，他懂。
此时，他也正陷入迷惘。
步入杀道，早已不知岁月几时，他只能够认为这条道路是正确的。
每一次突破，都是一分喜悦。
可心底，却有淡淡的悲伤在加剧，那是怎么也抹不掉的感情。
一入杀道无悔路，他曾经见到过其他道路，可被他自己放弃，因为力量。
此时，他手中的长剑，就是他的力量。
神道之心，岂是如此容易动摇，也就只有一位神阶在眼前陨落，才有可能。
死寂的空间夹层，呼啸的空间乱流，硕大的骷髅正在慢慢瓦解，露出灵台上一点灰光。
在他的眼里，那是一个极大的空间，王座上，龙战天正闭目坐着。
一身黑色袍服，幽幽灰白光芒照耀下，森冷无情。
他仿佛看到了几千年前的自己，修炼杀道入魔，为杀道如痴成狂。
这一条路真是对的吗？他在心中问自己。
没有答案，只有手中的长剑在清亮的鸣叫，越来越响。
龙战天是被剑意惊醒的，他也是一名剑修，虽说不算精通，可对剑意总有些敏感。
一座山头上，羽杀坐在一旁，冲天的剑气扭曲了虚空，可几尺之外，就是正常的空间。
龙战天就躺在一边的地面上，有些迷惑的看着周围。
唤灵珠就放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光华内敛，就像是一颗最普通的水晶球。
羽杀背对着他，正对着阳光。
刺眼的阳光仿若化作万千利剑，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的要闭上眼睛，却又感觉其中有着深意，所以强行忍着。
“看清楚了吗？这，有几把剑？”
本来圣者不该受这自然现象困扰，这时候任他实力强大，也看不清到底阳光里有什么，只是感觉刺眼。
柔和的阳光照在身上，几可与利剑媲美。
温暖的阳光下，他觉得遍体生寒，却不知这股寒意来自何方。
羽杀递过来一根木头，上面歪歪斜斜的刻着一道细细划痕。
定神一看，初时没有感觉，可随着阳光越来越亮，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一股股剑气充斥而出，拂飞天上的云彩，劈裂他们身处的大山。
到最后，万千剑意直朝天穹高处飞去，连阳光，都被剑意冲击得四散，形成流霞。
这股流霞覆盖三十万里山川，不知多少生物在其中瑟瑟发抖。
“你看这剑意如何？“羽杀回过身看他，却大出意外的发觉他没有任何不适，连基本的恐惧都没有。
“一剑之威，足镇一方天地。”龙战天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样的情境下，倒也符合。
“比之杀道，如何？”羽杀手中出现一柄血色长剑，和木头上的刻痕气势一对冲，杀意神器环绕的气息竟被死死压回剑身内，不得展露丝毫。
显然，羽杀此时的实力，也不及这剑意主人的万一。
龙战天默然，他不知如何回答。
“你是否心中在想，万千之道，个人行走起来都不同，最后的结果也完全不同？”
不等龙战天回答，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我曾经也这么想，所以我走上了杀道，最后，却发觉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
他脸上有些悲戚：“杀道，终究有伤天和，不论此时的时代背景下多么需要我们去修炼它，拥有强大的战力，可造下杀孽的，终究是我们。”
苦笑了一声，他继续说：“我曾经有过机会可以摆脱它，可最后我却发觉，杀孽已重，就算功法可以脱离，终究心中，还是处于杀道。”
他希冀的看着龙战天：“你可以摆脱杀道，你入杀道不深，还有机会，修习无上剑意，可以驱除心中的杀意，然后转修其他简单道路也好，专修剑道也好，不要，再走这条路了。”
曾经万千紫云峰弟子的面容一一浮上眼前，他似乎看到他们在最后时刻不甘的怒吼。
那一战，非战之过，天若不欲存，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
龙战天看着他，神灵，本该不可一世，这时候坐在自己面前，就像是一个普通老人，看着后辈正一步步踏入自己陷了一生的绝境，在做最后的努力。
他知杀道不该修，不能修，可他更加知道，天意如此。
他可以选择的道路很多，最后却只能够选择杀道，因为那是他接触最深，最强大的道路，先天条件如此。
手中的剑意，尤在散发着强大的气息，这是一条他当年曾经推崇的道路，可此时，他却不知到底能否代替杀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杀意，已经凝聚到何等可怕的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