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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长乐宫事(二)

【竴帝随意披着明晃中衣靠在卧榻上看佳人婀娜背影,她穿着雪绸抹胸裙,青丝如瀑,而铜镜中人五官精致深刻,面容鲜丽娇媚,眼带嗔意:“陛下,今天又要册臣妾什么位子了?”梅氏入宫第一天就册为瑶美人,第十天册瑶婕妤,第二十天册瑶嫔……】

一曲瑶台仙乐流连,数十位蓝纱舞衣姬子手持花篮,围作一个圈,碎步轻移,如玉的素手齐在半空中婉转流连,撒下漫天花雨。

蓝纱舞衣女中,旋出一位身着缀金珠碎玉的粉纱舞衣女子,体态婀娜,一张尖尖花萼脸,一双杏子眼楚楚动人,这不是孙后精心培育的礼部尚书樱铧之女樱欢抒又是谁呢?只见她手持彩扇,随着一声声旋律轻盈优美开合遮掩,恍若舞在十里桃花中的翩翩仙子。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叹,正在旋转起舞的樱欢抒心中暗自得意,这可是她日夜排练的三个月的成果,一双动人眸子不由得愈加流盼。

坐在上席的太子的眼中似染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而,樱欢抒却开始疑惑不解了起来。

旋花厅里,除了乐曲一声声的旋律,是如此的寂静,人们目光仿佛齐聚在了某一处,但不是她的身上,而后人们的目光随着旋律一点一点地移动,仿佛都忘却了呼吸。

明明只是穿着内廷之中常见的六品女官服制的一介宫人,其一头青丝皆用银冠束成内廷之中常见的高发髻,体态婀娜丰韵,但细观之面容精致,异域美目深邃,艳光四射,貌足以倾天下,若言其国色,孰能倾世?

在一片惊叹、嫉妒、艳羡的目光中,她仿若步步生莲花般缓缓走向太子殿下。

一套完美如流水般地行礼,郦女熙红唇微启:“奴婢郦女熙前来向殿下复命。”

太子微微点头,转向身侧的孙皇后笑道:“前些日子儿臣差遣人跟母后报备过的府内奉食。”

“郦奉食?”孙皇后看向郦女熙,盯得她一阵莫名地心虚。

“想必一双弹奏出妙曲的手布的菜肴更美味罢?”孙后似乎打趣太子道,目光转向郦女熙时却又目光淡淡,不怒自威:“有些事情还是女子做比较细心,但心要在职责上,万万不可用在了别处。”

“奴婢郦女熙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还好孙皇后没有如同前世那样,一见面就命人将她拖出去杖毙,郦女熙暗自松了半口气,默默退到一旁待命。

余光中发觉花厅内人群的目光都聚在了自己的身上,目光迥异,她身后甚至有宫人在切切私语议论太子娶妃后是否会册她为妾。

真是,人人都以为她是太子的贴身侍妾,其实她真的就是一个奉食女官啊,真的端茶倒水递饭夹菜的奉食女官啊!

孙皇后大概也会认为自己是裴涣裎忽起兴致的玩物吧,难道是因为前世裴涣裎将自己隐藏得太好,直到忤逆孙皇后的意思拒不纳妃才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而后……

郦女熙垂眸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努力作出一副万分谦恭的样子。

而这边刚随乐曲停止收步的樱欢抒,她苦练三个月的舞蹈,第一次在太子殿下面前展示就被这个不知哪里来的胡女抢了风头去,几乎要恼羞成怒,目光含着微微恨意。

樱欢抒退场时瞧向候在门边的一位中年宫人一眼,只见她微点头,这才稍微安心。

而后相继向孙后献舞的木氏舞衣不知怎的突然撕破,玉氏正在弹奏的古琴突然断了弦,孙皇后大为扫兴,直到雅乐寮第一琴师月云生弹奏方又才有所神色松动。

仁明殿的宦官来禀,竴帝政务缠身不能赴宴,且有要事召太子一并议事,太子向孙皇后告退后匆匆离去,众女脸上不仅又露出了一丝失望。

踏出长乐宫门槛的一瞬,郦女熙仿佛听到裴涣裎磁性的声音在她身旁低声说:“母后没有厌恶你,不要害怕。”

郦女熙“嗯”了一声,垂下浓浓羽睫,别人看不到她的神色。她只在心中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穿过曲折缦回的廊腰,郦女熙抬头望去,只见庞大的东宫里亮着红晃晃的宫灯。

郦女熙心中一凛,脑海中闪现入宫时之事,于是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东宫掌事宦官。

“公公,我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宫中虽有太医,但皇子公主妃嫔众多哪儿顾得过来,他们也只是小小侍从罢了,偶有头疼脑热的全靠自己命大。于是东宫掌事点头说道:“郦奉食快回去歇息吧。”

“若太子回宫后需用膳,那就劳烦公公了。”

郦女熙行了平礼,心中暗自决定今晚无论发生何事,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嗯,太子的寝殿,是绝对不能踏入的!

宫中寂静,东宫内灯火忽然愈加通明了,应该是裴涣裎他议完事回来了吧,假装躺尸在卧榻上嗑瓜子的郦女熙瞥了窗外一眼。

外面的月光真好啊,花团锦簇,倒映在朱墙上的花影摇曳。

郦女熙不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怎么了?”坐在一旁帮忙剥瓜子壳的小笙疑惑问道。

“没事儿。”还是出去走走吧,郦女熙随意挽了发披上浅花银月纱斗篷便脚步轻快地出门去,裴涣裎的事可千万别找她这位端茶倒水的。

夜深人寂静,月光皎洁,宫纱灯朦胧,内廷中满庭繁花,香气馥郁,郦女熙独自漫步在花园长廊,偶然瞧见回廊转角处有花具,忽然兴起,连忙快步上前去取。

如此美景,就让她跟这些花儿们在一起吧!

花香醉人,千枝万朵间,只见一亭亭玉立的倩影,晚风轻拂起她白纱斗篷,绝世而独立。

小宦官神色微顿:“郦奉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浇花,怎么不到太子殿下前伺候……”

“嘘!”

立在花前的女子回眸一笑,把手指轻轻放在红艳欲滴的双唇上,眸中辉光胜过星华。

三位美人各自亲手做的甜汤还摆在太子殿下寝殿内的案几上呢,美人恩多的是。她自幼乐坊出身自然听那些嘴碎的乐伎们说过秦楼楚馆的事,也听过豪门贵户里的龌蹉事。有些珍奇之药虽一时难以检测,倘若加热后,效果非常。

当然啦,只要她郦女熙远离那些糟心人和事儿,远些,更远一些……

只要太子尝到美人滋味儿,后面的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吧。

郦女熙心中自然无比畅快,随手摘下一枝五色重瓣芙蓉,正要跟小宦官聊聊月光谈谈芙蓉花品种,忽然身旁的小官宦扑通一声就朝花丛跪下。

花树后,现出一片明黄繁绣云纹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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