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像闷在一口锅里的无头苍蝇，乱跑乱撞。日军士兵们各自为战，各自逃命。
联队长原生大佐大叫道：“兄弟们！从进山的山口突围！从进山山口突围！”
日军潮水般地涌向进兵工厂的下山山口，可是，那里已经被强大的火力封锁。于是，日军又退了回来。
林林少佐组织起自己的别动队，向封锁山口的特务团攻击：“机枪！机枪！集中火力！强行突围！”
若干挺机枪汇集在山口前，猛烈的火力起了些作用，特务团的枪声小了一些。
水窑口山口上是特务团的阵地，工事、战壕、暗堡遍布，交叉的火力网封锁了山口。
日军的机枪火力很猛，打得战士们抬不起头。战壕里的欧德海埋着头，石渣土块溅在他头上。
欧德海对战士们说：“兄弟们，别急，等鬼子打，他们子弹打完就该我们打了！”
山崖上的战士们有的躲起来，有的利用有利地形仍然在向日军射击。
那边在激战，这边在挨打。
在兵工厂广场的日军把火把全灭了，广场一片黑暗，只有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火流星。
山崖上高高低低的一些小洞，每个洞里有一支枪，每支枪都在交替着射击。
山崖上还有那些能容纳一两人、两三人的小山洞，石凹，暗堡，也有埋伏的八路军战士，他们东一枪，西一枪，神出鬼没。
日军贴着岩石站着、蹲着，贴着冰冷的石壁，连咳嗽都用手捂着嘴巴不敢出声，哆哆嗦嗦，一个个都被呼啸的风雪冻得打抖。
谁有点声响，一颗子弹就从山崖里飞出来，打在眉心上，而一颗颗手榴弹又扔在鬼子躲藏的地方爆炸开来。当爆炸的火光闪耀时，战士们对着暴露了的日军又一阵射击，不少士兵中了枪。
暗道里五六米一个小洞，十几个战士在小洞打冷枪，这些战士都是特务团挑选出来的神枪手，有的还是赵振戈举办的“狙击手训练班”的学员。
方小双离其他战士有五六米远，他在数着数。
方小双：“五个，六个！兄弟，你怎么不啃声？”
韩得胜：“我心里在数！”
方小双：“多少啦？”
韩得胜：“比你少一个！五个！”
方小双：“什么？五个？你比我还少？”
韩得胜：“小双，别得意，我会追上你！”
正当日军突围未果之际，厂区河流上的冰开始破裂，随即河水顶破冰层漫上河岸。
冰冷的水流向厂区，整个厂区开始漫水，日军士兵们不知所措，爬山攀石，躲避河水，这么大的动静又成了射击的靶子，爬石攀岩的日军士兵不少中枪倒在冰冷的水里。
日军士兵像垮山一样，惊慌失措四处逃命。
原生的别动队在山口处压住了欧德海阻击的火力，林林少佐指挥着日军突围：“快，往这边来！快！从山口突围！”
不少浑身湿透了的日军士兵拼命往山口外突围。
在暗堡里，赵振戈看看手表。在森林里，李青岚看看手表。在战壕里，欧德海看看怀表。
时针指向了四点正，赵振戈一声号令：“号兵！冲锋号！”
一个小号兵钻出暗堡，站在一块岩石，挺直了腰杆，吹响了冲锋号，“滴滴嗒，滴滴滴——”
同时，黄龙山四面八方响起来冲锋号，赵振戈又打出了三发红色的信号弹。于是，黄龙山每一个地方，山崖上，工事里，战壕中，上千的特务团战士和三百多民兵高喊着“冲啊”从隐蔽的地方冲了出来。
在冲锋号声中，四面八方、上上下下的战士汇聚成一股股愤怒的洪流，向日军席卷而去。
大群日军从一线天蜂拥而下，涌进了兵工厂广场。广场的日军向山口涌去，山口的日军向断桥涌去。日军工兵在断桥上搭起的钢索木板的简易桥被逃命的日军压得摇摇欲坠，一些士兵被挤下断桥，坠落在十多米下面的黄龙山山脚下的乱石上，树丛里，草地上。
“八路军反攻开始了！”桃花寨的老村长带领着老乡们想黄龙山战场跑去，他们背着背篼，提着篮子，装着大饼、包子、馒头和鸡蛋，向黄龙山阵地跑去。人群中的青年人、中年人拿着锄头、钉耙、铁铲冲在前头，就连那个疯子也拿着红缨枪跑着，高喊“打鬼子！打鬼子！”
李花萍提着水罐在队伍中跑着。
这时天已经渐渐放亮了，一抹朝霞照在了黄龙山的山顶，雾气开始在山里升腾。
特务团战士和民兵冲到了山脚下，老村长代领的老乡们也赶来了，老乡们和战士们融在了一起，一齐向溃败的日军追去。
铃木黑着脸提着手枪站在督战队后面，两百多人的督战队排成排成两排，子弹上镗。
溃败的日军黑压压地退了下来，布满在黄龙山前面大片起伏的山野地带上。
铃木：“开枪！”
督战队全部举枪朝天连开三枪，溃败的日军停住了。
铃木举着指挥刀：“各部队长官！组织部队按防御战战术反击！反击！”
日军队伍毕竟训练有素，很快，防御战的阵式摆好了。步枪、机枪、五零炮、八零炮各就各位，仅剩的六门山炮也对准了黄龙山。
山炮开炮了，炮弹落在往前冲的特务团、民兵队伍和老乡的人群中，一些战士们倒下了，冲锋停顿了。
欧德海：“兄弟们！向前冲！前面炮弹打不到！冲啊！”战士们呼喊着“冲啊！”继续向前冲锋。
离日军阵地还有两三百米，日军的步枪，机枪开始射击，日军的五零炮、八零炮也发射了炮弹。
冲锋的战士们被强大的火力压住，一些战士倒下，大家卧在地上，一时前进不得。
只见李花萍扔掉水罐站了起来，她捡起一把残缺的大刀，无畏地挺着胸一步步向前走去，她的一双的眼睛充满仇恨，直直地瞪着前方。晨风吹乱了她的黑发，吹动着她那撕烂了的蓝花花布衫，前胸的红色肚兜格外的鲜艳。
李花萍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她脚下的战士们看着她。他们听见日军的子弹一颗颗在她身边呼啸而过，他们看见爆炸的弹片和泥土在她的前前后后飞起又落下。可李花萍眼也不眨，步伐坚实，她提着大刀一步步向日军阵地走去。
战士们一个个爬起来，向一头头发怒的狮子向敌人冲去。
一颗子弹飞来，击中李花萍胸部，又一颗子弹飞来，李花萍慢慢地倒下了，战士们从她的身旁的血迹上向前冲锋。
战士们冲进了日军阵地，与日军展开了肉搏。刀光剑影，杀声震天，战斗异常的激烈。
方小双横着枪架住了三个鬼子刺来的步枪，一个左挑，挑开一把步枪，再一刀刺去，结果了一个鬼子，又闪电般一个横刺，刺刀捅进了左边鬼子的心窝。就在他刚拔出刺刀时，一个鬼子刺刀已经到了眼前，方小双立即往左一闪，刺刀依然刺在了肚子上，他抓住日军士兵的刺刀猛地一下拔出来，满是鲜血的双手抓住步枪猛地一拉，把步枪抢在了手里，马上又反转过来向目瞪口呆的日军士兵刺去。
方小双的腹部鲜血长流，他捂住肚子跪倒在地上，一个鬼子跳过来，又是一刀，刺进了方小双的后背，方小双倒了下去，一个鲜红的苹果从衣袋里滚了出来。
那边，疯子见状大声喊叫，一跃而起，冲向敌阵，竟然左躲右闪奇迹般地穿到日军面前。
他举起红缨枪向一个鬼子刺甩去，红缨枪扎进了鬼子的前胸，鬼子的枪响了，疯子被击中，他用双脚支撑着身体，怒睁双眼，不让自己倒下去。又一枪射来，他怒睁着眼睛，“哈哈，呀，哈”怪笑着倒了下来。
在鬼子群中，欧德海右手握着驳壳枪，左手挥舞着一把大刀，一枪一个，一刀一个，日军纷纷躲闪。
这边，赵振戈的手枪弹无虚发，阿米娜紧随其后，手持两把大刀，挥舞起来如风车旋转，鬼子的胳膊，脑袋鲜血四溅。
“呜”的一声由远而近，一颗炸弹飞来。
赵振戈：“阿米娜！卧倒！”
炮弹落在阿米娜身边，“轰”一声巨响，硝烟散去，阿米娜一身鲜血，再也醒不过来了。
赵振戈抱着阿米娜狂喊：“阿米娜！阿米娜！”他放下阿米娜，抓起旁边的一挺机枪，要站起来扫射，可他怎么也站不起来，他低头一看，他的双腿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
赵振戈大叫一声，跪在地上抱起机枪向日军猛烈射击。
在原野上，埋伏在山野中的主力部队蓄势待发，师参谋长看看手表。参谋长下达命令：“前进！”八路军主力部队像潮水一般向前席卷而去。
埋伏在山坡两侧主力部队跃跃欲试。八路军副师长看看怀表，站在高处挥枪一吼：“冲啊！”一股灰色洪流向前涌动，排山倒海。
黄龙山下日军阵地的日军听见了左右两面如滚雷一般的“冲啊杀啊”的吼声，铃木惊呆了，他已经看得见是两股八路军主力部队像两片蓝灰色的云被狂风裹挟而来。
副官：“司令，请上车吧。”
铃木：“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铃木慌忙爬上了车，汽车发动，一溜烟跑去，几辆汽车紧随其后。阵地上的日军见大势已去，纷纷抱头鼠窜。
特务团战士紧追着射击，李青岚的民兵也加入了追击，老乡们也举起锄头、钉耙呐喊着向鬼子追去。
两翼的八路军主力与逃跑的日军展开了血战。漫山遍野都是战场，日军在三面夹击下彻底溃败。一个旅团、两个联队的日军仅有一半突破了包围逃了出去。
八路军成功保卫了了黄龙山兵工厂，三军会师，大家欢呼雀跃，拥抱相庆。
在黄龙山山脚下，战士们和民兵们在打扫战场。欧德海和一个战士抬着昏迷的赵振戈走出战场。
李青岚和三个民兵抬着阿米娜的遗体走出战场。
张婉花坐在地上，抱着方小双的遗体眼泪直流。
老村长和一个老乡把李花萍抬在了担架上，老村长用一件白褂子盖在李花萍的身上。
日军的残兵败将在雨雪中艰难的行进了三天来到了原城，整个部队长不到三百米。铃木的左手缠着绷带，吊在胸前，看着原城的城门，布满血丝的眼睛已经是浊泪欲滴。
城门口几个神情严肃的日本军官走进来，递给给铃木一份日军华东总司令部的文件。铃木下了马，被两个宪兵押进了一辆黑色轿车。
两辆摩托车在前面开路，黑色轿车跟在后面，轿车后面是一辆军用卡车，车上站着二十个日本宪兵。
车队没有进城，而是一转弯向另一个方向开去，卷起一阵尘土。
半年后，黄崖洞保卫战英雄纪念碑落成，纪念牌正面的浮雕上雕刻着林熙元、孙候仕、孙刚、方小双、赵雨、刘大成、阿米娜、李花萍等英雄们的群像。
封墓仪式开始举行，全体默哀，乐队的哀乐奏响。
八路军总部首长那激越、响亮的声音响彻四野：“我八路军黄龙山兵工厂守备部队特务团以一个团的兵力和民兵打败了日军三个旅团、联队五千多人的进攻，歼敌1000余人，以敌我伤亡6∶1的辉煌战绩，开创了中日战况上敌我伤亡对比空前未有之纪录，谱写了一首中国人民在抗日战争中可歌可泣的壮丽史诗，成就了一个我军军史上防御战以少胜多的经典案例，耸立起一座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丰碑！”
首长授予特务团“保卫兵工厂立战功”锦旗一面，欧德海胸前戴着红花，上台接过锦旗。
首长授予赵振戈“抗战枪魂”锦旗一面，李青岚推着轮椅上的赵振戈上台，首长为他胸前别上一枚奖章。
首长在纪念碑前献上鲜花。苏兆民牵着小草为孙刚、李花萍献上了羊皮背心，已经穿上八路军军装的张婉花为方小双献上了苹果，赵雨的干爹干妈为赵雨献上了红鸡蛋。
李青岚推着赵振戈在阿米娜的头像下献上了一大束娇艳的勿忘我，纪念碑上浮现出阿米娜的面容，她清脆的笑声在空中荡漾。
（全本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