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刚几个举着火把在前面走,欧德海和一排的战士们跟在后面。在弯弯曲曲的山洞走了二十来米,豁然开阔,一个七八十平方米的溶洞出现在大家面前。在晃动的火把的照耀下,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
欧德海:“人呢?搜查!”
战士们找到一些罐头筒和一些生活垃圾,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时,孙候仕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团长,这里有个出口!”大家顺着声音过去,看见了在一个洞道里的孙候仕,他趴在半人高的洞里,火把举在前面,火焰向后面飘着。孙候仕:“团长,你们看,风这么大,洞口就在几米远!”
欧德海站在洞口前,叉着腰,气得吹胡子瞪眼,孙候仕和警卫员举着火把站在旁边。
欧德海:“他奶奶的,孙刚!”孙刚刚爬到洞口,把刚探出去的半个身子缩了回来“到!”
欧德海:“你他娘的就没有发现这个洞口?”
孙刚:“不进来,谁知道一个山洞有几个洞口?”
欧德海:“还顶嘴!你犯了大错误,两个月不放假,不准去桃花寨!”
孙刚:“团长,这,这个不人道吧。”
大铁门关了起来,哨兵比平常多了一倍,大门外四个,大门内四个,马架摆放在大门中间,进厂的人员和车辆在大门外接受检查。小赖正在检查几辆要进厂的马车。
小赖:“对不起,张营长,最近敌情紧张,耽搁你了,请进吧。”大门里的哨兵搬开马架,打开铁门,让张营长的马车进来。
张营长:“你们兵工厂啊,是日本鬼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小心点错不了!一会儿见!”
张营长和他的马车队进来后,哨兵立即把大门又关上了。
就这样过了两个星期,赵振戈和李青岚第二次举行婚礼,这次改在了下午举行。食堂的布置和上次一样,只是下面的客人少了许多,上边没有领导来,老乡不知道也没有来,上白斑的工人没有来。
台上就坐了兵工厂的领导们,有苏兆明、欧德海、李加渝和几个车间主任。还是苏兆明上台讲话。
苏兆明:“同志们,饭照吃,仗照打,生产照搞,日子照过,这婚也照结!不结婚,哪来孩子?没有孩子,哪来革命的接班人?没有革命接班人,怎么给鬼子打持久战?啊,对不对?所以说,我们又为赵振戈同志和李青岚同志举行这次婚礼。”
赵振戈和李青岚在舞台下等着上台,两个人精神抖擞,胸前戴着大红花,赵振戈傻笑着听着苏兆明讲话,李青岚幸福地低着头。
苏兆明:“下面,我们请新郎赵振戈同志和新娘李青岚同志上台!”大家都热烈鼓掌。
就在这时,有人喊“等一下!”只见总部通讯员骑着马,分开人群,来到台下。通讯员跳下马来,向赵振戈敬了一个礼。
通讯员:“赵厂长,总部的急件,请你马上到总部去。”赵振戈有些彷徨,接过文件,展开,很快看完。
赵振戈:“青岚,对不起,我得去一趟。”
苏兆明:“什么情况啊?等把婚礼举行了再去不行吗?”
通讯员:“是啊,我还想吃赵厂长的喜糖呢,可首长说,要赵厂长一接到通知就马上到总部。”
赵振戈:“走吧,走吧!”
赵振戈把大红花一把扯下来,往地下一扔,可又没扔出手,转手交给了李青岚:“青岚,这好事多磨……” “别说了,你走吧。”李青岚也摘下了大红花,眼眶有泪花闪烁。赵振戈不知道还该说什么,只是和通讯员向食堂门口走去。
婚礼被迫中断,众人议论纷纷。
两个时辰,二人来到八路军总部军工部办公室门口,赵振戈走了进去,喊了声“报告”。
谢部长:“哦,赵厂长,到了,好好。婚礼举行了吗?”
赵振戈:“刚开头呢。”
谢部长:“那好,那好。”
赵振戈:“好什么好?我结个婚就这么倒霉,两次了,你没有看见李青岚都要哭了。谢部长,什么事怎么急啊?“
谢部长:“这个,不算坏事吧,跟我来。”
赵振戈:“谢部长,什么事啊,你说啊!”
谢部长:“别急,别急,这个事我还没有资格给你说,马上就知道了,走,我们见首长去。”
二人来到首长办公室,还没有进屋,谢部长就嚷开了:“老总,来了,来了!”两人进了门,看见首长正和一个穿着八路军军装的女同志谈话,女同志背对着门。首长站了起来。
对赵振戈说:“赵振戈,你看,谁来了!”
女同志站起来,转过身,赵振戈一看,顿时傻了眼,眼前站着的是阿米娜!
首长给谢部长挥挥手,两人走了出去。
阿米娜一步扑上前,抱住了赵振戈,赵振戈也紧紧地抱住了她。
总部所在地的农村,一片片的高粱地,火红的高粱垂着头,一阵风过去,一片嗤嗤喳喳的声音也随风而来。
赵振戈和阿米娜走在高粱中间的小路上,阿米娜走走跳跳,赵振戈含着笑眼欣赏着她的活泼和快乐。
阿米娜:“振戈,你给我讲一讲,你接到我那封‘死亡之信’,是什么心情?”
赵振戈:“没有心情哪,心都碎了,还有什么心情?”
阿米娜:“嘿嘿,那你的心又是什么时候长好的呢?”
赵振戈:“我算算,应该是一千多个小时吧。”
阿米娜:“嗯,还不到两个月?够快的呀!那么,又是什么让你的心长好的呢?”
赵振戈:“工作,战争。”
阿米娜:“还有一颗女人的心?”
赵振戈:“阿米娜,你先别审问我,你给我讲一讲,你是怎么复活的?”
阿米娜挽住赵振戈甩一下金发,给赵振戈讲起了她的传奇故事。
那天晚上,我们抵抗军也是走在这样的田野里,只不过两边都是玉米,不是高粱。玉米地一望无垠,一阵风吹过就听见玉米林也是发出这种嗤嗤喳喳的声浪。
我背着红十字药箱,扶着一个头部和腿部受伤的抵抗军男战士艰难地奔跑,一百多米后是德军在追赶,德军的三轮摩托车越来越近。我们的十几个抵抗军战士且战且退,钻进了茂密的玉米地。一个留着棕色胡子的高大男战士推着我前进,我确实有些跑不动了。
他对我说:“阿米娜,你往那边走!躲起来!”我于是扶着伤员脱离队伍,拐向一边。就在这时,德军的子弹打了过来,伤员中枪倒下,我也中枪倒下了。这时,棕胡子跑过来,看看伤员,伤员已经牺牲。他又摇着我,我有些知觉,想说话但说不出来。棕胡子还是不停地喊着“阿米娜!阿米娜!”
我身上的鲜血流淌下来,流在了红十字药箱。我听得见德军摩托车的声音近在咫尺了。一声枪响,棕胡子叫了一声,他一定是中枪了,他取下我身上的红十字药箱,迅速钻进了反方向的玉米地,我听得见他渐跑渐远的脚步声,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有个战友给我讲述了那封信的故事。
我那棕胡子的战友在抵抗军野战医院养伤,那天,他右臂吊着绷带在一栋病房前的椅子上晒太阳。一个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拐了过来,棕胡子看着邮递员过来,站起来喊道:“邮递员!”
邮递员对他说:“大胡子,没你的信!”
棕胡子却说:“我要寄一封信!”邮递员提起车把调过头来。
棕胡子:“你等等。”他进到屋里,提出来一个红十字药箱,那就是我的红十字药箱,他打开药箱,取出一封信,上面沾着血迹,这是我给你写的信,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
棕胡子:“就这封信,你们一定把它寄出去。”他已经在信封背面用英文写下了“写信人已经壮烈牺牲”。
邮递员接过信来:“寄到中国的?只有碰运气了!”
于是,我那封还没有寄出的的信就这样开始了它那漫长了旅途。
而我呢,德军也以为我已经被打死了,任我躺在玉米地里,两天后,我醒了过来,又一次的看见了蔚蓝的天空,听见了玉米哧哧嚓嚓的低语声,我动不了,我思绪纷乱,但不时的想起了你,赵振戈,你一定不知道你的阿米娜躺在玉米地里,快要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了脚步声,我努力睁开眼睛,我看到的是一个波兰小姑娘,她站我的面前,我又昏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了一张床上,我望望四周,这是我熟悉的农家小屋,我的童年就在这样的房子里渡过,我再也熟悉不过了。
小姑娘站在我的床前,她稚嫩的声音让我温暖:“阿姨,你真打过德国鬼子吗?”
我一下清醒了许多,我看看自己,我的肩上和手臂都缠着绷带。
我知道我的生命之火还在燃烧,我笑着对小姑娘说:“当然,你呢?”
小女孩:“我也打过。那次,德国鬼子要牵走我们家的羊,我踢了那个德国鬼子一脚。”
我又笑了:“哈哈,小妹妹,你真勇敢!”
半年以后,我复原了,我报名参加了国际援华志愿医疗队,我坐在军列里向车窗外送别的人群招手。站台上的人群举着横幅,上面用波兰语和英语写着“向国际援华志愿医疗队致敬”。
列车慢慢开动,刚赶来的棕胡子追了上来,他找到了我的窗口,他对我说:“阿米娜,我知道你还活着,我就一直在找你,可一直找不到你!阿米娜,你能不走吗?”
阿米娜:“亲爱的,车轮已经转动,我无法改变,再见,祝福我吧!”我送给他一个深情的微笑,向他招手。列车越来越快,我看见满含眼泪的棕胡子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我来到中国的贵州,一座野战医院的每一个病房里都有几十张病床,我的同事是那些白大褂里穿国民党军装的军医和护士。
而我,身穿着波兰抵抗军的军装套裙、外披白大褂给一个个国军伤兵换药。
一天,我的一个英国记者朋友挂着照相机跑过来对我说悄悄话,这个女记者说:“阿米娜,我打听到了你那个八路军情人的情况。”
我睁大着眼睛:“真的?”我正在缠绷带的双手激动地握起拳头在胸前晃动,而我正在包扎的伤兵“哎哟”大叫一声。我急忙对他说:“哦。对不起,对不起。”
女记者让我快向红十字会提出去八路军根据地工作的申请,我马上就开始了行动。
我的要求得到了批准,我又坐上了火车。车窗下,风吹得我的金发随风飞舞。在向八路军根据地进发的路上,我头戴花头巾、穿着兰花小袄横坐在毛驴上,两个陕北汉子一前一后护送我。要是那个时候你看见我,一定会大笑,那个模样真是很滑稽啊。后来,我又换乘马车,当我们的马车经过一个八路军检查哨停下来时,执勤的战士看见我这个身穿外国军装套裙的金发女人也大吃一惊,哈哈。
就这样,我来到了你们八路军总部,加入了总部的野战医院。总部的首长今天上午和我的谈话中了解了我和你的关系,便马上通知了你。我看他们那副着急的样子真好笑,有什么可急的呢?反正你就在几十里外的黄龙山上,我哪天休息来看你不就得了。要那么着急地马上通知你吗?
阿米娜说完她的故事,用手指点一点赵振戈的鼻子,“你说,为什么他们要马上通知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