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起床，莫小雨便闹着要去济世堂。这济世堂确实有一个名医叫钱乙，尤其擅长儿科疾病方面的诊治。
但此人的脾气又臭又硬，向来拒绝上门就诊，越是官宦人家，越是难得请得动他，在这京城也算得上是一怪医。
但偏偏就是有许多小儿疑难杂症在他手中治愈，这让那些官宦之家气恼之余，又奈他不何。
莫小雨提出要去济世堂，立马就有人去回禀了莫老夫人。
没想到，那莫老夫人倒也是个极开明的。
孙女儿病时，她就没少差人去请，可惜都无功而返。她自己的眼神又不济，儿媳妇人也不在了，这事儿也就做罢了。
想起来，莫老夫人就内疚、自责一番。
如今莫小雨已神志清明，而且做事稳妥，行事颇有乃母之风。那莫老夫人欣慰之余，哪有不允之理。
一迭声地吩咐下去，把早就给小姐准备好的马车派了出去，仍不放心，又把身边的嬷嬷指派给了莫小雨。
莫小雨一出小院的大门，就见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拉着一辆极精致的马车已候在了门前。
这让灵魂来自现代的莫小雨眼前着实一亮。
迫不及待地在嬷嬷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才发现里面真是别有洞天。
马车的四面都用丝绸装裹着，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精致绉纱遮挡住。
既免去烈日炎炎之苦，又使外人无法看清这般华丽、飞驰的车中乘客。
待莫小雨人已落座，才发现这窗纱的妙处，里面的人不用挑帘也能将外面的风景一览无遗。
而且，在身子底下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繁复华美的云罗绸的被子，车子一动，便如水色在身子底下荡漾，那种感觉实在是奇妙无比。
莫小雨并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的一举一动已尽收那嬷嬷的眼中，眼见这女娃虽是目光中流露出惊奇，但仍然保持着端庄的坐姿。
一举手一投足都处处透露着骨子里的端庄与贵气，嬷嬷暗暗点头，记在心里。
心中则是暗自称赞：“不愧是凤族神女之女。”
她哪里知道这样的装饰虽是华贵，但在大罗之天，莫小雨见识过的奇珍异宝可是数都不数不清的。
这马车在莫小雨的眼中，顶多是构思巧妙而已。
那两匹枣骝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驶过车水马龙的大街，直奔济世堂而去。
到了济世堂，却被告知前面已排了四个病人，即使是相府家的小姐也要排队候诊。
青荷一听便急了，想要上前理论，却被莫小雨轻声喝止。
对于一名医生来说，排队候诊是对医生和其他患者最基本的尊重。
可惜，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总有一些有权有势之人，将这对人对己最基本的尊重，践踏于脚下。
那副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模样，在现代身为医生的莫小雨眼中无异于跳梁小丑。
见识了莫小雨的修养与气度，那嬷嬷又是暗自称赞了一番。莫小雨哪里知道，这嬷嬷本就是凤族派给她的教养嬷嬷。
这凤族的规矩也是奇葩，教养嬷嬷如果对所教导的对象不满意的话，是可以不予理会的。
从前的莫小雨，早已不在嬷嬷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即使今天看在莫老夫人的面子上陪同而来，心里却是不报什么希望的。
如今的莫小雨却让她眼前一亮，眼前的女娃已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征服了她。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才有小童示意可以轮到莫小雨了。
于是，在嬷嬷和青荷的搀扶下，莫小雨脚步有些虚浮地来到了钱乙面前。心中着实有些无奈，这具破身子实在是禁不住任何折腾的。
自打莫小雨进了诊室的门，那钱乙的目光便未离开莫小雨的面部。
这让教养嬷嬷和青荷心中很是不快，刚想出口教训，却被莫小雨淡淡的一句：
“出门候着吧。”而悻悻作罢。
眼见两人已候在了门外，莫小雨这才坦然地迎上了钱乙审视的目光。
也不急着出口寻问结果，只是任那钱乙打量她的同时，也用目光毫不示弱地回敬着钱乙。
眼前的这个女娃有点儿意思，钱乙的目光中不自觉地便流露出欣赏之意。
而莫小雨也在打量着这面前看似相貌平平的老者，不出意外地在老者的眼中看到了睿智和狡黠，还有一丝的困惑与不解。
遂心中一沉，恐怕她这病，有点儿麻烦。
果然不出莫小雨的所料，这钱乙在诊断上是有他奇特而独到的见解的。
他一向主张从面部和眼部来诊察小儿的五脏疾病，和普通的中医相比，增加了“面上证”与“目内证”两种特殊的观察方法。
比如，他认为面部“左腮为肝，右腮为肺，额上为心，鼻为脾，颏为肾”，可以从这几部分的颜色变化上判断孩子的病症。
而观察眼内“赤者，心热。淡红者，心虚热。青者，肝热。黄者，脾热。无精光者，肾虚。”
在处方用药方面，则是力戒妄攻、误下与峻补，主张“柔润”的原则。
眼前的这个女娃，面色苍白，两腮呈不正常的红润。天气虽不炎热，但那细密的汗珠儿却从女娃的鼻梁及鼻翼两侧不断地外渗出来。
一眼望去，很明显的气虚，而且伴有长期阳气不足所导致的极度体虚。
按此推论，这女娃应该是精神萎靡，神志恍惚，目光暗淡的。
然而，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此时此刻却是顾盼有神，目光灵活而不晦涩，神志清醒而不萎靡。
“奇怪”，钱乙心中暗道。
再仔细察看那那女娃的指尖、唇部、耳廓，却是呈青紫色，很明显的发绀缺血，很像是一种长期慢性中毒的迹象，与其面色倒很是相符。
唯一让钱乙想不通的，是这女娃的眼睛。
中医是极讲究“目为肝之窍、心之使、肾精之所藏，为血之宗，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的。
就是这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钱乙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诊断产生了犹疑不定，也激发了一个医生对患者的浓厚兴趣。
再细细问来，这女娃有过长达五年的精神恍惚的病史，清醒不过几日。日常的饮食起居圴是由婢女照料，兴趣便愈发的浓厚起来。
生平第一次提出要去女娃的家中看看，这倒正中莫小雨的下怀，当即与钱乙约定：三日之后，莫府恭候。
瞥了一眼神色有些慌乱的青荷，也不多言，行礼拜别钱乙，打道回府。
莫小雨今天到这儿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即使钱乙不能查出病因，就依钱乙的名气，她还不相信那青荷就不会有所行动。
所谓的“引蛇出洞”即是如此吧，莫小雨心中暗暗思忖着。
至于，此行的另一半目的，“嘿嘿”，莫小雨心中奸笑着，就要看小银蛇的表现喽，忍不住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
一抬头，正与青荷探究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微微一笑，青荷遂慌乱地低下头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主子不怀好意的目光让青荷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眼见这小主子的行为举止端庄得体，一派的落落大方，有着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气度，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淡定与从容。
这让教养嬷嬷的心中异常高兴，忍不住偷偷地抹起了眼泪，那莫小雨的娘亲便是她亲自调教出来的。
可以说她是看着莫小雨长大的，心中怎能不有所感慨。
一抬头，正撞上莫小雨略含讶异的目光，慌忙解释道，有沙子不小心吹进了眼睛。
那莫小雨也不点破，点点头，示意教养嬷嬤可以回府了。
于是，一行人各怀心事地行走在了回莫府的路上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