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想怎么样,只是单纯地提醒你一句。即便是小伤口,死亡率也可以高达百分之八十,还是不要太大意。”反正苏沫在这里,我也不太想再待下去了,正准备要走的时候,苏沫却突然把手中的东西一扔,转头叫住了我。
“我已经不是十七楼的人了。”苏沫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我的面前,“虽然你是十七楼现在的老板,不过以后我要做什么,就不干你的事情了。你应该也知道我姐已经去世了吧?你也相信,她是自杀的么?”
妈妈桑之前跟我提过这件事情,听她的意思,那件事情应该是白夜萧做的,或者跟白夜萧有关系,不过我还是没有多说,而是反问道,“妈妈桑之前跟我说过你们之间的关系,也和我说了苏微的死。当时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我也是事后很久才知道她的死。”
我言辞恳切地说出这些,想看看苏沫的反应。果然,她轻笑一声,又向前一步,“别装了,曲笙。你心里很清楚!我姐姐,就是因为你而死的,如果你当时没有做出那些事情,我姐姐不会跟你结仇,更不会想要去报复你,还因此被白夜萧逼入绝境。”
我无奈,“你自己也说了,我当时做什么了?我做什么对不起你姐姐的事情了?你也在十七楼待过,十七楼的规矩,你未必知道的不如我多,我做的都是我该做的、必须做的事情,如果不这样做,我就呆不下去,甚至没有命活,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有错吗?”
“也许,你没有错。”苏沫微昂着头,如同一只锐利的苍鹰,“那天我去过现场,哪个自杀的人会留一封遗书,上面写着有人要杀我?就算不是你,也是因你而起,也许你没有错,可是我的怨气,不能留在我的身体里。”
“我姐姐蠢,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她死了,也是她活该。你放心,我不会报复你。”苏沫冷笑一声,“因为我知道,有什么事情能比报复你,更让你痛苦。还有一件事,是不是觉得林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你的面前了,甚至你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真惨啊……”苏沫长叹一口气,“本来应该前途无量的,结果就这么香消玉殒。不过你在十七楼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有输有赢,输的人至多不过输条生命,而赢的人,却能赢得一切。”
苏沫冷笑一声,撞过我的肩膀,开门离去。
而我则落魄地站在原地,沮丧的心情如同水鬼一般缠了上来。
似乎从我开始往高的地方爬上去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停地有人从这座山上落下去,摔得伤筋断骨,摔得失去生命,失去一切。我突然感觉到失落,感觉到迷茫,我只是想要一份安定的生活,想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对么?
我只不过是喜欢白夜萧而已,不对么?
难道我要走到最高处,真的,就要更多人的失去么?
这一切,真的跟我有关系么?
回到包间的时候,我仍低着头,有些沮丧,一餐饭吃的食不知味,白夜萧一直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我,我也没有注意,只是觉得牛排是焦的,浓汤是酸的,甜品是苦的,红酒却是辣的。我叹了口气,将杯中酒饮尽,才发现白夜萧的视线,已经在我的脸上凝聚了许久。
白夜萧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苏沫身上的疤,皱眉摇了摇头,“没事。倩姐从国外回来了,很久没见了,有点想她。”
白夜萧沉默了几秒,微一挑眉,“想去看海么?”
我抬头看向白夜萧,“嗯?”
……
港口的夜晚总是宁静的,黑色的海,如同张开巨口,等人从前面经过,便一口吞掉。鞠一捧路灯的碎光洒在脸上,好像清醒了不少,远处一望无垠的海面,却让我再度觉得晕眩。上一次,裴铮在这里说,他觉得那些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于是他选择沉默。
现在我明明觉得自己的肚子中有千百种疑问想要脱口而出,可是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任着腥咸的海风灌入口中,就像我曾经,最最讨厌的味道。
“你在池塘里活得很好,泥鳅很丑,但会说喜庆话,癞蛤蟆马虎,但很有趣,田螺是个温柔的自闭症,小鲫鱼是你们共同的女神。有一天,你听说,江河湖海,哪个都要更大,更好。你跳了出去,遇到了美丽的海豚,雄壮的白鲸,婀娜多姿的热带鱼,的确都是好的。”
“就是……偶尔觉得,世界很空,生活很咸。”
我坐在码头的石头上,望着远方,突然脑海中就蹦出了这样一段话,我也突然就觉得很动容,甚至一开口,便把这段话顺了出来。我觉得,我就像一直生活在池塘里的小鱼,有一天,到了大海,才发现这里的生活虽然美好,却总是让人觉得……不那么真切。
小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看过海。我的家里只有那一片金黄的麦田,我想,海是很美的吧。蓝蓝的远洋,一眼望不到尽头,偶尔还会有海鸥尖叫着,从头顶飞过。终于有一天,我看到海了,却觉得,好像,也就是这个样子,平淡无奇,却包容着一切。
白夜萧站在我身边,望着远方,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我的身上,眼神眺望着远处,却开口问我道,“为什么在医院的时候,明明那么疼,也不愿意……”
我抬头看向白夜萧,轻声笑了笑,“总不能,什么都依赖你吧。”
白夜萧这个人看起来很强大,但是对感情的地方,他也有轴的一面,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好在,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白夜萧的脸上有些疑惑,低头看我。
我举起右手,看着那刚拆完线的伤口,也不知怎么,突然抬着头冲白夜萧感慨了一句,“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倩姐那么坚定地非要除掉那块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