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情地看了看茅十三和韩潮平,心中转念想到,既来之则安之吧,既然回到1998年,当时我这个叫林夏的孤儿还刚从社会福利院中逃出来四处流浪,游手好闲呢。得了,偶还是溜之大吉吧…大门口的一名男婴,身上无任何证明其家庭身份的物品,后由民政部门出具手续,交由该福利院抚养长大成人。在院期间,该男相貌平凡,生性顽皮,经常打架闹事,欺凌弱小,曾有三次逃离福利院的不良记录。
我撇下颓废的茅十三和不知所措的韩潮平,挥一挥破衣袖,扬长而去。
这是个秋天,凉风吹在身上,那一身自福利院穿出来的孤儿服自然有些单薄,可是我也习惯了,反正自己早已经破罐子破摔,挨饿受冻是家常便饭了。
沿着茅屋外的田埂一路走过去,顺手拔些生花生和番薯揣在兜里,拖拖拉拉地吃着。
走累了,我就在河沟里支起两块石头,笼起一堆火,把黄豆棵子连带红薯抛进火堆里,一边烧烤,一边等着香喷喷的红薯和嫩黄豆吃。
偶尔,有一两只灰色的棕灰色的野兔从河岸、田埂间中箭一样地溜走,可惜偶没有办法对付它们,只能望肉兴叹了。
茅十三隐居的茅屋离市区并不是太远,像我这样拖拖拉拉走到半下午,已经回到市郊的外环大道边了。
沿着路旁的铁栅栏,我看着身边那些稀稀落落的难民窟,慢慢地往市区溜达。
记忆中到2007年时,我已经在市区一家知名保安公司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是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了,日常负责些押运运钞车之类的关紧事务,月薪能拿到三五千元了吧。
那份工作是当初社会福利院陈小姐找到我后给我介绍的,所以我还挺感激她的,后来和她的表妹雪儿相识甚而至于深深恋爱、预备结婚了。
其实严格说来,我这个人也并不算是坏人,除了身份不明,偶尔喜欢打打架、吃喝、贫嘴以外,脑袋瓜子还是蛮聪明的。
福利院的课本我小学五年级就读完了,初中高中我是一边劳动一边学习,从来还没有考试不及格过,当然这与我的作弊手段过硬也不无紧密关系。
虽然高中毕业自己再也没上过学,喜欢流窜到社会上去泡泡妞、打打屁,至多也说明我这个天才少年有点青春懵懂而已。
我就是不明白那可恶好色的王八蛋院长为什么老是拿我作出气筒,动不动就关禁闭,搞体罚。
也许是他色眯眯地盯着福利院员工偷窥时被我给揭发了,我促狭地想到,一边吐口浓痰在铁栏杆上。
我顺着外环线走进中东新区,这里到处是一排排崭新的摩天大楼,商务楼与住宅区相峙而立,暂时还没有人住进来,也很少有公司在这里办公。
据说作为园茽市的五十年规划蓝图的新开发城区,这里要到三五年后才会陆续有人住进来,水电气、市场、商品都还不完善,正处在紧锣密鼓的筹建阶段。
累了,我一屁股坐下来,揉揉脚脖子自言自语道,不走了,今晚林大爷我就住这儿了。
我躺倒在道旁的一棵长青树下,手枕着脑袋闭目休息。
身旁不远处是中东新区的中央大剧院广场,整幢的玻璃落地大幕墙反射着秋日,有点残白又有点暖意地照射着我,很快我就不闻偶尔驶过的汽车声,呼呼地睡着了。
睡梦中忽然冷风刺骨,什么东西啪地打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痛,一下子把我给打醒了。
妈的,谁,谁打我,我猛地蹦起来,悻悻地骂着,用手一摸脸上,火辣辣的几道血印子,见红了。
我眯着惺忪的睡眼四下里一看,不远的树根处有一大片烂草席被挂着,在风中哗啦啦地抖动呢。
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刚要起身走,忽见四下里路灯忽闪忽灭地亮起来,冷风也越发刮得尖利了,仿佛有一匹庞大的野兽在楼群间拼命地嘶叫着,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我下意识地蹲了蹲身子,刚靠近树杆,一扭头发现从大剧院楼群后唰地刮过来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低低地朝着玻璃幕墙撞去。
那乌云吱吱地叫着,我凝神一看,奶奶的,好大一群黑色丑陋的蝙蝠啊,你挤我撞地连成一片,回旋着,呼啸着不可胜数,足有数千只之多。
还没等我看我明白,那片蝙蝠云就毫无征兆地穿过玻璃幕墙,凭空消失了。
揉揉眼睛,我喘口气坐下来想到,难道是我刚才做梦,或者是我眼花了。
不可思议,我感到有些心惊胆颤起来。
冷风吹得越发尖利起来,把树冠都一色地刮弯了腰,不时听到树枝断裂滚落的声响。
我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吹跑了,刚想要到就近的玻璃墙跟前去躲躲,抬头看了一眼玻璃墙,感觉那墙内的黑暗中闪烁着莫名的让人惊恐的东西,还是不去了。
我一路小跑,溜进了墙对面楼群间一大块草坪里面,还好有一座蘑菇状的小亭子在树丛间能躲避一些寒风。
我刚刚在亭内石墩上坐下来,就见对面大剧院双玻璃幕墙楼间的二层露天阳台正中那座尖尖的十多丈的塔楼顶上忽然亮光一闪,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金鸡独立地站在尖顶铁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