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帐外,狄修、何冲包括林楚漄几个人都恨不得把耳朵贴在帐上,想要听清楚里面的人说了什么。
“修哥,你从哪里找来的人?太厉害了!”何冲忍不住发出由衷的‘感慨’。
狄修一脸傲娇的表情,“这个……秘密!”
“跟我们你还卖关子?”何冲不满地嚷嚷。身后的林楚漄却用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别出声,听不见了。”
林楚漄和狄修听得起劲,何冲却是没有多少耐心,见里面的人一时难分‘胜负’,干脆跑到一边去开了‘赌局’。
“来来来,买大押大,买小押小。赌咱们王爷肯不肯吃饭 ……”
狄修嘴角一抽,真想一脚把他踢飞!
“怎么没声音了?”
林楚漄把耳朵贴在帐帘上,几乎都快进去了。奇怪得很,明明方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现在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究竟是个什么结果啊?他好奇死了!
就在这时,帐帘被人从里面掀开。
林楚漄始料不及,险些没和里面走出的人撞个正着。幸好苏毓菀及时躲开了。
“呵,苏姑娘!”他讪笑一声,一张清俊脸庞浮现出尴尬的神色。再看狄修,却是站在不远处指挥着几个兵卒不知在干什么。瞧那认真劲,丝毫也看不出像个会偷听的人。
林楚漄暗暗咬牙。都怪自己听得太专注了 …...
不经意间,看到苏毓菀端着的托盘上,原本盛了米饭的碗此时却空空如也,他不禁惊愕地瞠目结舌,“王爷……吃了?”
“很奇怪吗?”苏毓菀反问道。吃饭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这有什么稀奇?
林楚漄简直要佩服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能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件无关轻重的小事。可正是这件小事,两天来可把他们折腾得够呛。
王爷骤遇打击,精神几乎处在崩溃边缘,别说吃饭了,整整两天,连口水都不肯喝,急的他们几个团团转。
对于他们而言的大难题,想不到却被这位苏姑娘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给解决了,他怎么能不佩服她?
除了佩服,还有感激!至少对狄修而言,他是真的很感激她。
在王爷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后,她还能不计前嫌地赶来照顾王爷。如此‘心胸’,着实令人敬佩。
苏毓菀答应会照顾容璟,果然说到做到。
而容璟,似乎也正从失明的打击中逐渐地走出来。在她的各种‘逼迫’和‘软硬兼施’的手段下,不仅按时吃饭按时喝药,整个人仿佛也有了‘精气神’。至少从他每日必要上演的几次狮子吼里,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真真称得上是精神百倍!
这天,也不知苏毓菀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说动容璟出了帐子。要知道,自从他受伤盲眼以来,就再不曾踏出帐子一步。
林楚漄与何冲个个目瞪口呆。倒是狄修,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仅出了帐子,容璟还说想去附近海边走一走。
一开始,苏毓菀由着他的性子来,可很快,她就后悔了!
“你不扶我,我怎么走?”
回过头,看着原地站住不动的男人,苏毓菀认命地走回去,本是想搀住他的胳膊,抬起的右手却冷不防被他温厚的大掌紧紧攥在掌心。
“这样就好了,走吧!”
苏毓菀眯起眸子,看着两人紧紧相牵的手,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瞬,心口莫名一热。
罢了罢了,现在他是‘病人’,不能当成‘普通人’看待。
心里这般想着,她不再去纠结两人紧紧牵住的手,引领着他缓步朝向海边走去。
这里的气候要比大梁都城暖些,大约是临海的缘故。
此时的大梁已进入初冬气候,寒潮阵阵而来,虽还不是最冷,人们却已经开始纷纷围炉取暖了。
可在这里,和暖的气候更像是刚刚入秋。踩在海边的细沙上,闻听大海阵阵的浪涛声,让人几乎就要沉溺在这美好静谧的一刻。
双双坐在了海边,苏毓菀却是没有一刻清闲。
“我渴了!”
大老爷说‘渴了’,她这为奴为婢的还不得立刻奉上水壶。
刚‘服侍’完他喝水,紧接着他又说:“我累了!”
事还真多!
苏毓菀没好气地说,“坐着还累?”
“我想躺着!”
躺 ……
苏毓菀真恨不得一拳揍扁他!这里除了大海就是沙地,哪有地方给他躺?
正忖思着该如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谁知男人自己找到了‘方法’,身子一歪,竟把她双腿当成了‘枕头’!
苏毓菀的心没来由的一震,身子瞬间僵硬如石,愣愣地看着寻了个舒服姿势闭上双眼的男人,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似乎脱离了她的控制 ……
不过话说回来,对一个才见面几天的人,尤其还是‘异性’,他这么‘亲昵’真的好吗?
哼,还以为他多‘专情’……琉璃才‘死’了多久,他就开始‘拈花惹草’?
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气闷,她故意抖动双腿,想要把他震起来,他淡淡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我有一个很爱很爱的姑娘 ……”
停了抖动,苏毓菀的身子再度一僵。
很爱很爱的姑娘?是指琉璃?
说来可笑,明知他倾心所爱的并非琉璃本人,而是她所伪装的身份。可每每想起这件事来,她的心仍像是被一根细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着 ……
“小时候,她很淘气,上房揭瓦,爬墙上树,常常被她严厉的爹追着满院子跑。嘴里一边求饶,一边却背着他爹做鬼脸,实在让人头疼不已 …..”
他悠悠的述说,一下子把她带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那时的她,的确挺让人头疼的。
“虽然她爹常常斥责她,说她没个姑娘样。可我偏就喜欢她那男孩子一样的性格。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和每每大笑时脸上就会露出的酒窝,我的心像是醉了。”
“我对她承诺:等我们长大了,我就娶她。也许,在那些大人看来,这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戏言。可对我来说,这却是将要影响我一生的盟誓。”
“渐渐,我们都长大了。父皇却派我前往北兴做质子。临去前,我本想见她一面。终归还是未能如愿 ……”
苏毓菀想了想,那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哦,好像是随着爹娘去给外祖父拜寿了。
“北兴三年,我尝遍人间疾苦。可每每在最艰难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起那张笑容灿烂的脸。想着,只要我一回去,就立刻向她提亲……正是这样的念头支撑着我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那段时光。能回到大梁,我开心的不是见到父皇母妃,不是见到姐妹兄弟,而是……终于可以再见那张时时在我梦境里萦绕的美丽脸庞。可当我赶去见她时,却看到她含情脉脉望着另一个男子!那时的我,是第一次尝到心如刀割的滋味。”
苏毓菀知道,他所指的是容华。
那时的自己已经和容华有了婚约,正是少女情怀难以掩藏的时候。
一言不发,她静静听着,听他把‘故事’讲完 ……
“后来,她家里遭了难。碰巧我那段时间不在京中。等我得到消息赶回去时,却被告知她爹已被处以斩刑。她,以及余下的家人都被发配边疆苦寒之地。打听到她和家人所走的路径,我疯了一样地追赶,却是一无所获。后来,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京中,无意间听闻她和家人在去流放之地的路上,遭遇盗匪砍杀,所有的人都死了 ……”
苏毓菀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亲人横尸眼前的景象,她痛苦地闭上眼眸,将指甲狠狠掐入掌心,以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接下来的述说是她并不熟悉的。因为那三年,她正在天机阁搏命训练。取代她待在他身边的人,是琉璃。
苏毓菀并不知道,原来他与自己,从很早就已经注定了要一生纠缠。
奈何,命运交错,更有小人从中作梗,才让他们在误会中彼此伤害,更险些……天人永隔,酿成终身之祸。
现如今,她知晓了一切,是否还有勇气再重拾旧梦?
她不知道!
往往,午夜梦回时,他将长剑没入她身体的画面还是会不停在梦境里盘桓闪现。他的怀疑,他的不信任,甚至于他的主观臆断,都对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只要那伤害还在,痛苦还在,他们……就不可能回到过去。
“你说,她还会原谅我吗?”
没料到他会突然向自己发问,苏毓菀楞了一瞬,却生硬地转开话题,“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还回得去吗?”
他像在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苏毓菀不言。这个问题,就留给时间去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