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上响起两声象征性的轻敲。不等里面的人应答,何冲就径自推门而入。
此时,苏毓菀抱着儿子坐在软塌上,容璟则坐在她身旁,像是在逗弄孩子。何冲进来,他看也没看一眼。
对此,何冲早见怪不怪了。
自打王妃回来,又带回了小主子,王爷几时‘正眼’瞧过他?
眼见着王爷有妻有子万事足的样子,让他内心都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要不要,他也干脆拐了沫儿去成亲?然后再生个娃娃来玩?
“什么事?”
听到这声不算‘欢快’的询问,何冲连忙收敛思绪,将手中一物递给他。
“京里来的飞鸽传书。”
容璟接过来,将卷成柱状的字条摊开来。这时,苏毓菀也探过头大致扫了一眼,结果,她不禁面露讶色,“大将军王出征讨伐北兴?可是你在这里啊,那这 ……”
问着问着,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念头蓦然跳进脑海,波光潋滟的眸子微微一闪,看着容璟,目光锐利如刀地冷冷问道:“是哥哥,对吧?”
难怪她怎么问他就是不肯说。
她还奇怪呢。他已经平安归来,却不在京中,这样真的好吗?容华那个人本就多疑多思。一旦被他派人找来这里,山庄必定不会再是秘密。容华也将会知晓玉衍暗暗召集江湖势力的真相。到那时,他必然要在玉衍尚未做好准备之时就‘先下手为强’。
为此,她还暗暗担心来的。现在看来,倒是多余了。
何冲见气氛不对,脚底抹油,溜了。
容璟把已经睡着的宝儿轻轻放回摇篮里,后走回苏毓菀面前,俯身在她额前轻落一吻,“别气。那时我身上犹有余毒未除,然返回京城却刻不容缓。再迟,京都就真真是容华的天下了。商议之下,澜芓决定由他假扮作我,先行回到京都 ……”
其实,苏毓菀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一想到哥哥在京中‘与虎谋皮’,少不得还是会担心。即使她知道哥哥性情稳重,必会尽全力保护自己。
思绪拉回到适才在字条上看到的内容,清亮如玉般的眼眸漾起微许困惑,“征讨北兴?这是你们的计划?”
容璟点点头,并未过多的解释,因为知道她一定能想明白。
果然,两人之间的沉默仅维持了片刻,盈在女子眼眸里的困惑很快被一抹了然取代。对上男人一双含笑的子瞳,她幽幽说道:“你志在掠取兵权!”
陈述而非疑问的语气表明了她的笃定。
“没错!”黑曜石般的子瞳里闪过一缕精光。他想与容华对抗,但仅仅是一个长沂山庄还远远不够。
“可是,你何以笃定容华一定会出兵征讨北兴?”
“因为你在那里 ……”男人唇角的笑容更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我在 ……”苏毓菀眸中神色微动,瞬间想清楚了一切。
“让我去北兴,是你的主意?”
容璟点点头,“出事前,我就已给尉迟珏去了信。倒不是未卜先知,只是担心一旦我有什么意外,你在京中孤木难支,如何能对抗得了容华?后来,得知尉迟珏果然带走了你,我并没有立刻去找你。一方面,眼下局势未定,你在那边相对安全。另一方面,容华必会派人在北兴监视。一旦我露面,怕是会被他的人盯上 ……”
“但,你还是去了。”
“你知道?”容璟微微错愕地看着她。
苏毓菀嘴角笑意轻展,淡然中却带着一股夺人心魄的妖娆,“好几次,我能感觉到了你的气息。”
原来,并不是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几次她自以为的‘错觉’,事实上,根本他就在她的身边!
“只怕,想要得到兵权,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话锋一转,苏毓菀再度把注意力拉回到方才的话题上。在她看来,容华可不会那么轻易就上当 ……
容璟轻轻地勾起唇角,一双眸子漆黑幽深,有种不见底的狡黠光芒闪烁,隐隐的带了几分邪气,“接下来,他会很忙很忙的。”
~~?~~
“可有查过,是何人散布的谣言?”
富丽堂皇的寝殿里,容华依然是用慵懒的语调问着,事不关己一样。然,若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用淡然掩盖下的一双眸子正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寒芒,冷冽,森然。
这两日,京中忽有一‘传言’极快地散布开来。传言的内容大抵是说:郑贵妃并非容璟生母,而是他容华的亲娘。
倘若仅是如此倒还好。问题在于郑贵妃的‘身份’也被一并挖了出来。说是郑贵妃根本不是出自郑家,她姓白,其母族原是麒麟王朝两大世家之一的白家!
虽然时过境迁,事情也过去了许久,可仍有一些年长之人隐约记得‘麒麟王朝’。包括当年大梁灭了麒麟王朝根基一事。
倘若郑贵妃当真来自于麒麟王朝。那么,灭国灭家之恨,她如何忍得?
消息一经传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且以极快的速度流传。再加上一些画蛇添足的‘渲染’……郑贵妃俨然变成了为报灭国之仇忍辱负重、委身仇人的‘妖女’。而他容华,因体内留有麒麟王朝白氏一族的血液,血统混淆,如何有资格坐镇皇位,成为这大梁国的最高统治者???
“消息传播得太快,知道的人又太多。目前尚不知从何人口中传出。”翟天逸一改吊儿郎当的姿态。神色间难得地现出一丝凝重。
如果任由这个‘传言’再继续渲染下去,事态只怕会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尽失民心,这对一个君王而言,绝对是致命性的打击!
“会不会是容璟?”容华唯一想到的可能,就只有他。
“我也有这样的猜疑。可容璟所率大军十天前就已经离京而去。难道他能手眼通天不成?人在千里之外,还能搅动这京城风云?”翟天逸对此表示不以为然。京都遍布他们的眼线,尤其在容璟周边,更全都是他们的人。只要那容璟稍有动作,他们就会立刻得知。
“别小瞧了他。”容华低声提醒翟天逸。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容璟的‘深度’或许别人不知,他却了如指掌。若非如此,自己又何足将他挂在齿上?
此时,内监总管快步走了进来,禀报说:“军中急报,说……说璟王爷所率十万大军均已叛变!”
正想端茶来饮的翟天逸听闻此言,将茶碗重重放回桌上。
叮当声响在寂静的寝殿显得尤为刺耳。他霍然站起,脸色一下子寒如冰雪,一张脸扭曲得近乎变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内监总管被他骇人的眼光瞪着,身子如筛糠一般微微地颤抖起来,连声音都莫名染了颤意,“军中急报,璟王爷所率大军尽数……”
“好了,别说了!”翟天逸突然打断他。
内监总管登时无语。让自己说的是翟公子,现在不让说的也是翟公子。那他究竟说还是不说?
翟天逸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再看容华,却是淡然清冷如故。
一挥手把内监总管赶了出去。待到寝殿内仅剩下他二人,翟天逸立即冷冷开口:“容璟既然犯下此等大罪,你对他,也再不用姑息了。不如趁此机会将其一举毁灭。”
“你以为,他既然敢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做好了万全准备?”容华抬眼看他,语气平平,仍旧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样。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由着他‘胡作非为’?”
不似翟天逸急的跳脚,容华的唇角慢慢展开一抹笑容。声音纯澈而通透,字字仿若凌空坠入静潭的冰珠,砸下来,就有种不容抗拒的震慑力
“他是在自寻死路。既如此,我便成全了他。不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必须即刻查出除了这十万大军,容璟还有哪些‘势力’?务必将其一举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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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苏毓菀正和容钰、苏沫儿两个在房中聊天。忽然何冲闯了进来。
见他没个规矩,进菀姐姐房里竟然连门也不敲一下,苏沫儿张口就要训斥。
何冲早料到她会如此,赶在她‘破口大骂’之前抢着开口:“你们猜猜,谁来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人有闲工夫陪你玩猜谜的游戏!”苏沫儿不客气地吐出一句,顺便赠了他两记白眼。
何冲气得脸色隐隐发黑。这女人……她就不能斯文一点吗?一张口就‘屁屁屁’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苏沫儿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个眼神扫过去,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不由得冷嗤道:“我就是这么粗鲁。不喜欢看?那就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看到他们不同寻常的互动,苏毓菀微微勾动的嘴角不由得带出一丝兴味。
前些天还好好的,怎么又变成了‘冤家’?
见她面露困惑,容钰悄悄地凑近她耳旁,嘀咕了一句什么。
闻言,苏毓菀忍俊不住地抿嘴一笑。
合着是‘求婚’惹的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