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菀醒了,但痛苦远未结束。
剧烈的腹痛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快要被撕裂了 ……
“小姐,王爷就在外头。他来了,他回到你身边了。为了他,请你努力啊。”
趁着老妇回头不注意的时候,蝶舞附声过来,凑近苏毓菀耳畔,小声说道。她本是想激励小姐,不成想,适得其反 ……
“让他……进来!”
听了小姐如是说,蝶舞脸上微露尴尬神情,“进……怕是进不来。小姐你正在生孩子啊,王爷是男人,怎么能进来?”
“让他……进来!”
苏毓菀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只是这一次,明显加重了语气,黑幽幽的瞳孔更是闪动着坚毅沉冷的光芒。
蝶舞无奈,只得走出门外,将苏毓菀的意思告知容璟。
容璟听后,二话不说就跨进门来。
老妇见他竟又闯了进来,气得直想破口大骂。好在是有蝶舞在一旁劝着。
哎,小姐和王爷这种情况……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要赶在小姐临盆之时?小姐怕是有一肚子话要对他说 ……
蝶舞原本以为,苏毓菀见到容璟,一定会情绪激动,说不定还会潸然泪下。
可 ……现实却与她所想大相径庭。
此时,苏毓菀躺在土炕上,脸色惨白,五官微微颤动,像在极力忍耐痛楚。
她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进,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似乎是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样。
“菀儿~”
听见这声久违的轻唤,苏毓菀没有一丝动容,沉着脸,只冷冷甩出一句:“把手伸过来。”
容璟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把右手递到她眼前。
谁知下一瞬,她竟抓了他的手放到唇边。然后,狠狠的……咬了下去!
惊愕之余,蝶舞不忍地别开眼。她看着都疼。真是……苦了王爷了。
这一口咬下去,苏毓菀丝毫也没留情。直到一股血腥气在舌尖蔓延开来,直到她感觉嘴唇都有些微微麻木,这才松了口。
“出去!”
咬完人后,紧接着又是赶人,看得蝶舞一愣一愣,几乎掉了下巴。
什么?这就完了?没有浓情蜜意?没有偶偶私语?合着小姐是在发泄这些日子被王爷‘抛下’的不满呀?可即便发泄,也不必非要在这时吧?
嘴角抽了抽,蝶舞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她尚且如此,那老妇就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说到底,这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她管不着,也没资格管。
“你们腻歪够了吧?够了就赶紧出去。这孩子还生不生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荒唐。生着孩子呢,还能搞出这么些花样来。
容璟又一次被赶出屋外。
紧接着,屋子里传出苏毓菀声嘶力竭的痛叫声。
凄厉的尖叫声声入耳,听得容璟不由得头皮发麻,手心也直冒汗。
与苏毓菀第一次临盆时的情形大致相同,这一次,孩子也是迟迟不肯出来。
随着时间推移,苏毓菀的声音越来越弱,脸色也白得近乎透明。
站在土炕边上,蝶舞的脸色没比她好多少,尽管口中不时为她打着气,心里却丝毫没有底气。
要知道,小姐在生忆儿小姐时便是‘九死一生’。那一次是早产,这一次也是。
小姐啊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
“别站在这儿碍眼。去端热水来!”
老妇将杵在炕边碍事的蝶舞赶走。真不明白,不就是生个孩子嘛,至于把他们一个个都急成那副德行吗?女人生孩子不都得走这过程?听说过哪个女人生孩子是一下子就能生出来的?
“丫头,你得使劲啊,你不使劲,孩子怎么出得来?”
苏毓菀听了老妇的话,都想哭了。她怎么没使劲?这不一直使着劲吗?
孩子啊孩子,别再折腾娘了,快快出来吧。
这时,等候在门外的容璟也没比苏毓菀这生孩子的人好过多少。脸上颜色青白交替,随着苏毓菀深浅不一的嘶喊声而不停变换着。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人狠狠揪住,他感觉自己仿佛快要窒息了!
就在这一刻,他做了个决定——再也不!他再也不要菀儿受这样的苦了。这是最后一次!
漫长的等待中,时间仿佛过得尤其缓慢。
不管是屋里还是屋外的人,都在经受着莫大的折磨与痛苦,直至破晓 ……
听到孩子的一声啼哭,容璟心头巨震,神思竟出现了一刻的恍惚。
要不是站在他身旁的老翁笑着说了句“恭喜你啊,小伙子!”,他犹处在怔忡中,未反应过来。
很快,蝶舞就抱了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出现在他们眼前。
“恭喜…姐夫,是儿子!”她险些又脱口叫出‘王爷’ ……
岂料,容璟看也没看孩子一眼,一个箭步冲入房里。想当然,遭到了老妇人的一声斥骂:“还没收拾好,你怎就进来了?”
新生儿吹不得风,蝶舞也急忙抱着孩子走了回来。
此时,苏毓菀早已累得没了力气,躺在土炕上,昏昏欲睡。
感觉到,男人俯下身来,在她额头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她嘴唇动了动,不知是笑还是想说点什么。但又因实在没有力气,就这么,闭着眼,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她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傍晚才醒。
一睁开眼就见到了与自己分别了七个月之久的男人,苏毓菀该欣喜若狂的。可在那张犹有一丝孱白之色的脸上,竟毫无表情,甚至连一丝起伏波澜也不曾有。
她的平静,不由得让人隐隐不安。
“出去!”
重逢后,这是第二次她对他说这两个字。然而容璟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昨日她说这两个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男人不得入产房’是长久以来的规矩。可今日……她的驱赶却莫名令他惴惴惶恐。
“菀儿~”
“我没有力气,别让我说第三遍。出去!”
蝶舞抱着孩子站在一旁,这时候插嘴也不是,不插嘴也不是。
她不明白小姐这是怎么了?如今,孩子生了,王爷也来接她们了。有了王爷做主,她们再也不必担心尉迟珏那个卑鄙小人再耍什么阴招。这难道不算天大的好事?为何小姐对王爷……却是这般冷漠?
当然,她永远无法体会苏毓菀这一刻的心情。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苏毓菀为何这么做 ……
~~?~~
“小姐,睡一会儿吧,有我看着小公子呢。”
看着从醒来就一直不曾再合眼的苏毓菀,蝶舞忍不住劝道。
许是因为失去了忆儿小姐的缘故,小姐变得患得患失。即使襁褓中的小公子就放在她身边,她也不放心,非要一直盯着看。
可问题是,小姐才生完孩子,这会儿身体虚弱,正是需要精心调养的时候。
阿婆已经说了,小姐得多睡,如此才能尽快恢复体力。
苏毓菀对她的话恍若未闻,目光仍紧紧盯着襁褓中儿子红红的小脸,似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见状,蝶舞暗暗压下一声叹息。就知道小姐不会听她。
这时,听见外面响起了雨水落地的滴答声,蝶舞不由得微微一怔。目光再度转向苏毓菀,小心翼翼地说道:“好像……下雨了呢。”
“……”
看到苏毓菀不为所动,她强忍住想叹气的冲动,走到土炕边。
“如果你是想为他求情,还是省省力气吧。”苏毓菀先她一步开口。
蝶舞目光略微一闪,声音不觉地弱了几分,“小姐,昨儿个你生小公子时,王爷就始终站在外头。算上今天,他已经站了十几个时辰,应该……应该够了吧?何况现在外面还下着雨 ……”
眼见着劝说不成,苏毓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蝶舞感觉心中莫名的一阵落空。
这叫什么事啊?本以为,王爷来了,小公子也出生了,该是皆大欢喜才对。偏偏小姐又与王爷冷战 ……
正在她一筹莫展偏还无计可施的时候,老妇推门走了进来。
“来,这是我刚熬好的鸡汤,给你姐姐端过去吧。”
看到老妇进来,苏毓菀挣扎着就要从土炕上坐起。
老妇见状,忙出声阻止,“你现在身体虚弱,胡乱动什么?乡下地方,没那么多礼数。你就只管躺你的,养好了身体再说。”
苏毓菀依言躺好,面上仍有一抹愧色浮现,“我听蝶舞说,阿婆家中就只有这一间房,此时却被我们母子霸占。那老伯岂不是要‘露宿’荒野?”
老妇一边从陈旧的瓦罐里盛出一碗鸡汤,一边碎碎说道:“不该你操心的就别操心。山里有我老伴打猎时搭建的木屋,他可以暂时住在那里,挡风遮雨足够了。倒是你那相公……你打算让他在外面站多久?”
闻言,苏毓菀不禁面露尴尬之色。
一旁的蝶舞见机会来了,忙不迭帮起腔来,“是啊,姐姐,你就让…姐夫进来吧。现在外面下着雨,万一 害了风寒,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姐姐你?”
苏毓菀没好气地嗔她一眼。这丫头,还真懂得‘见缝插针’ ……
罢了!
“你去,叫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