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子殿下?”
皇帝的寝宫外,负责把守的御前侍卫一看见大步走来的尉迟珏,神色间便有一丝慌张极快地掠过。
“让开,本宫有要事觐见父皇!”
“这……恐怕不行。陛下尚在病中。太医嘱咐要静养,陛下也是这么吩咐的。太子殿下还是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吧。”
那御前侍卫只是片刻的慌张,很快就恢复了如常面色,用他不知对多少人敷衍过的说辞意图搪塞过去。
“父皇身体不适,却拖了这么久都没好。想是宫中太医无用。今日本宫特意带来一位神医,给父皇诊治诊治,说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见来的不仅是太子,他还带了一位什么‘神医’过来,御前侍卫的脸色倏然一变。
“即便如此,陛下有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搅。太子殿下请回吧。”
“放肆!”尉迟珏忽然爆发出一声大喝,声色俱厉的模样看得那御前侍卫一阵阵的心惊胆寒。
“决定要不要见本宫,那也该是父皇。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做父皇的主?”
御前侍卫被他吼得心口一缩,连头都抬不起来。正在进退维谷之时,救星到了!
“那若是我……能不能拦得住你啊?”
容贵妃在文鸢的搀扶下,快步而来。
幸好太子一进宫,就有人报给她消息,她才能及时赶过来。要是再晚了一时半刻,怕就‘麻烦’了。
“我只是来见父皇,不想把母妃也惊动了。劳师动众,是儿臣的不对。”
尉迟珏嘴上说着致歉的话,落在容贵妃耳朵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容贵妃岂会听不出他话音里一丝淡淡的嘲讽意味。
珏儿非要硬闯皇帝寝宫不可,只怕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而此时自己匆匆而来,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发加深了他的揣测。
容贵妃眼里划过一抹异色。就让他怀疑好了。只要没有证据,他怀疑与否又能如何?却是一定不能让他进去的。否则,将后患无穷!
“知道劳师动众,现在就退下吧。你父皇正在休息,你却吵闹着非进去不可,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容贵妃的声色俱厉此时看在尉迟珏眼里,更像是心虚所致。
从自己进宫来到现在,不过盏茶时间,母妃就能匆匆赶到。这说明什么?只怕自己一入皇宫,消息便已经传进了母妃的耳朵里。
她命人监视自己?还是……所有人?
“儿臣担心父皇身体,今日,非进去不可!”一句话,他咬字清晰,一字一顿。
容贵妃眼里掀起波澜,脸色变了变,一时间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珏儿也会忤逆她了?
“娘娘~”
在她微微怔忪之时,一旁的文鸢小声唤着她,用意是提醒她。
娘娘若再不早下决断,真要让太子‘冲’了进去,事情可就麻烦了!
容贵妃猛然‘清醒’过来,拿出她位同副后的贵妃威仪来,声音里凝入一丝冷厉:“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包括……太子!”
声落,御前侍卫纷纷挡在寝殿外,阻止尉迟珏擅闯。
对此,尉迟珏似早有对策。虽然他只带来了两个人,墨天,墨吏,可这两个人都是以一敌百的主儿。
此时,他一个眼色看过去,墨天墨吏心领神会,如 疾风般的影子瞬间便闪晕了人的眼。
容贵妃大惊失色!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么做,她更没想到……堂堂的御前侍卫竟如此废物不堪。对方只有两个人,而他们……起码有十几人,竟是被对方以‘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凌厉攻势瞬间‘摆平’。
看到尉迟珏抬脚欲踏入寝殿,容贵妃情急之下大喊一声,“珏儿~”他真要这么做吗?
尉迟珏头也不回,只就冷冷吩咐着一旁的墨天,“贵妃娘娘近来身体不好,焉知不是操心太过的缘故。送贵妃娘娘回她自己的寝宫!以后就不要轻易出来了。”
“不,珏儿,我是你母亲,你怎能这样对我?”
回寝宫?不出来?那不就是禁足?
不,不不,这不是珏儿。她的珏儿怎会如此待她?
看到墨天走过来,容贵妃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脸上是难以置信之色。
“珏儿,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听母妃的,不能进去,千万不能进去……”她不想她苦心孤诣设计的这一切都前功尽弃。她更不想介入她计划里的是珏儿。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珏儿,为了珏儿能够顺利登上帝位,为了他全无后顾之忧 ……
可是他……这就是他给她的回报吗?
“珏儿~珏儿~”
任凭她怎么喊怎么叫,尉迟珏仍是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娘娘,怎么办?”文鸢眸中亦是掀起了波澜。真要太子进入陛下寝殿,可就什么都知道了。
从来没有一刻,令容贵妃感觉到这样的挫折而又无助。
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斗倒谢皇后乃至这后宫里任何一位宫嫔,她可以冷下心肠对待任何一个人,却唯独……
“贵妃娘娘,请吧!”
无视于走到身旁来的墨天,容贵妃眸子里忽而闪过一道厉光,竟是向前飞奔了去。
“娘娘,您慢些,当心摔倒!”
文鸢不安的叮嘱声从身后传来。但这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她一定要想办法挽回!
哪怕不能阻止珏儿知晓真相,至少,她也不能让珏儿对她心生芥蒂!
气喘吁吁地冲进寝殿之中,一眼看去,皇帝躺在龙榻上,尉迟珏则站着龙榻旁。
“珏儿~”容贵妃走上前,小心翼翼唤了声尉迟珏。
尉迟珏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龙榻上俨然已陷入昏迷的父皇,脸上掠过一抹痛苦之色,喉结上下滑动,开口的声音沙哑低沉,不觉间似是染了寒风吹过轻微带起的轻颤。
“父皇他……到底怎么了?”
容贵妃眸光闪烁,想了想,沉着开口:“你也知道,你父皇自去年起身体便不大好,近来更是容易疲惫,常常一睡就是一天。”
“太医怎么说?”他又问,声音不觉染了三分寒意。
“太医说,你父皇这是多年来劳心劳力,以至于心脉受损……”容贵妃答得很溜,可类似这样的话落在尉迟珏耳里,却成了天大的笑话!
多年来劳心劳力?心脉受损?
“到了现在,你还不对我说实话吗?”
容贵妃不觉有些急了,“珏儿,母妃的话句句属实,你怎么能不相信母妃?”
他倏尔把脸扭向了她,眸如冰刀,“我只想听一句实话。如果母妃还顾念你我的母子之情,就请告诉我一句实话。”
这样的尉迟珏时容贵妃从未见过的。尽管容色平静,可在那双漆黑幽邃的眸子深处,却有一种近似决绝的寒意。
他是在用这样的话‘警告’她,若她还不打算讲出实情,他将要狠心斩断母子知情,是这样吗?
“你父皇是……”缓缓的,她握紧了宽袖里的双手,嗓音尽管克制,却依然带出了一丝轻微的颤意,“是中毒!”
果然——
尉迟珏猛然闭上了眼,紧握的十根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极为恐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对父皇下毒?这么多年,父皇对你还不够宠爱吗?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要心平气和地说。奈何,声音一出口就变成了不可遏制的咆哮。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究竟母妃为何要这样做?
“珏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闻言,尉迟珏忽然笑出了声来,“呵呵,为我?不,你不是为我。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你自己一直向往的权力巅峰 ……”
像是被戳中痛处,容贵妃眸光一闪,“珏儿,你怎能这么说?我如此费尽心力,还不都是为了你。”
对她的‘辩解’听而不闻,尉迟珏脸上的笑容惨然,声音含着莫名的悲痛,“为了让你实现一直以来的愿望,我牺牲自己还不够吗?我放弃自由,一心为了皇位汲汲而争,这还不够吗?为何连父皇……你也不放过?他是父皇啊,是你的夫君,你怎么能……怎么能下得去手?还是你根本就是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妇人!”
啪!
巴掌声在寝殿内响起,那么清脆而又刺耳。
这还是容贵妃第一次出手打了他。以前,即便是他小时候顽劣,常常惹祸,容贵妃顶多也只是‘温柔’地训斥几句,从不曾对他动过手。因为她舍不得。
可是今天……她却被气急了!
“你怎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我大逆不道?”尉迟珏忍不住笑了一声,然而笑声才漫过喉咙就戛然而止。那双眸子紧紧锁住容贵妃或青或白的容颜,声音呢喃若风,却字字清晰入耳,“从今天起,母妃就待在自己宫中吧。至于父皇这里,我会亲自照顾。”
这便是要架空她手中权力?
容贵妃眼底闪过一丝骇然的情绪,着急地想要挽回:“珏儿,你听我说……”
“来人!”尉迟珏忽然大喝一声,将她的声音淹没其中。
墨天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对御林军。
“请贵妃娘娘回宫!”
“我看你们谁敢?”容贵妃自是不肯轻易就范。她就不信,凭她贵妃的身份,这些人真敢无视她的指令?
事实证明,和堂堂的一朝储君比起来,她这个贵妃娘娘根本是外强中干,不值一提。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随着容贵妃一同消失的,还有她满是不甘的凄厉嘶喊。
尉迟珏眼睛眯了眯,眼底有种莫名深邃而悠远的光芒一闪而逝。
希望他这么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