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想陛下，臣妾好想陛下……”
也不知萧贵人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在演戏，当她声泪俱下喊出这句情深之语时，饶是梁帝铁石心肠，也为之深深动容。
“把人放了吧。”他道。说完，转身便要走。
“陛下~”两个侍卫一松开手，萧贵人重获自由，立刻飞快奔向梁帝。扑通一声，她跪倒在梁帝面前，蓬乱的头发拨至耳后，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庞。虽不像年轻时那般青春靓丽，却多了几分妩媚风韵，看得梁帝心头微微一动。
“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真的知道错了。冒着生命危险闯出冷宫，臣妾是为了能见陛下一面。臣妾是真的思念陛下啊！”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待有时间，朕就去看你。”
闻言，萧贵人大喜过望，激动地磕起头来。“谢陛下，谢陛下，谢陛下……”
“爱妃，你怎么也过来了？”
梁帝看着走入灵堂的郑贵妃。不止是郑贵妃，容华、容璟和苏毓菀都来了。
“臣妾不放心，所以过来瞧瞧。”
此时，原本不停磕头的萧贵人骤然停下动作，抬起头，充满惊恐的目光一眼望见那衣着华丽的妇人，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随着恐惧的一声大叫，花容失色的她突然起身跑到了梁帝身后，嘴里迭声说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
见萧碧凡如此失态，梁帝微微蹙起眉头。再看面容一如既往沉静自若的郑贵妃，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郑贵妃目光闪了闪，清冷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萧妹妹这是怎么了？想是冷宫待得太久，神志不清了。陛下，应传唤太医好好替妹妹诊治诊治才好。”
梁帝也正有此意，“那这件事就交给爱妃了。”
“陛下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萧妹妹。”郑贵妃盈盈一笑。只那笑，竟是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苏毓菀清冷的眸子里渐有一丝笑意漫了上来。
以为当了皇后便可一手遮天？老老实实做你的贵妃娘娘不好吗？
刚好此时郑贵妃转过头来，与苏毓菀四目相对，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讽，心头登时一股火气涌了上来。
“玉衍，你这侧妃……本宫对她不甚了解。既然今日见着了，本宫想与她好好聊聊。”
岂料，容璟听了这话只是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劳累了半日，母妃想是也乏了，今日就算了吧，改日，儿臣再携侧妃来与母妃请安。”
郑贵妃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当着皇上的面，这容璟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看样子，他们果然察觉到了什么 ……
片刻之后，容华与容璟夫妻一同离开。
“一个萧贵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我看三哥是黔驴技穷了吧？”似打趣一般地说着，容华脸上依旧挂着日月霁光般的淡淡微笑。
“或许吧！”容璟给出的回答极其敷衍，好似不想与他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目光转向另一侧走着的女子，表情顷刻变得温柔起来。
就这样一路相对无语的走出宫门，连告辞都省略，容璟直接牵了苏毓菀的手登上停在宫门外的马车。
看着马车缓缓而去，容华敛去挂在唇边的笑，眉目之间的神色隐隐多了几分冷凝。
与此同时，坐在马车上，容璟一把揽过苏毓菀，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唇。
他突然的举动让苏毓菀有些惊慌。这人怎么不分场合，说发情就发情？
握起拳头的手轻轻在他胸前捶了两下，示意他适可而止、别太过分。
狄修与一干护卫都在外头。被他们知道了，还以为她这个当家主母行为不端呢。
“你说，那个萧贵人真能与我们合作？”
轻靠在男人肩头，苏毓菀一边把玩他的大手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
“她没有别的选择。”容璟的口吻信誓旦旦，仿佛对结果早已胸有成竹。
苏毓菀何尝不知，那位萧贵人想要活命，除了与他们合作别无二选。可问题是，他们对萧贵人毕竟没什么了解。会不会，她见了郑贵妃得势，就转而投向她？
像是洞察出她心中担忧，容璟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笑容里有着安抚人心的一抹淡然，“什么都不必担心。郑氏即便做了皇后，但想要一手遮天，她还差得远。”
听他对郑贵妃的称呼都改成了‘郑氏’，看来是真地放下了。苏毓菀的心总算不那么纠结。
翌日，苏毓菀再度入宫。
她没去见皇上，没去见郑贵妃，偏偏是去见了昨日刚从冷宫出来的萧贵人。
临华殿，距离皇帝寝宫稍稍偏远了些。显然，这是‘有意为之’。不见得是郑贵妃，不，如今该称郑皇后了。不见得是她亲自下旨，但是宫人在为萧贵人安置宫寝时必然也揣度出了这位新皇后的几分心思，才会偏偏把萧贵人安排在了这么偏远的殿室。
彼时，萧贵人正在午睡，听宫人来报，说是邺王府的侧妃来看望她，立刻打起了精神，让宫女请了苏毓菀进来。
苏毓菀被宫女迎了进来，冲着坐于美人榻上的萧碧凡微微欠身。
“侧妃快快免礼。”萧贵人显得十分热络，忙不迭让宫女搬来了椅子。
坐下后，苏毓菀先是打量了一眼寝殿里的布置，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贵人多年在冷宫受苦。今日，王爷特命妾身来给贵人送些补身的东西。贵人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好。”
这句‘好好保重’听在萧碧凡耳朵里，自是别有一番用意。
“劳王爷与侧妃记挂，我不胜感激。”说完，扫了眼站在一旁的两名宫女，淡淡吩咐道：“这里不必你们伺候了，下去吧。”
两个宫女相视一眼。看似不着痕迹，然那一眼目光还是透露出了微许的‘信息’来。
两个宫女退下之后，萧碧凡立刻板起脸来，愤愤说道：“如今我虽是出了冷宫，却还要在别人的监视下过活。早就听闻侧妃机智过人，不知可有良策？”
早就听闻……
苏毓菀细细咀嚼这几个字，嘴角笑意变得有些深不可测。
看样子，这位萧贵人在冷宫里便不是个‘老实’的，只怕早就在暗暗计算着怎么出来。
“有一事我不太明白 ……”
“侧妃请说。”
苏毓菀端起茶来，不喝，却只是放到鼻前闻了闻。茶水散发出一丝霉味。很明显，即便出了冷宫，萧贵人相比从前日子也没好过多少。
“郑贵妃和玉衍母子一脉。当年又是因着与郑贵妃的矛盾，贵人才被打入冷宫。按说，贵人心里该是对郑贵妃有所怨怼的。既如此，贵人又怎会找上玉衍来帮这个忙？”
先是一愣，很快，萧贵人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苏毓菀，盈盈笑道：
“你果然不简单！”一下子就问到了‘重点’。
苏毓菀含笑几许，眸色清润，淡淡的表情叫人捉摸不透。
说她不简单？她倒觉得这位贵人才是真正的不简单。且不说她人在冷宫，如何能差使人传递消息给他们王府。单就她求助于玉衍这个行为，便是大有文章。分明，她是在告知玉衍一个‘讯息’——玉衍与郑贵妃，根本不是一路人。
她对玉衍有所暗示，并不仅仅是为了引起玉衍的兴趣。更为重要的一点原因，她是在彰显自己的‘能力’。毕竟，对于当年的那个真相，知道的人已经少之又少。换言之，只有她自身存在价值，才有‘交易’的筹码和本钱。
“你知道吗？秘密之所以称为秘密，只因其不可轻易言说。”萧碧凡眼里浮出一抹笑意，神情大有几分讳莫如深的味道。
“呵~”苏毓菀冷冷一笑，“我竟不知原来贵人是这等‘忘恩负义’之辈。贵人莫不是忘了，当初是以走出冷宫为条件，要与我夫君交易。现在人已经出来了，便要出尔反尔，当这一切不作数？”
“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会出尔反尔？不过想为自己多争来一些保障罢了。”面对苏毓菀的冷嘲热讽，萧贵人由始至终唇边都挂着笑。单就这份隐忍，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多争来一些保障？”苏毓菀嗤笑一声，神色间是毫不遮掩的轻蔑与讽刺，“我想，萧贵人大概对眼下的情势还不算了解。那么，我不介意为你解说解说。”
萧贵人挑了挑秀眉，并未开口，像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苏毓菀将茶碗放回原处，没有喝，实在是那散发出霉味的茶水太倒胃口。淡淡的，醇厚而温软的嗓音悄然飘荡：“如今这后宫郑氏掌权，而贵人你初出冷宫，这样的实力对比不禁令人汗颜。何况，贵人一出来便与我见面。只怕这临华殿的‘眼线’早已跑去向郑氏告密。贵人以为，郑氏会怎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