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1504900000016

第16章 良辰美景

辛子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眷恋地看着燕恣的睡顔,他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笃笃——笃”,窗棂上响起了两短一长的轻击。

辛子洛倏地回过头,朝着窗户看去。

窗外有片刻的宁静。

不一会儿,轻击又响起,带了几分急躁。

辛子洛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到窗口,窗户轻轻地被推开了,一个人跳了进来。

两个人面面相对,一脸的震惊。

“你这无耻的小人!”

“你这卑鄙的登徒子!”

两个人暴喝一声,怒火冲天,各自挟着雷霆之怒,一拳向着对方猛击了过去。

双拳相击,发出了一声闷响,两人各自后退两步,撞翻了桌椅。

床上的燕恣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挥着手嘟囔了两声,旋即又沉沉睡去。

两人对望一眼,心意相通,低喝了一声“走”,便从窗户中跃出,几个纵跃,便来到了一个宽敞的所在。

双掌翻飞,身影掠起。

一个是大梁名将,年少时便名动京城;一个是轶勒王子,逆境中奋起最终成就霸业。

辛子洛身材高大魁梧,走的是刚猛强劲的招数,大开大合,力沉千钧。

霍言祁身法迅捷,招数变幻,力量上也丝毫不逊于辛子洛。

两个人旗鼓相当,闷声过了数十招,各自挨了两拳两脚,气喘吁吁地分开。

两个人在各自的国土都鲜少敌手,不由得都起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辛子洛眼神复杂地看着霍言祁,好半天才道:“好身手。”

霍言祁的眉头紧锁,朝着四周看了看,面色一凛:“不对,人呢?”

四周静悄悄的,这么长时间,一个巡逻的士兵都没走过。

夜风吹过,隐隐有击打的声音传来。

辛子洛心里有些打鼓,他的亲卫说是会帮他在外面把风引走侍卫,难道是被发现打了起来?他挤出一丝笑容:“是不是有什么意外,我去瞧……”

话音未落,骤然之间,一丝亮光将夜幕扯开。

“有刺客!”

“走水了!走水了!”

惊呼声、怒喝声一下子响彻在夜空中。

显然有人用了助燃之物,火势在片刻之间便窜得一发不可收拾,燕恣居住的院落之中不停有人狼狈地逃了出来,好几个都只着中衣。

公主府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有的抬水,有的隔离火势,算得上处变不惊,只是人手太少,只顾得上不让火势蔓延到整个府中,却扑灭不了殿房里的火势。

而不知何时,公主府外呼喝声四起,钱秦领着侍卫阻截着二三十个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刀刀狠戾,挟着一股不管不顾的气势,连往他们身上招呼的刀枪居然都毫不在意,血光飞溅中还旁若无人地朝前冲来,居然把钱秦的人逼得手忙脚乱,眼看着就到了火场前。

霍言祁一把揪住一个人问道:“公主呢?”

“不知道……公主呢?我没瞧见,”那人惊喘着道,“今晚是青舟在跟前伺候。”

燕恣的卧房在整个殿房的最中间,火势最猛,火舌舔噬着墙垣柱脚,仿如一头猛兽般狰狞。

霍言祁双目赤红,顺手从一个宫人的手中夺过一盆水从头浇下,脱下湿淋淋的外袍往身上一罩,直冲进了火场。

殿房里烟雾弥漫,辨不清东西南北,霍言祁捂着口鼻,高声叫着燕恣的名字。只是四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焚烧声,哪里还有那个银铃般的声音?

“找到小恣了吗?”辛子洛也冲了进来,焦灼地问道。

“轰”地一声,一根横梁倒下,半边墙塌了,露出了燕恣那张烧得正旺的雕花大床。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抢上前去,却只看到一片火光冲天。

几片被烧得焦黑的绢布飘来,带着一股死神的气息。

“小恣!”辛子洛的喉中爆出一声悲鸣,半跪在地上,无边无际的恐惧袭来,燕恣她……喝醉了……一个人躺在床上……

青舟迷倒,侍女拦在门外,侍卫被引走。

一个喝醉熟睡的女子,能有多少生机?

“你……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霍言祁一把揪住了他,目眦尽裂,“她怎么会任凭你进了她的房间?”

“她……喝醉了……”辛子洛万念俱灰,“你杀了我吧,是我害死了她。”

“不可能!”霍言祁挥起一拳,恶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小恣不可能会死!”

辛子洛倒退了几步,一头栽倒,热浪袭来,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霍言祁俯下身来,忍着被热浪舔噬的痛感,执着地搜寻着。

“小恣……小恣你听到吗……应我一声……你是不是躲在哪里要吓我一跳……小恣我求求你应我一声……你要是敢扔下我一个人先走了我饶不了你……”

他无意识地低声叫着,到了最后,那尾音都在发抖。

“咯吱”一声。

躺在地上的辛子洛忽然一下爬了起来,屏息听了两秒,吼道:“霍言祁,你听,有声音!”

几乎就在同时,霍言祁朝着一个角落扑了过去,墙角边躺着一抹绿色的身影,上面是一根横梁,幸好身侧有个柜子挡了一下才不至于丧命,“咯吱”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霍言祁一抬横梁,辛子洛把人往外一拖,人出来了,却不是燕恣,是青舟。

“公主呢?小恣她在哪里?”霍言祁的喉咙几乎嘶哑。

青舟睁开了眼,气若游丝:“不知道……我晕过去了……”

辛子洛在一旁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不过……我好像听到公主的声音……”青舟的脑子晕乎乎的,努力地回想着,“她晃了我好几下……”

黑漆漆的夜色中,东边的火光分外触目惊心,就算隔了大半个大安城,仿佛都能感受到火舌舔上脸颊的热度。

燕成璋骑在马上,眼神狰狞地盯着公主府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丝几近扭曲的笑容。

“贱人……你也有今天!”

“信王殿下,快走吧!”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催促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燕成璋低喘了两声,他二十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已经化为灰烬,他留在最后驱使的二十余名药人,还有暗埋公主府里的最后死士,今日全部折毁在公主府,而他,即将从一名皇子储君,成为一名丧家之犬,游荡在大梁的边缘角落。

不过,值得。

他狞笑了两声,夜深人静,就算那个贱人能逃得过那场大火,也逃不过那些药人的跟踪,她性喜桃花,下人为了讨好她,所有的衣物都熏了桃花香粉,他已经让药师将这味道都引入了药人的脑中,一闻到这味道,那药人便会不顾生死地朝着那味道追去,不死不休,凭他们公主府的侍卫,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能要了那贱人的性命。

只可惜他不能亲眼见到那贱人垂死挣扎的惨状,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

趁着燕伯弘忙于整顿朝务还没有正式下诏夺爵圈禁的这一日空档,他把他自己和俞淑妃暗藏的所有家底都端出来了,城门守卫已经安排妥当,今夜是他最后的机会。

“父皇啊父皇,终有一日,我会回来的……”燕成璋喃喃地道。

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燕成璋瞟了一眼,街角有两三个流浪汉睡得正酣。他拨了一下马头正要策马,忽然之间,寒光一闪,一团黑影冲了上来,朝着他的马肚子就是一刀。

马负痛狂鸣,受惊往前急窜,眨眼便离开那两个侍卫数丈之远。

那黑影桀桀地狂笑了起来,状似疯癫:“骗子……骗子……”

那刀一刀刀地刺向燕成璋,血光四溅。

燕成璋负痛反手一刀,刺在那人身上,连声音都变了:“你是谁!胆敢来刺我!”

那人却好像疯了一样,力大如牛,牢牢地抓着他在疯马上,丝毫不管燕成璋的反击,只是机械地一刀刀地朝着他的脸上、胸口刺去……

霍言祁、辛子洛抱着青舟从殿房里冲了出来,衣服眉毛都烧了起来,脸上身上焦黑一片,狼狈万分。

在他们身后,横梁一座座倒塌了下来,整个院落几乎烧得一干二净。

幸好宫人们训练有素,早早就将四周都清出了一丈多宽的隔离道,用水浇透了,那火势才没有继续蔓延。

钱秦依然领着人和黑衣人奋力苦战,浑身浴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黑衣人的。地下躺倒了好些人,有侍卫负了伤在呻吟,更有好几个黑衣人被杀死。

只是剩余那些黑衣人仿佛疯了一般,受了伤也没有感觉,毫无理智地往前直冲,好几个都已经摆脱了侍卫,在公主府里四处追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霍言祁和辛子洛一加入战团,黑衣人一个个倒下,形势立刻扭转。

只是霍言祁越打越心惊,很显然,这些黑衣人都是被药物控制的,才能不惧生死,这场大火、这场突袭,显然都是有预谋而来,要不是今日辛子洛和他不约而同都出现在公主府,只怕真的要被那背后的黑手得逞了。

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在血泊中的时候,身上已经中了两刀,一条腿都削去了一半,他却什么都没感觉,依然还执着地往前爬着,在地上拖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侍卫们看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钱秦骂道:“他娘的,这可太邪门了。”

他大步上前正要补上一刀,霍言祁的脑中灵光一现,抬手阻止了他:“不用管他,你去搜查有没有漏网之鱼,这种药人已经丧失了神智,见了就格杀无论。”

那黑衣人一路朝前,穿过小径,爬过灌木丛,鼻翼不停地翕动,好像闻见了什么,越来越兴奋。

霍言祁和辛子洛面面相觑,他们吸了吸鼻子,只闻到了那焦炭的烟火味。

很快,他们便到了后院,这是两个人交手的空地,四周还满是他们俩交手的痕迹。

后面的那片竹林被他们掌风扫得歪斜,细看之下,竹林里面半卧着个黑影,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头下,看起来睡得正香。

那黑衣人的喉中发出了“赫赫”的声音,挣扎着朝着竹林扑了过去,却力气不济摔倒在地。

霍言祁和辛子洛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一阵狂喜涌来:“小恣!”

几乎就在同时,变故陡生,竹林后的屋顶上,一个浑身浴血的黑衣人突然现身,堪堪比他们早了一步扑向燕恣,寒光一闪,直朝燕恣的胸口刺去。

燕恣骤然睁开眼来。

“叮”的一声,她仓促之下扬起了手。

两道寒芒在空中碰撞,燕恣被震得手掌一麻,匕首脱手而出,掉在地上,黑衣人的剑直刺燕恣。

寒气刺破了外衣,却没能再往前半寸,停在了燕恣的心口。

那黑衣人的表情扭曲,眼珠都突了出来,两道剑尖从他的前胸穿透,一下子便没了气。

燕恣惊魂放定,抬手捏住了黑衣人的剑刃,往前轻轻一推,那黑衣人仰天摔倒在了地上。

霍言祁和辛子洛的呼吸都快停止了,两个人几乎同时上前,下意识地拽住了燕恣的手臂。

燕恣轻呼了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挣脱了辛子洛的手,被霍言祁一把拽入了怀里。

霍言祁整个人都后怕得发抖,嘴唇微颤,几乎都发不出声来,只是紧紧地抱着燕恣,从刚才的火场到这惊魂一刻,简直是在油锅中来回翻滚炸了一圈,死去活来。

“你怎么了?我好好的呢。”燕恣看起来却还是晕乎乎的,一时弄不清发生了什么,只好任由他紧抱着,低声安慰。

“你怎么会在这里?”霍言祁哑声问道。

辛子洛的脸色惨白,怔怔地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燕恣尴尬地笑了笑,小声说:“松开,子洛看着呢。”

霍言祁却恍若未闻,他俯身噙住了燕恣的唇,在一片火光和血腥中吻住了她。

良久,霍言祁才松开了燕恣的唇,单手将她揽在身旁,挑衅地看着辛子洛,一字一句地道:“子洛,我和小恣,不可能分开,无论出了什么事情,穷我一生,我也不可能会放弃。”

辛子洛的神情茫然,良久,他苦笑了一声,俯下身来,捡起了燕恣的那把匕首。

那是他的匕首,他留在燕恣身旁的信物。刀柄上那棵硕大的红宝石烙得他手心发烫。物在,人却已非,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是他的贪念,差点毁了他挂在心坎上的人。

又幸好,他的贪念止步于一念之间,他还能坦然面对眼前的好友。

他缓步上前,凝视着燕恣,燕恣的眼神清亮,仿佛能照亮他心中所有黑暗和污垢。“你什么时候醒的?”

燕恣的嘴角轻扬:“你猜。”

“我们俩打架的时候?”辛子洛希冀地看着她,如果命中注定他得不到眼前的佳人,就让他留给她最好最美的印象。

燕恣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稀里糊涂的,心里记挂着你,不知怎的就醒了,青舟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睡在角落里,我叫都叫不醒她。出去找你才发现你们俩打得正欢,我就躲在这里瞧你们俩谁厉害,瞧着瞧着就睡着了。”

“幸好……”辛子洛喃喃地道,“你希望……我们俩谁赢?”

燕恣坦然看着他:“子洛,谁输谁赢这很重要吗?我心里的人是言祁,而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愿意和言祁同生共死,白头偕老,却也愿意为你两肋插刀,在我的心里,你们俩永远没有输赢。”

辛子洛的嘴角慢慢上翘,最终形成了一个弧度,这笑容,将他脸上的棱角都冲得淡了许多。“小恣,你这句话,我可得记得一辈子。”

霍言祁和燕恣交握的手一紧,两个人对视一眼,霍言祁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你欠我一个人情,天大的人情,我把我的王妃让给你了,”辛子洛半抬起下巴傲然道,“让我想想,你得拿什么来还。”

这的确算是个天大的人情,不过却不用急在一时,此时此刻,最为着急的是该怎样把安阳公主的脑门上打上他霍言祁的姓名,让人知道,燕恣已经名花有主,闲杂人等一律退散。

第二天早朝一退,霍言祁便急匆匆地揪着自己的父亲入宫,向燕伯弘求娶安阳公主。

燕伯弘最近春风得意,二十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他和晏若昀两个人卿卿我我,享受着这迟到的甜蜜。

辛子洛的横插一脚终于解决,燕伯弘也算是把吊起来的心放了下来,开玩笑道:“言祁,我家小恣不过十八,朕和她母亲,还想再留她两年。”

霍言祁的脸色一变:“夜长梦多,还请陛下恩准。”

霍安庆在一旁简直都快无地自容了:“陛下,你看看这孩子,今早四更天的时候他冲进我房里,说是要我向陛下求亲,我的魂都被他吓散了,只当他吃了什么迷魂药,哪有这样求亲的?说出去,臣的脸都快被他丢光了。”

燕伯弘畅快地大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只怕言祁就要恼了我们这两个老骨头了,不过,六礼不可废,一件件来吧,你要是实在着急,那就先定了亲再说,朕这就给你写赐婚的诏书,你总该放心了吧?”

霍言祁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定下心来,刚想去磨墨,门外傅衡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情紧张地跪了下来:“陛下,臣失职,大殿下他……他逃走了!”

燕伯弘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昨日俞淑妃奉旨前来探望,今早大殿下便失踪了,臣派人去追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燕伯弘又惊又怒。

昨日俞淑妃托人来捎了个信,说她担忧燕成璋,能否请燕伯弘看在死去的姐姐的份上,让她最后去见一面。

信中声泪俱下,提及她在后宫近二十年的光景,独守空闺,尽心尽力管理后宫,教养皇子,最后一念之差,虽然罪无可赦,还请燕伯弘法外开恩,给燕成璋一条改过自新之路。

燕伯弘拿了信,感慨万千,他的发妻是他的双亲早年定下的,温柔胆小,两个人成亲后聚少离多,虽然没有太多感情,却也相敬如宾。

发妻很早便死了,乱世动荡,他原本无意再成婚,只想着驱赶轶勒,免天下百姓遭异族掳掠之难,只是等到他大权在握之时,他便身不由己。

俞淑妃便是老丈人一定让他娶的,说是成璋年幼,他身边也需要人照顾,俞淑妃自幼便仰慕姐夫,不贪图他的荣华富贵,只愿助他免除后顾之忧。

到了后来,他也破罐子破摔,前朝城破,皇族几乎被屠殆尽,心中的那抹白月光据传早已跳楼而亡,反正这辈子是没有可能在一起了,嫔妃是谁,根本都不重要。

现在弄成这样的地步,是他当时都无法预料的,对于俞淑妃,他的心情很是复杂,虽然恨她歹毒,却也同情她错付了感情,浪费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年华。

拿了信,他独自沉思了很久,终于还是心软,同意她前去探望燕成璋。

现在看来,只怕这女人是早就打算好了,最后要助燕成璋一臂之力,她这是要把燕成璋害死才善罢甘休不成!

“言祁,你亲自领兵去追查成璋的下落,还有……”燕伯弘急急地道。

傅衡咬了咬牙道:“陛下,城西发现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穿着大殿下的衣服……”

燕伯弘的身体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大街上躺着两具尸体,都已经面目全非。

侍卫们远远地拦着,所有行人都已经清退。

霍言祁一眼便认了出来,那具女尸便是疯了的红绡。

春香楼的老板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将军,不关我的事啊,红绡她自从疯了以后就不服管,厨房里干完活以后就四处游荡,饿了才回来,问问她,就会说找骗子去,我哪里知道她会这么厉害还杀了人……”

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了,不过可以推测,当初红绡陷害霍言祁,十有八九和燕成璋脱不了关系,有可能是他花言巧语诱骗了红绡,有可能是他许以帮红绡脱离贱籍的承诺,更有可能是红绡被他夺了身心。

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燕成璋也没有想到,他安排下杀死燕恣的毒计并逃离京城,最后会功亏一篑,死在这样一个疯子的手中。

燕成璋的死讯送到冷宫,俞淑妃当即崩溃,当晚便自尽身亡。

燕伯弘病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算是以前有再多的愤怒和不满,也都烟消云散。

两个儿子,一死一走,唯一能有点安慰的,便是在膝前尽孝的这个女儿。

霍言祁的求亲,又被搁置,最惨的是,连半夜私会都不行了,燕恣住回了宫里,以便能照顾燕伯弘和晏若昀,而他现在已经不再负责北衙禁军,也不再承担守卫皇宫之职,再想像以前一样偷偷潜入宫中,只怕会被傅衡射成一个筛子。

燕恣挽着晏若昀在御花园中缓缓而行,身后是一派烂漫的春光,姹紫嫣红。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又从岭南奔波到北地,晏若昀的身体差了很多,御医竭力调理,也只能徐徐图之。

重新回到宫中,虽然晏若昀并不情愿,可燕伯弘在这里,她无从选择,两个人分分合合了这么久,还能有几个十八年?既然已经生死相随,又何必再矫情说不愿意和他朝夕相处。

幸好,俞淑妃已经不在,后宫中原本也没几个嫔妃,洪婕妤更是旧仆,加上燕恣的陪伴,这日子倒也轻松自在。

燕恣扶着晏若昀没走几步便文静不下去了,一会儿跳起摘两根柳条,一会儿追着蝴蝶飞奔,一路欢声笑语。

“母嫔,二哥这是去了哪里?就捎了一封报平安的信给我,太没良心了。”燕恣抱怨道。

洪婕妤乍闻燕允彧离宫,哭了好几场,这些日子才看淡了一点,她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的脾性,其实和公主差不多,死犟死犟的,公主,他哪天要是回来了,你骂他一顿,让他别出去了。”

晏若昀轻叹了一声道:“我愧对允彧,还怎么能骂得出口?他不恨我便谢天谢地了。”

“二哥才不会呢,”燕恣掩着嘴乐了,“他心里可记挂娘了,只是面子上一直端着。”

晏若昀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喜:“真的?”

“真金白银。”燕恣肯定地道。

“是啊公主,”洪婕妤也笑着说,“允彧仰慕你得很,只是平日里都不好意思和你亲近。”

错失了十八年的母子亲情,是晏若昀这辈子最深的遗憾,若是母子俩能尽释前嫌,那就是把那缺了角的心给弥补上了。

“阿云,其实允彧出去转转,对他是福不是祸,”晏若昀微笑着劝慰道,“他身为皇子,肩负天下重任,不可在深宫中闭门造车,放眼四海,才能成为一个眼光远大之人。”

“可是……他一个人出门在外,没人知道冷暖……”洪婕妤到底是慈母,念念叨叨地道。

“放心吧母嫔,”燕恣赶紧劝慰,“二哥他的本事大得很,只是瞒着你不让你担心呢。”

洪婕妤当然知道燕允彧的本事,要不然也不会在燕成璋和俞淑妃的眼皮底下活到现在,只是她生性柔弱,养子是她的天,这样负气而走,自然挂牵。

燕恣赶紧转移了话题,折了一支海棠花放在眼前比划了一下:“母嫔,娘,我把这个插到父皇的床前,他的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晏若昀的眼睛一亮:“好啊,我们在这里赏春,你父皇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折了花便回去吧。”

燕恣娇嗔道:“娘,你什么时候和父皇这么黏乎了,女儿都要吃醋了。”

晏若昀的脸一红,瞟了她一眼道:“是吗?我还以为女大不由娘,你眼巴巴地要出宫和霍言祁卿卿我我呢。”

一提起霍言祁,燕恣的心就好像这春光,一下子明媚了起来。“我都好久没瞧见他了,”她掰着指头算了算,“得有八九天了吧。”

晏若昀笑了起来:“才八九天就说好久,你害不害臊。”

燕恣不依了:“娘,你还笑我,你就离开几个时辰就想父皇了。”

的确,心淡如水的时候,十八年未见也能埋在心底,可一旦两情相悦,分开一会儿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过,晏若昀可不放过这个取笑女儿的机会:“我怎么听说霍将军得空就往宣华殿跑,在殿门外望穿秋水,盼着和你偶遇见上一面呢。”

燕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这是有军务……向父皇禀告……才不是在等我呢……”

“原来如此,”晏若昀一脸的恍然大悟,“你父皇方才还说,让你替他送点心过去,那看来是不用了,那我赶紧让你父皇把他撵走。”

话音未落,燕恣便一蹦老高,抱着晏若昀亲了一下,咯咯地笑道:“娘,这种小事就不劳烦你了,我亲自去和父皇说,你歇着吧……”

最后一句话刚刚出口,她的人已经跑出数丈远,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宣华殿前静悄悄的,这些日子变故跌出,宫人们都打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祸从天降。

燕恣在殿门外兜了一圈,没发现霍言祁的身影,不由得嘟起嘴来,心中暗自腹诽:等了这么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心一点儿都不诚。

燕伯弘仍在病中,只是朝政繁忙,他在御书房里支了个软榻,躺在床上听几名大臣上陈紧急公务。

燕恣捧着一碗银耳百合粥进去的时候,宁则栋、傅泽行等好几名重臣都在,显然刚刚商谈完政事。

“公主来了,我们赶紧告辞才对。”宁则栋笑着说。

燕恣坐在软榻旁,小心地将粥递给燕伯弘,奇怪地问:“宁大人,为什么我来了你们便要走?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吗?”

傅泽行也乐了:“怎么会,只是我们呆在这里,霍小将军只怕要拿白眼看我们,我们还是知趣点吧。”

“照这么说,朕岂不是也要回避一下?”燕伯弘半靠在软榻上,一脸的深思。

燕恣的脸都快烧了起来:“父皇你怎么也取笑女儿?他连影子都没半个,你们……”

她的话音未落,便见门口一暗,一个挺拔的身影将春日的阳光挡在门外,浑身上下的冷肃都好像被春光熏染成了一片片相思,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他那炽烈的目光灼在脸上。

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两步,旋即又回过神来,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屋里的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几名老臣调侃了几句,纷纷告辞。

“你……还好吗?”霍言祁几步便来到了燕恣跟前,燕伯弘在,他不敢放肆,只是贪婪地凝视着她,眼中带着无尽的相思。

“挺好,你呢?”这么多日子没见,燕恣难得也没了那叽叽喳喳的声音,略带羞涩地道。

“不是太好,”霍言祁压低声音道,“特别是晚上的时候,一直想你。”

“不能爬墙头了便想我了吗?”燕恣闷声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一旁的燕伯弘轻咳了两声,摇头叹息着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个棒打鸳鸯的昏君呢,来,你们两个到朕这里来。”

霍言祁和燕恣互望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走到燕伯弘床前,跪了下来。

“朕纵横半生,临到中年才得毕生挚爱,最希望的便是朕的女儿能一生顺遂,和心上人琴瑟和鸣。小恣,今日,朕正式问你,你可愿意和言祁相伴一生?”

燕恣仰起脸来,曾经飞扬跳脱的神情经历了诸多洗礼,已经带上了几分沉稳,此时更显郑重:“父皇,女儿愿意。”

燕伯弘拍了拍她的肩头,再次看向霍言祁:“言祁,你呢?愿意这辈子只爱她敬她疼她,做她最坚强的依靠吗?”

霍言祁的神色肃穆,点头道:“陛下,臣愿意。”

燕伯弘欣慰地笑了,从枕下拿出一张明黄的诏书来,把他们俩的手交叠在一起,放在两个人的手心。

“朕要是再不下旨,只怕言祁要在这宣华殿从早站到晚了,”燕伯弘开玩笑道,“从今日起,便让你父亲行三书六礼,礼部已经在挑选黄道吉日,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打开诏书,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霍公之子言祁,闻达朝野,朕之三女安阳,钟灵毓秀,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望二人同心同德,琴瑟和鸣,勿负朕意。

霍言祁大喜,冲着燕伯弘磕了三个响头:“多谢陛下圣恩。”

元和二十年秋,大梁迎来了大战过后的第一桩喜事,名满天下的安阳公主大婚,下嫁于宁王之子、镇军大将军霍言祁。

十里红妆,万人空巷,大安城的百姓争相一睹这场天作之合。

霍言祁身穿红袍,胸戴红花,胯下一匹通体雪白的雪骓,丰神俊朗,英姿勃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领兵打仗惯了,一路神情警惕地看着四周,好像在防备着什么,引得围观的百姓啧啧称奇。

按照前朝和大梁的习俗,驸马入宫迎娶公主,祭拜天地祖宗之后,将公主迎至公主府,行成亲大礼。

多年心愿终于如愿以偿,霍言祁算得上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三拜大礼之后,随着一声“送入洞房”响起,这一路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因为礼制,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燕恣了,盖头下的容颜每日在心头描摹,却不能触到一分一毫,实在让人难以忍耐,恨不得尾随着一起入了洞房细诉相思。

可身为新郎官驸马爷,想要马上去洞房陪美娇娘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外面的王公贵族、世家好友都等着恭喜他,大有让他一醉方休的架势。

霍言祁自然不怵,只是把小妹霍言岚叫到一旁,叮嘱她务必守在洞房里,好好陪着她的小嫂子。

霍言岚调侃道:“哥,你怎么一路跟防贼似的,难道今天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霍言祁的脸色沉肃:“不可掉以轻心。”

“你可欠了我大大的一个人情,我得想想怎样讨回来。”

这几日,辛子洛的话一直反复在脑海中浮现,他把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设想了一遍,甚至连辛子洛派轶勒铁骑抢婚的念头都起了,半夜里到大安城墙上督查几圈京城防务。

喜宴上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霍言祁一入大堂,率先在宾客中搜寻辛子洛的身影,一见到他坐在主桌旁,由卫予墨作陪,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曲宁和景铄呢?”霍言祁四下张望了片刻,没发现他们俩的踪影。

辛子洛已经喝了好一会儿了,“啪”的一声把酒杯拍在了桌上,挑衅地看着他:“霍将军,我们俩身手相当,不过,这酒量只怕你是比不上我的。”

霍言祁今日自然不会和他一般见识,表现出了新郎倌的气度:“子洛说什么就是什么,来,把酒满上。”

辛子洛也不客气,让他斟满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来,干杯,你要是以后敢对小恣不好,就算远在千里之外,我也不会饶你。”

他一仰脖,一口气喝完,呆了片刻,抬起眼来直勾勾地看着霍言祁。

不知怎的,霍言祁忽然一下起了怜悯之心,要是现在两个人的角色互换,只怕他做不到这样来参加燕恣的喜宴,早就浪迹天涯去了。

他豪气顿生,也一饮而尽:“子洛放心,要是有这么一天,你就一刀砍了我,我要是皱皱眉头就不姓霍。”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辛子洛顺手抄起身旁的酒壶,扔给霍言祁,“来,干一壶。”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壶,把酒当成了凉白开,喝得热闹,卫予墨在一旁看得好笑,劝了两句,见两个人都有些不甘示弱的模样,也就罢了手看热闹。

旁边好几个跟着霍言祁的手下有点不平,尤其是章合对霍言祁更是忠心耿耿,直接自告奋勇要替他喝酒。

霍言祁自信地摆了摆手,压低声音对章合说:“想灌醉我?我正好拖着他省得他出什么幺蛾子。”

酒过三巡,两个人都喝得醺然欲醉,喜宴也差不多了,被人各自扶着出了大堂。

一拐出大堂,霍言祁便敛了醉容,辛子洛这厮,的确和他旗鼓相当,酒量也在伯仲,再拼下去,只怕真的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了。

他脚下有些踉跄,脑中却清醒得很,一路穿过抄手游廊,到了洞房前。

门口守着的青舟和晏洛立刻迎了上来,递上了一杯醒酒茶,霍言祁喝了几口,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酒味很浓吗?”

晏洛实诚地点了点头,霍言祁有点懊恼:“我换……换件衣裳……”

青舟掩嘴笑了:“驸马爷,到了屋里脱了就是,不要耽误了吉时。”

霍言祁的胸口一热,一下子推开了门,屋内红烛摇曳,入目之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和金色,暖意融融。

霍言岚不在,床上半靠着新娘,霍言祁几步便到了跟前,低低地叫了一声:“小恣。”

新娘没有声音,一动不动。

霍言祁的心跳加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抬手在八仙桌上找到了秤杆,勾住了喜帕缓缓往上挑去:“小恣……我来晚了……你别恼……”

仿佛凉水兜头而下,霍言祁的酒顿时醒了:喜帕底下的女子双目紧闭,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燕恣,而是霍言岚!

一张信笺飘然而下,霍言祁扬手一抄,握在手中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致言祁吾兄,落款是小弟们敬上。

这是什么小弟!简直是追魂夺命的煞星!

霍言祁忍住气撕开一看,上面写了几句打油诗。

洞房花烛夜,

催讨人情时。

新娘影无踪,

将军泪涟涟。

若要成好事,

速速寻芳踪。

下面五花八门地签了四个人的名字,辛子洛、卫予墨、景铄、曲宁,一个都没拉下。

怪不得刚才没瞧见景铄和曲宁的身影,原来是到这里来捣乱了。

霍言祁咬了咬牙,晃了晃自家的妹妹,霍言岚这才悠然醒来,茫然四顾:“哥,这是怎么了?”

“谁来过了?”

霍言岚还有些晕乎乎的,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刚才予墨过来找我,说是他新印了一本诗集,请我瞧一瞧提点一下意见……”

“你……”霍言祁简直拿这个妹妹没有办法,“他当朝状元,有什么需要你提点的?”

霍言岚委屈极了:“我怎么知道他看起来这么光风霁月的一个君子居然会这么卑鄙!他还说要我兑现承诺帮他找到意中人,他等着吧,我给他找头母猪!”

霍言祁大步朝外走去,一脚踢开了门厉声道:“青舟晏洛,你们俩有没有离开过房门?”

青舟和晏洛吓得跪倒在地:“将军,曲少爷来过一趟,说是带了喜礼过来,前厅没人收,让我们俩过去清点一下。”

不用说了,这四个人分工合作,辛子洛在大堂拖住了他拼酒,其他几个趁机劫走了他的新娘,存心要看他的出糗。

怪不得成亲前这么平静,原来辛子洛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所有的酒意都飞到了九霄云外,霍言祁一声令下,公主府所有的侍卫开始筛子般的搜查,公主府里里外外都被找了个遍,却没有燕恣的身影。

别人的洞房花烛夜,温香软玉,他却独守空闺,形只影单,只有一群糙汉子陪着他上蹿下跳。

他想去告御状,告辛子洛狼子野心,告卫予墨助纣为虐,告景铄和曲宁狼狈为奸……

侍卫们见势不妙,都一股脑儿散得远远的,深怕被这倒霉的新郎倌迁怒,钱秦和章合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一个劲儿地念叨着:

“这不可能啊,公主府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今天公主府只有进来的东西,没有出去的,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可能会不翼而飞呢?”

“公主会不会又罚我我去洗夜壶啊?”

霍言祁站定了,四周夜色正好,一路的宫灯将这皇家庭院点缀得朦胧而幽静;抬头一看,一轮圆月被云朵半遮半掩,四周的星星闪烁,散落在黑丝绒般的夜空里。

他的心中一动,掉头就往后院而去。

后院更显幽僻,浅香阵阵;穿过游廊,越过竹林,前面是一座人工湖,湖前正是公主府最高的一座阁楼,足足有三层,正是按照燕恣的喜好设计建造的,阁顶就是她登高望星、夜观天象的所在。

几个起落,霍言祁便跃上了阁楼。

月华似水,如梦如幻。

他的新娘身披逶迤曳地的大红嫁衣,云鬓钗翠,眉目如画,目光热烈而专注地落在他的身上。

“呜呜”的羌笛声响起,阁顶的另一面,有个黑影一跃而起,在树尖上轻点几下,朝着府外而去,高歌声清晰地传入耳畔。

南方飞来的小鸿雁啊,

带来心上人的消息。

心里埋藏的小思念啊,

一路飞啊飞啊飞不停。

心爱的姑娘啊,

愿你呆在草原的另一边,

幸福快活地过日子。

我愿守在你的踪迹旁边

细细回味我们的过往。

轶勒那苍茫而孤寂的歌声渐行渐远,一直没入夜风之中,再也听不到了。

燕恣的眼眶有些发热,痴痴地瞧着辛子洛远去的身影,心中酸涩难忍。

身上一暖,一个宽阔的怀抱拥住了她。

她贪恋地往那里靠了靠,没着没落的心好像一下子有了安放之所。

“小恣,”霍言祁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破天荒地带着几分委屈,“找得我好苦。”

燕恣的嘴角一翘,伏在他的胸膛上闷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的魂都快飞了。”霍言祁在她的耳朵上轻咬了一口,不满地说。

“这不是找到了嘛,让我等了这么久,真该罚你。”燕恣被他咬得轻颤了一下,喃喃地道。

“好,罚我。”霍言祁将她抱起,几个纵跃从阁顶而下,往洞房而去。

洞房里一如既往的喜庆,在红烛的映衬下,燕恣的脸庞娇美如花,令人挪不开眼去。

霍言祁重新将盖头盖在她的头顶,拿起秤杆,用力一挑,终于完成了这“称心如意”的仪式。

合卺、结发,两个人时不时地对望一眼,柔情四溢,只觉得要甜出蜜来。

“闭上眼睛。”霍言祁低声道。

燕恣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霍言祁缓缓地褪去了她的嫁衣,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锁骨秀气,让人忍不住血往上涌。

霍言祁定了定神,从怀里摸出了一件东西来,小心翼翼地挂在了她的脖颈上。

“什么?”燕恣好奇地摸了摸。

“我亲手做的,你瞧瞧。”霍言祁仔细地端详了片刻,满意地笑了笑。

燕恣用手托了起来一看,只见项链上挂着一个金闪闪的箭头坠子,中间被挖空,镶嵌了通体碧绿的翡翠,箭头上雕刻着一个篆文。

恣。

恣意随心。

“还记得它吗?”霍言祁低声问道。

燕恣轻抚着尖锐的箭头点了点头,心中感慨。怎么会不认得?当初射中黑闪的金箭,也是她和霍言祁结缘的的起始。

“你什么时候做的?”

“这两个月见不到你,我便只好弄些事情,一边做一边想你。”霍言祁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神情缱绻。

“那为什么上面只有我的一个字?”燕恣嘟起嘴来,有些不满。

“另一个祁字,我等着你亲手刻上去,”霍言祁的眸色渐深,双唇从她的额头挪到了她的鼻尖。

燕恣恍然大悟,懊恼地说:“这是你送我的新婚信物对吗?可我……我没准备什么信物……”

“不,你已经给我了。”

还想说的话被堵在了口中,新郎倌已经忍耐不住了,一扬手,红烛应声而灭。

两个人唇舌交缠,倒在了雕花大床上……

你,就是此生最好的信物。

但愿年年岁岁景相似,岁岁年年不相离。

同类推荐
  • BIGBANG之我遇上你太迟

    BIGBANG之我遇上你太迟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们,没有去韩国,我是不是就不会认识你。如果你没有推荐我去做练习生,没有找我拍MV,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我们是不是也不会在一起,也不会成为HelenTA?
  • 城南萧萧风未晚

    城南萧萧风未晚

    她像风,行了三千里依旧没能忘记归路,看遍人间冷暖,最终安于孤独之上,至于曾经的心间少年,从此再未提过。他曾是她流年里的一抹微光,最终却安于平凡,时隔多年之后,一句简单爱过满含无奈和心酸,却依旧浅浅低语不敢声张。他们明明彼此爱过,最终他却只能在平凡里仰望藏在繁星里孤独的她。他们曾经是追光的少年,他们曾是流年里最美好的光,最后都搁浅在岁月的沙滩上,各自听风吟唱,岁月两不相扰,心中都装着曾经的此间少年。
  • 柳颜与三少

    柳颜与三少

    那年~她16岁,他17岁他以为本就青梅竹马的他们会一直平平淡淡的过着简单的生活,以至于她们会相爱,结婚,生孩子,一起白头到老,但命运总是会捉弄人!让单纯善良的她!遇上了年少阳光的他,!!而等待她的确不是爱情,是爱情与友情的背叛………………
  • 我的老婆是吸血鬼公主?!Vol.01(轻小说系列)

    我的老婆是吸血鬼公主?!Vol.01(轻小说系列)

    结婚,是恋爱的进一步环节。结婚,是由恋人变成家人的承担。邂逅、追求、恋爱到最后结婚,这是普通人所认为的结婚所需要的经历。叶雨恒也这么认为——不,是曾经这么认为过。面对着自称自己妻子的美人吸血鬼,身为吸血鬼猎人的叶雨恒,身体却本能地在战栗。在那绝色的美貌之上,流露出了淡淡的疑惑,轻启的樱唇,丝莉娅她回应起了叶雨恒的疑惑。上司的命令在耳边回响,垂下脑袋的叶雨恒对上丝莉娅的双眸,那是捕食者一样的目光。越过了相识和恋爱,利用权力迈入到婚姻的殿堂里?!这互为敌人的两者,他们婚姻结果到底会变成如何?!
  • 做过梦

    做过梦

    哈哈哈匪夷所思但是很快乐呀,这是人类的无数次梦呀。
热门推荐
  • 春衫隐

    春衫隐

    少年春衫薄,傲骨隐青衣。他血脉异于常人,身世扑朔迷离;他的魔焰七杀独步天下,他的烈火情天震彻江湖;素月青衫的光芒,遮住他脸上的疤,却掩不住他心底的伤。她把重伤的他捡回来,只为给他一个温暖的家;他却给了她一世至死不渝的爱。再多江湖恩怨、再多血雨腥风,也休想毁掉他那一句——不离不弃。陪伴,是最长久的表白。在她的心上,纵然时光都老去了,他还是那个单纯执拗挚爱不逾天下无双的少年。
  • 小心思大心思

    小心思大心思

    --你真的,要追我?--对啊!于是云岑同学就被戚苏拿下了。--你真的,要进去?--嗯!于是戚苏同学被云岑拉进了民政局。
  • 赠与梧桐

    赠与梧桐

    那是对她好的人啊,教舒梓桐讲话,走路,穿衣,拿筷子吃饭。也会对着她笑。还有教她要听话,不听话就不会有人对她好了,就没人要她。每一个遇到六岁舒梓桐的人都会说:“细妹,真是个好孩子多听话你太可伶了,我们收养你好不好”。是啊,舒梓桐很听话,只有听话别人才夸她,说她可爱,说她真是个听话的孩子。舒梓桐想她不要,他们不是真的要养她,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听话孩子,来告诉他们家里不听话的孩子她有多听话。她听话她的爸爸妈妈就会喜欢她,像喜欢哥哥姐姐一样。他们也不会拥抱她的,她的爸爸妈妈也没有拥抱过她。只要他们觉得舒梓桐可爱就行了,再也没有人会拥抱舒梓桐了。
  • 穿越诸天之我是神话

    穿越诸天之我是神话

    鬼神是我的粮食,神国地狱是我的猎场。我这一生,不求长生,但求个痛快!重生在神怪乱舞,妖魔丛生的世界。觉醒以神话,穿梭于诸天万界,苍穹于我何加焉?
  • 待谁与归

    待谁与归

    五百年前,两人在涿光山相遇,可能就差一句话两人便可相守。盏欢是九州八极公认的女战神,她天资卓越,战绩斐然,父母与兄长都对她关怀备至,麾下有数百万战士,人人都是忠贞之士。可正是因为她卓越的天资,所以无论是是父母兄长还是多年好友就算是关心她都是那样小心翼翼,看似众多人围绕实则孤独的感受除了她或许只有辛渊可以体会。辛渊是四海之主,传说中的那位英明神武的鲛人皇,五十万年来,他除了那个脑袋时常缺根筋的好友以外算得上是孤身一人。却不想五百年前在涿光山上被一只小画眉撞进了心里,后来二人就那样错过了许久。他去找天上掌管神仙缘起缘灭的神仙,去三生石上将自己的名字刻到盏欢的旁边……别人永远都不晓得,他为了二人相守做了多少逆天而为的事,而这一切的后果只能他自己来承担。(又甜又虐,入股不亏,女强男强,绝不俗套)
  • 合租的那个坏家伙

    合租的那个坏家伙

    某天尧盛夏撑着脸问某男:你到底喜欢那个时候的我哪里啊洛柒:问你妈去
  • 我和苏曦的恋爱故事

    我和苏曦的恋爱故事

    活久见的事情越来越多,却没见你喜欢我喜欢吃一样东西我就是一直吃一直吃直到超市断货为止喜欢上一个人我就会一直喜欢一直喜欢直到她不喜欢我为止
  • 静临同人文笔渣

    静临同人文笔渣

    此文献给未来的自己。现在才刚刚初一,若以后回来看肯定是个美好的回忆吧~在此对空无一人的读者作出警告:文渣!文渣!文渣!ooc!ooc!ooc!慎入!慎入!慎入!致未来的我
  • 八面三小姐:妖孽快过来

    八面三小姐:妖孽快过来

    【1V1甜文。男女主身心干净。白莲花女主,谪仙男主】“王,您的嫣儿被拐跑了!”“我看,是她拐跑别人,一会去为你们王后收摊子。”“哥,嫣儿妹妹去安慰她的灵兽了!”“我看是她去气她的灵兽了,一会给她送上杯水,别气着。”“意别,嫣儿杀过来了。”“诶呀嫣儿,来来来,我们亲热亲热~”嫣羽儿:“……你的节操呢”“被夫人吃了。”本想在这个世界当个路人,当个白莲花却不想因为一件小事,被他缠上,某女怒吼“你们眼瞎啊!什么谪仙人,明明就是妖孽!”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