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书记官同庄白客气几句,早在一旁营帐中暗中窥视的营将们纷纷窜了出来。
“老胡,这位儒秀必须分配给我们‘秀’字营了,明日我们营可就要顶到第一线去了,你忍心看到你的老战友阵亡未归吗?你忍心每年为你的老战友上香烧纸吗?”
“我呸!杨士奇你好生不要脸,你们营的儒秀都严重超过编制人数了,你还有脸打感情牌?老胡,这个儒秀务必让我带走,我知道你想要我那坛珍藏的猴儿酒老久了,晚上我就给你送去。”
“马知途,你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全学坏的,还贿赂起书记官了,我们公正严明的书记官会答应你才怪。书记官,我们‘维’字营的老儒秀重伤了,你可是答应要为我们营优先分配的啊。”
“叶朗,你才是最不知羞耻的,谁不知道你们‘维’字营是远程营,几乎全是弓箭手,还拥有最好的军械配置,你离主战场那么远,难道还害怕妖族吐你口水吗?我强烈的唾弃你。”
眼见各营的营将们捋起袖口,拉开架势,就要当场大干一场来决定庄白的归属。
书记官胡遥怒气冲冲的发话了:“你们心中到底还有没有军法军规的?再瞎起哄,所有分配的儒秀全部还给我!”
“对对,我们争什么争,还是让老胡来决定。”
众位营将立即迎合道,均是含情脉脉的望向书记官胡遥,胡遥一时间也难以抉择。
现在汴州的战事告急,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场,西南兵马司每日都在派遣新的军队日夜兼程的赶赴主战场。
可是依旧像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每日都有头盔插血羽的军情传信兵火急火燎的来传递调拨军队的信息。
无论哪一个还在驻地的营都在临阵磨枪,抓住一切机会提升自己营的实力。
军械装备要争,粮草后勤要争,更别说是儒秀这样的重要人才资源了,这些都是为了能在残酷的战场中活下来啊。
在场的自然都是与他关系匪浅的营将,有出生入死过的老战友,有一个乡出来闯荡的乡亲,还有同窗数年之久的挚友。
随着局势的恶化,他们全都求到了胡遥身上,让胡遥也举棋不定了,只好朝着庄白说道:“你看,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你有什么意见吗?”
众位营将火热的目光就要将庄白给融化,就像一群饿狼在盯着庄白这个绝世的大美人。
庄白淡淡一笑,抱拳道:“不知道有哪位将官可让我来掌军?”
众位将官面面相觑,庄白的这个要求却是有些过分了。
不说庄白直接提出这个要求有越礼的嫌疑,就说诸位将官谁又敢将自己的一营兵马交到还不熟悉的庄白手中呢?
要知道在瞬息万变的战场,掌军之人说穿了就是掌握着全营的性命啊!
营将们纷纷委婉的解释,仍然不放弃争取庄白的加入,更有甚者拍胸脯保证,只要庄白能建立军功,立即提拔庄白为全营的副将。
庄白笑而不语。
眼见庄白心意已决,众位将官只能遗撼的退去了。
书记官胡遥向庄白竖起大拇指,笑道:“你这办法果真好。”
庄白笑笑,其实他内心还真有这样的打算。
庄白从不高估自己,也从不妄自菲薄,经历过西川府保卫战与圣举问策科的虚构战场后,庄白自认已经具有独立领军一个营的能力了。
“只要你能降服将士们,你便是我们营的主将!”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庄白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
他的脸上有一道妖兽留下的爪痕,将他的右眼彻底废去,而他的左眼直射出一股暴虐的疯狂劲儿。
书记官胡遥皱眉,不悦道:“唐炜,你胡闹什么,你那营刚阵亡了一半的军士,才刚从战场上撤下来。”
唐炜笑的时候,脸上的疤痕就像一条蠕动的蜈蚣。
“老胡,我抓了些年轻的壮丁,也差不多凑够数了。”唐炜毫不掩饰自己的违规行径。
胡遥亦是怒火中烧:“你又这么干!你知道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军士上战场就是等同于送命吗?”
唐炜不以为然的说道:“老胡,你也知道,只有战场才是最好的训练场,再说,等他们训练好了,锦州也被攻陷了还有意义吗?”
胡遥厉声道:“自有圣人在,要你瞎操心。”
唐炜嘿嘿一笑,再次将暴虐的目光投向庄白。
庄白表面无动于衷,内心却是沉入谷底,他真的没有想到西南教区的局势竟然崩坏到这种程度。
在营将谈论起锦州的沦陷时,书记官不说西南兵马司能够守护锦州的安宁,却将希望寄托在圣人的身上,这从侧面显露出书记官也对眼下的局势也持悲观的想法。
要知道书记官负责军队的调动,可谓是军中消息最灵通的那一批人了。
“好。”还没等胡遥再说什么,庄白已经答应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唐炜,庄白却是想到了西川府战死的兄弟赵柯,赵柯的脸上也有一条丑陋的伤疤,他为了守护破阵营的粮草,死战不退的壮烈牺牲。
“好胆。”唐炜笑道。
胡遥却是嘟囔着两个疯子,迅速的为庄白办理好相关的手续。
当得知庄白的姓名,书记官胡遥却是一愣,然后感叹良多,他说有一个与庄白同名同姓的儒生,现在可是军中都称赞不已的少年才俊。
胡遥没有见过庄白的画像,自然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庄白却也不是那种夸夸其谈之人,于是庄白便如此阴差阳错的加入了西南兵马司。
刚走近唐炜所指的营地,庄白便听见刺耳的哭闹声,还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嘟嚷。
在唐炜古怪的表情中,庄白却是怡然自若的走进了校场。
只见一群老兵正在狠踹着一个青年军士的屁股,边打边骂道:“你个蠢猪,你知道你刚才慢了一拍就让老子们的字阵前功尽弃了吗?”
在地上翻滚的青年军士眼泪汪汪,被打得那叫一个屁滚尿流。
庄白在看一旁整齐的队列,那些刚入伍的新兵们人人都是鼻青脸肿,显然没少被老兵们狠狠的操练。
唐炜自豪的对庄白说,这就是他们营特殊的速成训练。
庄白不置可否的笑笑,他知道虽然这些老兵们的手段有些残暴,但是其实却是在教给新兵们战场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团结的精神。
妖族的单独作战能力远超人族的普通军士,特别是在一些特殊的环境中,人族的普通军士更无丝毫的胜算可言。
唯有集合众人之力,将人望之心聚集起来,结成军中特有的文字杀阵,普通军士才能有一战之力。
唐炜喝道:“兔崽子们,看我给你们带回来的将官大人。”
新兵队列里的军士都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庄白,很难相信比他们都还年轻的文弱书生竟然会是他们的以后的将官。
老兵们自然就更不服气,掏耳朵的掏耳朵,耸肩的耸肩,嘘声连成一片。
唐炜本来以为这样的下马威能让庄白知难而退,然后唐炜再贴心的笼络一番,就可为本营增添一位大将,这也是唐炜打的小算盘。
可惜唐炜不懂庄白骨子里的骄傲,还有庄白的——
狂!
只见庄白不紧不慢的走到老兵们的身前,嘴角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线。
庄白淡淡的说:“你们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