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室隔音效果太好,只剩下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扰得伊窈窕越来越不平静。
她的心里有个恶魔在叫嚣。
她并不是第一次见祁烨睡着的样子。与他相伴的三年,她特殊的按摩技巧加催眠术,是他最好的入睡良药。
此时再见到,恍如隔世。
祁烨不能深度睡眠,每次都只是浅眠。当初伊窈窕努力了好久,才帮他改善一些,可惜没过多久就发生了那件事。
“你还真放心。”伊窈窕嘴角一弯,这男人竟然敢在催眠室睡着,这不等于在向着她哀求:求催眠求虐求深扒?
她心中的恶魔已经忍不住了!
伊窈窕弯腰脱下高跟鞋,赤脚轻轻靠近沙发椅,小心地按下椅子右侧的小按钮。
轻缓的钢琴声立即如清澈的泉水飘荡开,浓郁的大自然气息勃发,让人放松下来。这是专们的催眠音乐,宁心静气,咨询室的人都喜欢把它叫做“梦神的召唤”。
伊窈窕将音量调得很低,祁烨处于浅眠中,随时都可能醒过来。
但浅眠恰好适合催眠。
伊窈窕细心观察着。祁烨呼吸没有改变,此刻静静躺着,面部轮廓变得更加分明起来。那高挺的鼻梁,粉嫩的薄唇,白皙到连毛孔都看不出的皮肤,差点让人把持不住。
伊窈窕自认不是色女,但在如此美色面前,险些脑子一热就摸了上去。
她缓缓吸气,身子慢慢下蹲,离他有了一些距离,才敢吐气,盘腿坐到地上。
确定祁烨没有转醒的迹象,她才轻声吟唱起来:“哈里波尔-尼太-戈尔……哈里波尔-尼太-戈尔……”
伊窈窕的声音软软的,气长悠远,如低低诉说的恋语。
梵语好似带了特殊的魔力,让祁烨渐渐舒展眉头。
“将身体缓缓放松……放松下来……彻底放松。你感觉自己在走动,来到了一片美丽的大草原。天很蓝,草很绿,你看到有蝴蝶在你头顶飞舞。你很想跟它们讲话。”
伊窈窕的语速非常缓慢,声音几乎融入了背景音乐当中,四周反而越发地静谧,戒备、紧张全都远去。
“你想跟它们说话,告诉它们你叫什么。”
伊窈窕说完,一瞬不瞬地盯着祁烨的脸,长睫轻颤,微微紧张。
只见祁烨眼皮下眼珠子动了,有反应!
伊窈窕屏息凝视。
“我……叫,祁烨。”催眠真的有了效果,祁烨回答了!
伊窈窕按捺住激动,跟诱哄小孩子似的问道:“你想将你的年龄也告诉它们。”
“30。”
被催眠的祁烨非常听话,乖乖把年龄也报了出来。
伊窈窕信心大增,将他的祖宗十八代几乎都扒了出来。
祁家是豪门大户,旁支颇多。祁烨只有一位亲妹妹,其他堂兄妹表亲加起来有十几位,别的叔叔伯伯也是一大堆。可惜他母亲早逝,如今父亲瘫痪在床,基本上祁家挑大梁的就只剩他。
说起来,也是蛮辛苦的。伊窈窕叹息了一声。
不对!
她这是做什么,怎么同情起他来了!
伊窈窕立即收拾好情绪,开始问她最想知道的:
“告诉它们,你为什么要让伊窈窕做你的睡眠治疗师?”
八年前祁烨为何选她当妻子,伊窈窕已经有了答案。这一次呢?伊窈窕心中忐忑,祁烨不可能只是因为她昨晚的戏弄就大费周折地过来“聘请”她!
这个问题让祁烨产生了抗拒,他闭着眼,又皱起了眉。
伊窈窕情不自禁地攥起拳头,莫名紧张起来。
“你为什么要让伊窈窕做你的催眠师?”伊窈窕又问了一遍。
“因为……”祁烨抿了下唇,催眠中似也在思考。
伊窈窕巴巴地看着他。
“你觉得自己的催眠技术很厉害是吗?”
随即,男人睫毛一颤,突然睁开了眼!
伊窈窕激灵灵地抖了下,猛地后退,一头撞到了背后的藤椅上,发出砰地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其响亮。
她面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愤怒在胸腔里蔓延。
这个该死的男人竟然耍她!
祁烨就那样直直坐起,身上散发着慵懒的气息,眸中却晕染着风暴。
“伊窈窕,你跟她还真像!”祁烨斜了伊窈窕一眼,长腿跨到地上,探过身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你最好不要是她,不然——”
他在试探她!
不然怎样,祁烨没有说完,直接走了。
伊窈窕怒了,她就是个白痴,急巴巴地往陷阱里跳!现在的情形就跟五年前一模一样,祁烨吃过一次亏,怎么可能还会重蹈覆辙!是她太傻,故技重施。
五年不见,祁烨是真的变了。变得她完全不认识。
祁烨给了伊窈窕一天时间处理杂事,当伊窈窕把决定告诉开完研讨会回来的宫令齐时,被他冷冷扫了几眼。
“学长,我可以和以前一样在线上跟病人联系的。”伊窈窕怵在宫令齐的办公桌前,垂头小声说着。
宫令齐紧抿着唇,手中握着支钢笔,纸上的字都没写完整,被他搁在一边,只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伊窈窕。
伊窈窕知道他生气了,丧气地说道:“我错了。”
可是,她没得选择。
“窈窕。”宫令齐突然放下笔,叫了她一声。
伊窈窕一哆嗦,立即抬头讨好地看着他。
宫令齐突然不知要不要说下去。沉默了一下,略带无奈地说:“自己注意安全。有事就回来。”
“学长……”伊窈窕真的好感动,宫令齐虽然面上冷冷的,但一直以来他都很照顾她。
“学长,谢谢你。”伊窈窕深吸了口气,非常认真地说。
宫令齐突然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但只一秒,又飞快移开,眸光一转,将冒出来的情绪压下,又恢复了拒人千里的表情,“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那有事打我电话。”伊窈窕逃也似地跑了。
她很愧疚,“灵和”主要的投资都是宫令齐拉来的。伊窈窕技术入股,一直觉得是占了他的便宜,现在还要不负责任的去其他公司“兼职”……
她估计是这世上最差劲的合伙人了。
正想着,邬雾打电话过来。她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头直接暴躁了,让她去“暗色”,杨光光回来了。
“暗色”是本市一财团的太子爷开的,风格和秩序都比较好。伊窈窕赶到“暗色”的时候,邬雾他们已经到了。
“海龟舍得从资本帝国回来了?”伊窈窕走到卡座,看着一位打扮特潮的帅哥打趣道。
杨光光嘴角一抽,眉头一拧,伸手翘起一个兰花指,嗔怪地睨了她一眼:“你可别给我提龟,谁不知道你那绿毛……唔唔……“
伊窈窕一把捂住他的嘴,瞪眼威胁道:“你要是再敢说,信不信我一针把你扎成白痴?”
她的针灸术可不是玩虚的!
“唔唔……”杨光光立即目露惊恐,拼命摇头。
“你明知他胆小,还吓唬他。”邬雾揶揄道,“光光同志也就只有不说不动时才算个男人。”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杨光光尖叫,“杨楠!叫我杨楠!”
伊窈窕和邬雾相视一眼,无语地吐出两个字:
“阳男。”
随即笑趴。
杨光光都要哭了。
他们都是最好的朋友,杨光光出国学了三年摄影今日才回来。而邬雾则是记者,两人已成为同事。
三人闹了一会,邬雾突然将脸一板,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伊窈窕:“现在轮到你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还没死心?”
邬雾是知道伊窈窕想报仇的心思的,但她担心窈窕受伤。
伊窈窕摇头:“没有,这次是意外。”
“因为那个case?”邬雾想到了什么。
伊窈窕头疼地说:“好像没那么简单。”她说着,拿起一瓶青岛,豪迈地说道:“不管了,反正合同已经签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来,帮我庆祝一下,为了一千万!”
邬雾和杨光光双双盯着伊窈窕手中的酒瓶子,脸色变得非常奇怪。
杨光光拉了拉邬雾的手,小声问:“真让她喝?”
邬雾面有忧色,一咬牙:“让她发泄发泄吧。”
伊窈窕的酒量实在不好,而且,她的酒品——更差。
一瓶下去,找不着东西南北了;两瓶下去,开始脱衣服;三瓶——直接上桌!跳舞!骂人!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远处的角落里,走出两个高大的男人,暗色都掩盖不住他们身上的气势。有好多人都偷偷往那里看。
两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其中一位旁若无人地指着左前方的卡座说道:“烨,那女人就是前几天那位吧?看来对你意见很大啊!”
在他们的视线里的,正是发着酒疯的伊窈窕。
此时,伊窈窕手里握着一酒瓶,脱得只剩下一件吊带背心,下穿一条包臀裙,********,像个妖精一样在桌子上舞动。
她嘴里也没闲着,反反复复骂着一个人。
“变态!资本家!花心大罗卜,没责任心!喜新厌旧!王八蛋,绿乌龟!”
“祁烨,你就是只猪!绿毛龟变的蠢猪!”
祁烨还真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竟然——这么差劲!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怒了。
方天烁不敢笑了。突然有点后悔打电话叫这家伙来,这恐怖的家伙可别一怒之下将他酒吧砸了!
而祁烨只是看了一会,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把他们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