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堂。
一座很复古的四合院。从大门进去,有两道回廊,从回廊拐过弯就会到两边的侧房。从正门进去,就是两米宽的石头铺就的路面。路面两边是用花石砌成的花池,冬日里除过有几株梅花傲骨之外,其它的月季和茉莉已经枯萎了,上面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路面的尽头是正堂。平日里林震海和戏班里的一些负责人会在这里商量日常和工作的事宜。
过了正堂,转过屏风,后面有三间土砖砌就的房子。这里有一间是林翠香的房间。也是其母蒙陈氏的香闺。母亲平日里很少出门,就是在翠香堂的活动范围也没有出过正厅。
做饭洗衣服,包括照顾林翠香的衣食母亲都很少过问。平日里母亲很少说话,坐在家里就是刺个绣什么的,实在无趣的时候,也会动笔写字画画。父亲来到房间,也是喝杯茶,说几句关心的话,逗留的时间不长。
随着林翠香年纪越来越大,发觉,母亲比之前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时候,都能感觉到,母亲叹息的时间越来越久。大概半年时间了吧,林翠香就没看到母亲笑过。
林震海把一帮人安排在东厢侧房,叫人备了火炉,安排了饭菜。也应了几壶米酒。林翠香见到父亲也是尽心,自己也到后院来见母亲。
“娘——”
林翠香推开门,看到母亲坐在团圆桌边,聚精会神地绣着什么。
林翠香跑到跟前,又叫了一声:“娘——”
“回来了。”
母亲应了声。依然低头在刺绣。
“娘,在做什么呢?”
林翠香笑咪咪的,亲昵地趴在母亲的衣服上,一头探到母亲的手上。
蒙陈氏躲闪不及,针尖刺破右手无名指,疼的刻骨铭心。
“……娘,对不起!”
林翠香看到母亲手上流了血,心情特别紧张,也担心的要命。
“没事。”
母亲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回到卧榻上,缓缓地坐下来,看着手上的血,不大一会,手上什么都没有了,恢复如初。
林翠香看得出来母亲并不想跟她说话。觉得每次跟母亲说话都需要自己尽力的讨好。这样让林翠香很难过。母亲刚才的行为,林翠香却并未留意。
“……那,娘……香儿也没什么事情,就出门了。”
林翠香不知道自己呆在这还有什么意思。每次,只要自己跟母亲说话,母亲坐到床榻边上,意思就只有一个,母亲要休息了,自己可以走了。
恒古不变的意思。这让林翠香无法释怀。可也无可奈何。
低着头,恭身退到房门跟前,呆了一会,缓缓地转过身,再回头看到房间的炭火还很旺,手才轻轻地拉开了房门。
“等一下。”
母亲就在林翠香的手碰到房门的那一刻,母亲叫住了自己。
“——娘?”
林翠香赶忙转过身。朝母亲跟前赶紧走了几步。
“家里是不是来了客人了?”
蒙陈氏向来不会过问家中的琐事。似乎,家中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这个女主人毫无关系一般。她的存在,俨如是个外人。
“嗯。娘,我们在清酒阁摆台,遇见了几个人,觉得他们人挺好的,就带回来说话。现在,他们几个人被爹爹安排在东厢侧房那里……”
林翠香刻意地回避在清酒阁发生的事情。自己不想让母亲担心。就算母亲听了会无动于衷,但是,自己还是做不到说出实情。
“知道了。从桌子上把刺绣拿过来。”
蒙陈氏第一次吩咐自己的女儿做了一件事情。也刻意把主语母亲或者娘这一类的词刻意回避掉。
“好的。”
林翠香回答着,人已经几乎接近了跑,很快从桌面上拿了刺绣,并且小心地拿起来还在刺绣面上的针线。她担心会不小心母亲再弄伤手。
然后,恭谨地交到了母亲手上。
“这是娘特意给一个孩子刺绣的东西。娘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很多时候,娘都觉得会忘记……可是,很多事,尤其是有些人就是刻意不去在意,也会无端地出现,甚至令人猝不及防,但是却是值得感动的遇见。也许,注定着割舍不断吧……”
蒙陈氏望着刺绣上的那个男人,端详了好久,然后,拿起针线,扯了起来,不大一会,本来已经刺绣好的那个男人的画像被扯的面上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把板面放到床边。针线被随意融成一团,随之,无端就在手上消失了。
从怀里掏出一物。林翠香仔细看过,是一个泛着蓝光的玉,上面的花纹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图案。但是,能感觉到,质地很好,很温润。就算在白天,也能感觉到此物有光。
“这是一个平凡之物,但是对于某些人而言,它的存在相当于无价之宝。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七彩石,是玲珑族人守护至宝。如今,只有此物可以抵抗住眼下遇到的困难。把它交给来的那个女孩吧。”
蒙陈氏虽然一直待在这房间里,但是,她说的话似乎对于家中来的客人很熟悉。
“……”
林翠香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手上已经接过了那个七彩石。
“她叫陈上虞。是个头发很白的姑娘。此物交到她手上,不要告诉是娘给的,也不要挡着很多人的面给她。记住了哦!”
蒙陈氏第一次让女儿做一件事。而这件事情跟自己的女儿毫无瓜葛。而且,还是当着女儿的面要送出去一件对某些人而言无价之宝的东西。从常理看,这似乎不太合乎情理。
“不要告诉你的爹爹。娘不想让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多。”
“娘,放心吧。你知我知还有陈上虞姑娘知道,也保证完成任务!”
小小的林翠香并没有想太多。也没有因为母亲送东西给一个素未平生的外人而感到不快。只是觉得,母亲交代的事情,怎么都需要做到。这是当女儿能够做到的事情。
很多时候,这种能为母亲做事的事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今天,突如其来,那还会有什么不对或者不行,更或者不肯!
对于林翠香而言,这是令自己感到非常开心且幸福满满的事情。
“……对不起!香儿。娘,对于之前的所有都很抱歉。从今以后,娘会做个平常人。会好好对你和你的爹爹的。香儿能不能原谅娘之前的所有……”
蒙陈氏本来肩负的担子从那个东西交出了之后心里感觉一下子踏实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切的说,这件东西放到自己手里,之后,自己就很难开心过。
这种使命,完成的轻而易举。却让自己忧心忡忡了好些年。
甚至,因为担心而选择了隐匿。
林翠香出了门之后。蒙陈氏从床边站起来,很艰难地走到团圆桌前,一手按着桌面,又坐了下来。嘴角突然喷出来一口紫血。一手捂着胸口的手也无力地放下。胸口的衣服已经浸满了血。
从那个东西离开自己,之后,她在女儿面前表现得极为淡定。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现在,她交代了自己。这就是她活着的使命!
屋外的雪慢悠悠地,覆盖着大地。就算节气已经是立春了,也依然没能阻止大雪的到来。
东厢侧房间里。已经热好的暖茶在炭火上冒着热气。房间里坐满了人。只有国教师站在门边,望着外面的雪出神。
“把门关了吧,屋里会冷。”
韩羽笑关切地说着。
“没关系。我不冷。”
一股冷风扫进来,让本来大病刚愈的国教师打了一个寒颤。尽管这样,国教师依然没有关门的意思。
“没事。他只要不冷那就让他站着吧。”
陈上虞对于国教师一如既往的倔强表示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