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还没抓住那条鱼,手指就传来一阵疼痛——那条鱼竟然张口咬住了刑警的手。还好牛皮手套十分坚固,没被咬破。尽管如此,刑警还是吓了一跳,手指仿佛被尖嘴钳钳住了。
他急忙甩手,甩了几下,都没有甩掉。那名刑警无奈,脱下牛皮手套,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咬出了两个血洞,血流不止。这条鱼竟然有牙齿。而且牙齿竟然能咬穿牛皮手套。
“去,把他带到南江附属医院,一到就打麻醉针,全身麻痹。”萧强果断地命令其他人把这名被咬的刑警带走。虽然现在还没彻底弄清楚情况,但王亮疯狂后的情形实在令人胆寒。为了防患于未然,凡有可能中了毒的人,都必须送到医院里先麻醉起来,再进行治疗。这也是他一看到李铁醒来就将他铐起来的缘故。
受伤的刑警被带走,萧强用强光照射那条鱼。那条奇怪的鱼,被扔在地上,还死死地咬着牛皮手套,并且把手套撕下一小块,强行吞咽着。
“奇怪,这是什么鱼?这么凶!好像不是鲫鱼。曾处长,你看过这种鱼没有?”
曾国勇是从农村出来的,虽然没养过鱼,但常见的鱼类,还是能分辨清楚的。他看了半晌,说:“萧队长,这种鱼,我从来没有见过。学院也从来没有放养过这种鱼。”
方媛早就和冯婧走了过来,只是一直没机会说话。她看了一会儿,心中一动,插嘴说:“萧队长,这种鱼,应该是外来的,似乎和我知道的亚马逊河的食人鱼有些相像。”
“食人鱼?”萧强与曾国勇同时说道,目光刷地转向方媛。
方媛有些紧张:“我也不能肯定。只是,听说巴西亚马逊河流域里,存在一种叫食人鲳的鱼类,俗称食人鱼,多达十几个品种,凶残成性,经常成群结伙游动,攻击所有可以攻击到的生物。别说是鱼虾蟹鳅,即使是猛兽与人类,只要掉进了水里,它们都不放过。凶残的鲨鱼,见了它们,也只有逃命的份。前些年,我国有很多地方引进了这种鱼用来观赏饲养。但我国水域没有这种食人鱼的天敌,一旦流入江河中,对生态平衡的破坏是致命的,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几年前国家就下令,统一捕杀食人鱼,所以食人鱼在我国已绝迹了。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再度出现。”
方媛这么一说,萧强也想起来了,的确有那么一回事。可是,湖里怎么会出现食人鱼?这是国家明文禁止饲养的,是谁放养在湖里?怪不得看不到其他鱼类,湖水本来就严重污染,其他鱼类能幸存下来本已不易,还要面对食人鱼的疯狂撕咬,想不灭绝都不行。
韩军身上的牙印,想必也是食人鱼的杰作。食人鱼本没有毒性,但它咬破韩军的肌肤,让湖水的毒性浸入了韩军的血液循环中,这才是致命的。王亮下水时,很可能自己被食人鱼咬伤了却没注意,误以为是被韩军挣扎时所抓伤。李铁之所以还没有发作,也许是因为身上没有伤口,湖水的毒性没有渗入他的血液循环中。这和艾滋病有些类似,只要没有让艾滋病毒通过血液、精液、分泌物等方式进入身体的液体循环中,仅仅是接触,并不会被感染。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毒,竟然能破坏人的神经中枢,麻痹各种器官感觉,让人变得如僵尸般疯狂?现在只能等待法医的检测报告出来。不知为什么,这次的法医检测,花费的时间特别长,听说法医们一直没有下班,通宵达旦地检测。
萧强吩咐刑警,把食人鱼收起来,送到法医处去。刑警小心翼翼地用铁盒子装好。
这时,遥远的水平线开始透出几丝清冷的光亮,黯黑的天空现出一些灰白的颜色,天快亮了。
希望今天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萧强想。残余的那点湖水已经没办法抽出来,最好的办法是让阳光晒干,然后再掩埋。
一个刑警突然叫了一声,指向湖中央:“快看那里,有一个人!”
果然,在湖中央,一个人脸朝下趴在湖底。
方媛惊叫:“萧静老师!”
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方媛还是毫无疑问地肯定那个人就是萧静。萧静的身体,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韩军说,黄嘉雯是被水鬼拖进了月亮湖。可抽干湖水,没有发现黄嘉雯的尸骨,只找到了萧静的尸体。难道韩军所说的全是谎话?
萧静,他又怎么会掉入月亮湖的?难道也是被水鬼拖下去的?
短短的几天,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扑朔迷离,鬼气森森。萧强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案件,案件还没找到突破口,精干的下属却已经惨遭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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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怎样把萧静的尸体弄上岸这个问题,就已经把刑警们的头都胀大了。萧静的尸体在湖中央,一般的工具捞不到,只能让刑警们下去抬。虽然抽干了湖,湖底仍然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和污泥,这些东西肯定含有剧毒,严禁接触,否则性命难保。但不把萧静的尸体弄上岸,也不行,如果被新闻媒体报道出去,不仅让警方颜面扫地,也会破坏南江市团结安定的大好形象。
萧强让两名刑警穿着紧身皮衣高位皮靴,裹得严严实实,扎好扎紧,弄得像电影中的防辐射人员一样。下去之前,先往两名刑警身上泼水做实验,确定皮衣里面浸不到水,不会被湖水的剧毒感染,这才让他们下了湖去捞萧静的尸体。
没多久,萧静的尸体被捞上来了,放置在空地上,用消防车的水管长时间冲洗。其实,萧静的尸身几乎没一个完整的地方,头胸手脚,全被食人鱼咬过,血肉模糊。就连衣服,也被咬得破烂不堪,惨不忍睹。
方媛无法继续看下去,只是看了几眼,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在冯婧的陪同下,摇摇晃晃地回到寝室去。她有些后悔,不应该坚持来寻找萧静的尸体。以后,只要一想起萧静,就会想到他残缺不全、千疮百孔的腐臭尸体。
方媛和冯婧通宵没睡,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严重透支,确实需要休息了。
天已经蒙蒙亮,南江医学院校园里陆续出现早起锻炼的教师们。有些教师围了过来,看到萧静的尸体,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曾国勇走上前,维持秩序,劝这些教师们散去,以免妨碍警察们处理现场。他正在做工作,一个年轻的女教师走到了他面前。
这个女教师穿着一身鹅黄色紧身运动装,勾勒出她那充满青春与美感的身材曲线。长发飘飘,亭亭玉立,白玉般精美的瓜子脸,小嘴红似樱桃,令在场的男人眼前一亮。
曾国勇看到她,十分意外,怔了一下:“婷婷,你怎么也来这里?”
原来,她是曾国勇的女友,南江医学院的体育女教师叶馨婷。
“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萧静老师失足掉进湖中溺死了。”曾国勇没把实情说出来,不想让叶馨婷担惊受怕。
“你昨晚那么匆忙赶回来,连电影都没看完,就是因为这件事?”
“是的。”
叶馨婷问:“那你到现在都没有睡觉?”
曾国勇说:“没事,一晚不睡,不要紧的。当年我当兵时……”
叶馨婷打断了曾国勇的话,生气地说:“别和我提当年,就你当兵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我听都听烦了。”
曾国勇不好意思地笑了。叶馨婷年轻貌美,又在医学院这种好单位,有的是男人追求她。曾国勇一直认为,能找到叶馨婷这么好的女孩,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所以对叶馨婷宠爱有加,凡事让着她,从不和她顶嘴。
旁边有认识的教师哄笑打趣:“哎,我说老曾啊,叫你不要找我们小叶姑娘吧。这美女,不是那么容易伺候的。你看,还没过门,就专制起来了。”
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叶馨婷也有些不好意思,柔声说:“做完事,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要那么拼命,小心身体。”
这几句话,说得曾国勇心里甜滋滋的,仿佛喝了蜜一般,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叶馨婷望了湖边的刑警们一眼,没有多问,继续她的跑步。
萧强走了过来,望着叶馨婷远去的身影,微微一笑:“行啊,曾处长,这手功夫可到家了。改天有空教教我,传授点经验给我。”
曾国勇干笑两声:“萧队长,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们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做事,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人家看上了,哪有什么功夫经验。”
他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颇得意。毕竟,曾国勇没权没钱,相貌平平,年龄又偏大,能找到叶馨婷这种漂亮女孩,挺不容易的。
“曾处长,麻烦你了。你也辛苦了一晚,我看,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收拾好东西,都回局里去。你安排一些保卫人员轮班守卫,不要让任何人接触湖水。下一步的行动,等法医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再做打算吧。”
“好吧,就照你说的办。安排好人员后,我先回去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尽快联系我,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曾国勇留下手机号码,安排好轮班的保卫人员,就回去休息了。他确实感到疲倦,最近学校的事情多,连续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没多久,刑警们收拾好各种器具,除了冯婧,其他人全部撤走。冯婧住进了441女生寝室,作为警方的眼线,密切注意医学院的动静。
回公安局之前,萧强特意先到南江医学院附属医院看望李铁。李铁躺在病床上,全身被石膏绑得结结实实。所幸的是,经过医生们的详细检查,李铁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异变。另外一名被食人鱼咬伤手指的刑警也没发现异常,这让他松了口气。
回到南江公安局,一进办公大楼,他就直奔法医处。法医处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还请来了省厅有名的元老级专家刘法医来坐镇指挥。
萧强直接找到刘法医,问:“法医报告怎么还没出来?”
刘法医在翻阅一叠厚厚的资料:“萧队长,别急。”
“能不急吗?昨天我的一个同事,死得莫名其妙。死之前,和死去的韩军一样,嗜血疯狂,攻击其他人。那湖水,究竟有什么古怪?”
“萧队听说过藻青菌吗?”
“藻青菌?是什么,是一种海藻,还是一种细菌?”
“藻青菌也算是一种海藻吧,所不同的是,它是海藻和细菌的结合体,几十亿年前曾活跃于地球上,是现代细菌和海藻的祖先,曾是毫无生气的古海洋中的霸主。现在却出现在太平洋的一些岛屿和渔场中,含有剧毒。这种藻类的生长速度非常快,一小时就可以布满一个足球场这么大。只要碰到这些海藻,皮肤会被烧伤,嘴唇会起泡掉皮,眼睛红肿。即使没碰到这些海藻,碰到了含有这些海藻的海水,也会有这些症状。”
萧强想起来了,月亮湖的湖水里,经常能看到漂浮着一些黑色的藻类。只是,这些藻类,并不像海藻那样一片片铺满水面上,而是分散飘浮的,像死水里面的絮状物一样,所以不那么惹人注意。
“你是说,医学院的湖水中,含有这种剧毒的藻青菌?”
“应该说,是同一种性质的细菌。但毒性,却比海洋里的藻青菌强很多。”
“这是为什么?”
“远古时代,藻青菌的毒性并不是很强。现在大海里面出现的藻青菌,毒性加强了许多倍,但和我们正在化验的湖水比起来,却只是小巫见大巫,天壤之别了。我们在湖水里,除了发现大量的有毒化合物,还发现了大量的抗生素成分。我们分析,应该是南江医学院的校办药厂的处理污水,流入了湖里。”
“抗生素?不是可以消灭细菌的吗?”
刘法医叹了口气:“问题就出在这里。人们一直与细菌、病毒这类生物入侵者进行残酷的生物竞赛。一方面人类在制造各种药物消灭细菌、病毒,另一方面细菌、病毒也在不断地变异,演化为新的品种,从而对药物免疫。抗生素刚开始问世时,它的功效非常好,但是随着各种病菌的基因变异品种的不断产生,抗生素、疫苗的效果越来越差,细菌病毒卷土重来,并且比以前更加凶恶,来势汹汹,而传统的药物在这些基因变异改良过的病菌面前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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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强总算听明白了:“你的意思,南江医学院湖水里的藻菌结合体,因为校办药厂的污水排入,被污水中的抗生素消灭了很多,而没有被消灭的藻类细菌为了抵抗产生了变异,从而形成新的变种。这种新的变种藻类细菌,耐药性更强,繁殖更快,危害更大,对吧。”
刘法医点了点头,接着说下去:“目前的杀菌剂主要以抗生素为主。我国对抗生素的使用管理并不严格,造成抗生素产品到处生产,随处可买。联合国卫生组织对我国这种药品管理制度颇有微词。随着抗生素的滥用,细菌的耐药性越来越强,甚至出现了以葡萄球菌为代表的常见病菌已不再对除万古霉素之外的任何抗生素敏感。像我们经常使用的一些青霉素,已经接近失效。即使是一些新出的抗生素产品,细菌对其耐药性是发达国家的几十倍。你想想,在湖水中的细菌,长年累月地抵抗药厂污水中的抗生素,其耐药性,达到了惊人的地步。而这些剧毒的细菌,偏偏对人的神经中枢有强烈破坏作用。在藻青菌弥漫的海洋,很多哺乳动物被藻青菌感染,神经混乱,甚至吞食自己的后代。而你送给我们化验的湖水里面藻类细菌的毒性,远远超过海洋中的藻青菌。侵入人体血液后的繁殖速度,十分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