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招娣插口,“我想到了一样,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说。”
陶冰儿性子急,有些不耐,“你想到了就说出来啊,哪有这么婆婆妈妈的。”
徐招娣的目光向其余的人一一扫过,嘴唇嚅动,“我想,会不会是一个女鬼的鬼头?上面有头发,又会咬人……”
“胡说!”方媛粗暴地打断了徐招娣的话。
尽管没让徐招娣说完,但她的猜测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一个女鬼的鬼头,上面有头发,给人的感觉毛茸茸的,又能在水里游,不愿意让秦妍屏一直踩着,自然滑不溜秋借力不上。
这情景,光想想就让人害怕:你一个人,赤身裸体,在封闭的卫生间沐浴。一个鬼头,龀牙咧嘴,在水里游了过来,在你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探出森森白牙咬在你的脚趾上。
四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各自感受到对方眼中的恐惧。窗户里有风拂进来,秦妍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然后再也控制不住,全身颤栗个没完。
“别怕……”
方媛的话还没说完,卧室的日光灯的镇流器闪烁了几下,发出一阵低鸣,突然爆炸了!灯光倏然熄灭了,整个441寝室的卧室笼罩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有窗户那边透露些微微星光,幽幽的,似乎是一条永无止境的不归路,永远望不到尽头。
28
黑暗中,四个女生都不想说话,441寝室的卧室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女生们的沉沉呼吸声与“怦怦”的急促心跳声。偶尔,还有“咯咯”的牙齿摩擦声,那是秦妍屏因为全身颤栗而无意识地发出的。
忽然,闪现一片冷幽幽的蓝光,微弱、黯淡,挥发出来,映出四张浅蓝色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恐怖而凄惨,仿佛所在非人间。众人的恐惧,在幽冷的蓝光中被放大定格,441寝室里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寒意侵骨。
蓝光来自陶冰儿的手机,她的眼珠在蓝光的反射下格外清晰,直往外凸,仿佛要从眼眶中瞪出来般。其他几个女生的表情也好不了多少,只是她们自己看不到而已。
空气似乎被凝固了,连呼吸都特别费力。女生宿舍楼里的其他寝室里传来嬉笑打闹声,她们在尽情挥洒着青春的活力,纯真而快乐,浑然不知441女生寝室里发生的一切。
方媛将脑子里的一切清空,什么也不想,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的心境保持平和,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结论:“我看,秦妍屏踩到的只是一只老鼠而已,大家不必疑神疑鬼!”
方媛肯定的语气令其他女生安心不少,压抑的气氛被撕开一个口子。
徐招娣想了下,觉得方媛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秦妍屏你不是说开始看到个黑猫吗,我想,可能它不是想攻击你,而是想攻击角落里出现的老鼠而已。”
陶冰儿也知道自己的猜测过于荒诞,赶紧弥补,“方媛和徐招娣说得没错,秦妍屏踩到的肯定是老鼠,老鼠有懂水性的,我以前就见过一只在水里游泳的老鼠。秦妍屏,你现在好好回想,像不像一只老鼠?”
徐招娣镇定后,看到秦妍屏还在颤栗,把毛毯卷在她身上,轻轻地抱住她。秦妍屏身子暖和许多,渐渐停止了颤栗。
人是种奇怪的动物,很容易受到身边人的情绪感染。至少,从表面看,方媛她们三人不再害怕,秦妍屏的恐惧感也越来越弱。
“我真的没看清……不过,你们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摔下去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真的有些像老鼠呢。”秦妍屏断断续续地说。
陶冰儿重重地拍了床铺一下,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嘛,一只小老鼠,看把你吓得!没事没事,不过是自己吓自己!”
气氛一下子轻快很多,方媛与徐招娣也与秦妍屏打趣,说她胆子实在太小了,要好好磨练一下,不然,毕业后怎么当一名合格的医生?说不定在给病人动手术时,病人的手术还没做完,自己就被吓晕了。
秦妍屏被逗笑了,然后,她小声地说了句:“那东西体积好像比较大,和排球差不多,我一只脚踩上去并没有踩实。难道真有这么大的老鼠?”
她说的声音很小,仿佛自言自语,也不管其他人听清没有。方媛靠得比较近,勉强听清她的意思,却不想再追问下去。或许,大家都和她一样的想法,就算听到也是假装没听到。难得糊涂,谁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一直牵扯下去。
陶冰儿点上几支蜡烛,烛光给441寝室里带来几分温馨的味道。四个女生坐在一起,有说有笑,闹成一团。
这时,陶冰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尖叫起来:“不好!”
“怎么了?”
“呜呜呜……我惨了,这是我的床铺啊,我晚上怎么睡?这些被单床单,谁帮我洗?”
原来,秦妍屏坐在她的床铺上,上面到处是秦妍屏流的血水以及呕吐出来的秽物。
“活该!谁叫你吓秦妍屏,这叫报应!”
陶冰儿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没关系,我可以去秦妍屏的床上睡,趁机非礼她,摸摸她的三围有多少!”
“呸,我才不和你一起睡,不要脸!”
“好,既然你都说我不要脸了,我就做给你看,看清楚,周星星的绝技,抓波龙爪手来了!”
两人滚在一起,方媛笑了笑,悄悄起身,去帮秦妍屏善后,清理卫生间的积水,将她换下来的衣服浸入水桶中。然后自己也去沐浴。
方媛选择的是秦妍屏用的那个卫生间,将另一个卫生间让给徐招娣。两人洗浴的时候,徐招娣在隔壁不断挑起话题,找她说话。方媛知道,徐招娣心里还是有些害怕,说话是给自己壮胆。毕竟,知道身边有个同伴,安全感要强一些。
其实,方媛心里又何尝不害怕呢?秦妍屏的意思是,那东西足有排球那么大,如果是老鼠,那有多可怕?如果不是老鼠,那又是什么?难道真如陶冰儿所说是游在水中的鬼头?
她不敢再想下去。虽然自己一直没有见到所谓的鬼,但多年来的耳濡目染,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出水口又堵住了,卫生间里又泛起了一层积水。
秦妍屏的话在耳边响起:毛茸茸的……就像头发……在水里面游……
方媛突然感到脚趾有些刺痛,她本能性地尖叫一声,隔壁的徐招娣马上问:“怎么了,方媛,你没事吧?”
刺痛的感觉一闪而过,方媛缓缓低下头观察,水里并没有什么,自己的脚趾也完好无损。
“我没事……”
刚才,是幻觉?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
尽管如此,方媛还是感觉脚趾在水里面痒得难受。她不想在这卫生间再多呆一秒,匆匆洗完跑出来。
等方媛再次回到卧室时,秦妍屏已经换好睡衣躺在自己的床铺上,陪着她的陶冰儿对方媛露出个鬼脸,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没洗,方媛到水房洗衣服去了。
方媛走过去与秦妍屏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问候,知道秦妍屏现在感觉好多了,心里也颇欣慰。虽然与这些同室相处时间不长,但在她心里已经将她们当作姐妹般的亲人了。
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五分,苏雅还没有回来。方媛昨晚做了个梦中梦,现在感觉非常疲倦,干脆早点上床休息。
她爬进自己的床铺,正想铺床睡觉,突然触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吓了她一跳。
这个东西,黑乎乎的,站在她的床铺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是那只黑猫!
黑猫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令她感到一阵眩晕。在所有的动物眼睛中,猫的眼睛是最奇特的,也是最神秘的。相传,猫是有灵性的,能驱鬼辟邪。而科学家的分析是,一只普通的猫的智力相当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孩。
方媛感觉此时与自己对视的仿佛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睿智的老人,仿佛要告诉自己些什么。
它想告诉自己什么?
自从自己进441女生寝室的第一天,就看到了这只奇怪的黑猫,然后发生了一系列怪事。老校工突然发高烧病倒,秦妍屏在卫生间沐浴被吓倒,都与它有关。而且,她在学校的BBS里看到关于许艳发疯的帖子,里面说她发疯后口中念念有词,有两句话出现的频率比较高。一句是“时间到了……我在你背后……”,一句是“眼睛……黑猫……”
方媛又感到了第一眼看到这只黑猫时的寒意。寒意发自内心,黑猫根本不怕她,而且看这情形,根本就不想离开这张床铺,它似乎就专门为方媛而来。在它的眼睛里,散发着一种神秘的魔力,令她毛骨悚然,大气都不敢出。
29
6号床铺上,秦妍屏总算察觉了方媛的异常。她看到方媛弯着腰、拿着被子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眼睛有些近视,没看到暗处的黑猫。
“方媛,你在做什么?”
方媛没有回头,眼睛盯着黑猫,慢慢地吐出两个字:“黑、猫!”
方媛的声音太小,秦妍屏没有听清,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方媛的腰有些酸,她缓缓站直,黑猫依然保持蹲在床上望着她的那个姿势,猫眼随着方媛的脸部视线向上移,瞳孔收缩成针一般尖细,仿佛扎进方媛的心脏,她不由得一颤,手心里渗出些许冷汗。
方媛并非胆小的人,在江南小镇长大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怕一只猫?在她成长的地方,身边从来不缺猫啊狗啊这类动物。即使在半夜三更,她独行于外,遇到狂吠的恶狗或怪叫的野猫也不曾感到害怕。父亲早就教导过她,所有的动物,包括肉食性的猛兽,其实都怕人的。不到万不得已饿到极点的情况下,没有什么动物愿意主动攻击人类,何况是常见的猫与狗?
可是这只黑猫,与她以前所见过的所有的猫都不同,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令方媛油然而生出一种敬畏,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远离它。她似乎预感到这只黑猫带来的只有灾难与噩运。
秦妍屏没听到方媛的回答,天生胆小的她不敢多问,心悬了起来,紧张地望着方媛。
方媛转过脸看了她一眼,勉强笑笑,“别害怕,只是一只猫想睡我床上。”
她不说还好,说出来反而让秦妍屏更加害怕,“猫?是不是那只黑猫?!”
方媛苦笑,“好像是的。”
“啊!”秦妍屏缩进被子里,将自己的脑袋都钻进去了,反手盖住被子,躲在被窝里面说,“快赶走它啊!”
方媛从门背后寻来扫把,倒转手中,用扫把的把柄试探性地撩拨黑猫,黑猫乖巧地躲开,却不肯离开,低低地叫了声“喵!”,似乎在述说自己的不满。
徐招娣进来了,她可没方媛那么客气,抢过扫把,直接扫向黑猫。这次黑猫没躲过,被打得怪叫一声,身子摔到地上。
“滚!”徐招娣怒发冲冠,黑猫感觉到了她的愤怒,不敢惹她,身子一缩,躲到床铺下面去了。
徐招娣蹲着身子在床下面乱打了半天,硬是没把黑猫打出来。由于卧室里的日光灯坏了,烛光微弱,她也难以看清黑猫的具体位置,只是胡乱敲打一番,想吓它出来。可它在床下低低地叫着,就是不肯出来,想必是铁了心要在441女生寝室里过夜了。
“算了!随它吧。”黑猫凄惨的哀叫让方媛于心不忍,“反正它也不会咬人,明天天亮后它自然会走。”
徐招娣也拿这只黑猫没办法,对着秦妍屏嘻嘻一笑,“秦妍屏,出来吧,我为你报了一箭之仇。”
秦妍屏闷在被子里有些难受,探出头来,问:“你把那只黑猫赶走了吗?”
“没……”徐招娣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笑了,“打了它几下,现在它躲在床下不肯出来。”
秦妍屏撇了撇嘴,“应该用力地狠狠打它,我不知哪里得罪它了,它肯定是故意针对我的,吓得我不轻。”
说来也怪,那只黑猫躲在床下,也不叫了。
“它是不是走了?我们没看到?”秦妍屏侧耳听了会,没听到黑猫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