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哪里来,就往哪里去。——
罗朔领着秦雨一前一后地步入玄清殿。
“启禀师尊,我已经将他带过来。”罗朔低头拱手道,然后退至一旁。
秦雨望向正前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披墨褐色道袍,手持拂尘,神情炯然,丝毫看不出老态龙钟的样子,颇有几分仙风鹤骨,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正觉,他便是当今灵隐山的掌门,玉乙真人。
在他的左右两侧分坐着门派的五大长老,左侧坐着的有三名男子,分别是东灵峰谢冷秋、西灵峰傅江以及南灵峰元阳,其中靠近老者旁边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冷酷严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赶脚,想来于门中有不小的威望。右侧坐着一女一男,女的是北灵峰长老,名叫青水,生得秀雅气质,身形丰腴,凹凸有致,甚有美妙女子之风韵。男的是内事堂长老林从南,只见他两眼深邃无神,略弓着腰,偶尔一两声咳嗽,俨然一副病怏怏的架子,像是得了病一样。
“师尊,你好。”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有些说不出的威压之感,于是,急忙跪地叩首道。
殿前的几人你望我,我望你,突然一阵哈哈大笑。罗朔在旁抹了一把冷汗,想不到秦雨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偷偷瞄一眼,压低声音道:“诶诶,师尊是我叫的,你不是本门弟子,不能乱叫啊。”
“呵呵,我已不收徒多年,现在亦无收徒之念,你且起来说话吧,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玉乙真人淡淡一笑,伸手示意道。
“嗯。”秦雨缓身站起。
“这个珠子你知道叫什么吗?”玉乙真人拿出一颗透明珠子,徐徐问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不知道。”秦雨茫然摇头,摸着脑后勺,想了一会,念道,“好像,好像是一个老人给的。”
“掌门问你话,是就是,不要说‘好像’。”一旁冷峻的中年男子面有不悦之色,怒而起身,厉声道。
“冷秋师弟,此子尚幼,不妨事,你且坐下。”玉乙真人安抚谢冷秋。
“你知道那老人长得什么样?”玉乙真人继续道。
尽管秦雨丧失绝大多数记忆,但对于南翁老人,脑海里总有一些许印象,沉思了片刻,迟疑道:“呃……似乎,似乎跟你有点像。”
谢冷秋冷眼斜视,秦雨倒吸一口凉气,把视线回归到正前方的老者身上。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玉乙真人脸色一凝,问道。
秦雨又回想片刻,但脑海中像是被砸空似的,一片空白,惶恐道:“我、我已经记不清了。”
众人一阵骚动,显然秦雨的回答,令大家十分失望。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玉乙真人面色闪过一丝异样,但也只是稍纵即逝,随后抚须轻轻道。
“我只记得我叫秦雨,其他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那天,古州城郊外的破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又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玉乙真人没有顺着秦雨的思路,像是问题已提前设置好,只需要对方一一回答即可。
秦雨拍了拍脑袋,歪着头,迷惑道:“破庙我听罗朔大哥说过,还有你们发现的情况,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起来任何事。”说完,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玉乙真人收起目光,深思一会,之后吩咐罗朔先将秦雨带至偏厅等候传话。
等他们离开后,玉乙真人扫视在场的五位长老,询声道:“各位师弟、师妹对此有何看法?”
谢冷秋朝着玉乙真人,拱手道:“掌门师兄,世间千奇百怪,各种因缘巧合,我想只不过是他偶然拾得连灵珠,并无其他前后缘由,再看此人,资质低劣,师叔他老人家也不可能看上这样的人。”
“是的,掌门师兄,此子来历不明,几年前东海异兆,再加上近年来,妖兽魔人渐显活跃的迹象,我们还是慎重些好,给他点银两,送他下山就可以了。”谢冷秋身边的傅江跟声道。
“我的看法与冷秋师兄和傅江师兄一致。”元阳附和道。
玉乙真人点了点头,而另外一侧的林从南和青水仍是保持缄默,没有开口发表言论。
玉乙真人望向他们:“从南师弟和青水师妹,你们俩怎么看?”
青水顿了一下,挪动丹唇,面色冷漠地开口道:“掌门师兄,师祖传位之时,师叔便不辞而别,出门游历,未曾回过灵隐山。如今连灵珠突然出现,说明此童与他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应当借此机会找寻师叔;其二,虽然他资质不堪大用,但毕竟记忆丧失,无家可归,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放由他走,恐怕很难生存下去。因此,我认为先把他留下来,待他记忆恢复后,再择事。”
玉乙真人微眯双眼,轻轻点头。
“从南师弟,你呢?”
“我同意青水师妹的说法,不但如此,我想既然他与师叔有缘,我们更应该将他招入门,这样也算对师叔他老人家也是一种尊敬,至于资质低劣,后天慢慢培养便是。”
“不可,此等劣子若招进来,岂不损我门之名声。”冷秋争辩道。
“冷秋师兄,损与不损这倒未必吧,此子虽然愚钝,我料十有八九是记忆受损所导致,当前若贸然下定论,恐怕有失公允。”青水冷声回道。
“哼,有失公允?我执掌本门戒罚多年,从严治规,未曾失过偏颇,师妹你这话说得可是有些不讲道理啊。”
“正是因为过严,才需要矫枉。否则,不都由得你说了算。”
“你无非惦记着上次收徒的那件事?”
“是啊,一个根骨清奇,资质绝佳的弟子,被你三言两语就揽过去了,我们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啊。”青水冰冷的目光扫过傅江、元阳。
他们俩双双暗自低下头,对于谢冷秋的做法,他们也颇感无奈,当今,门徒最多属东灵峰无疑,每次遇到有好苗子,谢冷秋总是想第一个争取过去。虽然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但也过于强势。
“好玉自需良工磨。”冷秋辩解道。
“良工?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误人子弟咯?”林从南突然一怒,站起身发声,“你莫非也认为我是废人一般。”
“好了好了,怎么越说越不对路,你们莫要争执了,我心中自有打算。”玉乙真人抬手阻止,让大家冷静,稍安勿躁。
“是,掌门师兄!”见掌门发话了,谢冷秋、青水、林从南先后拱手点头,坐回原位。
玉乙真人召唤罗朔将秦雨重新带上来,然后不缓不慢地问秦雨:“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记不起来我的家在哪,求……求您收留我吧,做牛做马都可以,来日我记起来,绝不赖在这儿不走。”秦雨一阵慌乱,不知道对方是何意,跪伏道。
“哈哈哈,有趣。做牛做马倒不用了。”玉乙真人环顾五位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也罢,我就暂且收你入门,但我不收徒多年,不知你们五人之中谁想收他为徒?”
一听到“收徒”,谢冷秋立马把脸甩向一边,表示跟这收徒之事毫无关系,划清界线,而元阳和傅江则先后抬头举目巡视上方,像是在寻找什么,也清晰表表明自己不想趟这“浑水”,至于青水,则保持一往的冷漠,没有说话。
林从南则是微微低下头,不作声。
门派收徒向来尤重资质,若是天资愚钝,教不会,白浪费时间还好,坏了招牌名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因此,选徒之事,是慎重再慎重。
无人开口,殿上的静默,让玉乙颇显尴尬,但作为一派掌门,威望极高,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仅片刻,玉乙当即说道:“青水师妹,向来不收男徒弟,我想从南师弟与其有缘,同时门中就你那边最少人,多年来也没再收过徒弟,不如就归到你门下,好生照料,为兄相信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掌门师兄,这……”林从南一时哑然,没想到玉乙掌门一下将他推给自己,正意欲拒绝。
“好啦,就这么定了吧。”更没令他想到的是,玉乙掌门根本没给林从南推脱的机会,立即拍案道。
玉乙真人站起身来,眼角处瞟了一脸无奈的林从南,大有种辛苦你了的意思,然后转身快步离去。谢冷秋冷眼望了林从南一下,又扫一眼秦雨,露出得意的笑容。青水看着他,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却也是稍纵即逝,恢复如先,只是在步经他身旁时,微微停顿下,随后,踏步而去。
众人相继离去,只留得林从南、罗朔、秦雨。
林从南静坐原地,迟迟不肯起身。罗朔见师父没有动静,上前小声探问:“师傅,你看师弟一直跪着???”
林从南回过神,摆摆手,叹气道:“还是掌门师兄‘厉害’!一句话就把人丢给我了。你先带他回内事堂,我出去走走。”
“是!师傅。”罗朔应声道。
林从南挺着略显瘦弱的身躯,负手从容地走出大殿。
“师弟,你赶快起来吧!师傅已经答应收你为徒了。”罗朔展露笑容,对着秦雨道。
“啊?那师傅呢?”秦雨抬头一望,只看见罗朔,不见林从南,四处张望。
“师傅有事先走了,你别介意,他老人家就喜欢这样的,别跪着了,赶紧起来跟我一起回内事堂。”
“嗯!”
随后,两人离开玄清殿,步往内事堂。
内事堂位于灵都峰主峰,只不过内事堂在主峰偏下方,主要负责药草丹丸的炼制,其实主要还是林从南练给自己食用。像东灵峰谢冷秋则主掌刑罚、戒律戒规,而青水、傅江、元阳三位长老则没有明显的界定,门内大小事都参与。
回到内事堂,一会儿的功夫,便围上来三个人,二男一女,都睁大眼睛上下大量眼前的少年。奇怪的是,秦雨也跟他们一样,张大眼睛一会望望女的,一会望望男的,没有招呼,没有说话,场面有点怪异。
过会,其中的女孩用手指轻轻戳几下秦雨的肩膀,似乎想看他反应,秦雨觉得眼前女孩有点木讷神经,也用手缓慢指戳了对方几下。女孩顿时托着下巴,偷偷地将罗朔拉往一边,悄声问道:“大师兄,这小子是不是头脑有点问题啊?”
罗朔忙打断话,沉声道:“小师妹,你别乱说,他是师傅新招收的弟子,叫秦雨。秦雨师弟只是记忆受损,对陌生人稍有些好奇而已。”
被罗朔称为小师妹的少女叫林思菱,年方十六,是内事堂长老林从南的女儿,一身红衣,凤冠霞披,生得柳腰莲脸,柔嫩的雪白肌肤无不衬托着少女般青春靓丽的气息。
“秦……雨……?记忆受损?”林思菱若有所思地道一声,“怪不得觉有点傻傻的。”
林思菱重新来到秦雨跟前,张开嫩唇:“秦雨师弟,我叫林思菱,听大师兄说你记忆受损,所以才傻乎乎的。”
罗朔捏了一把冷汗,解释道:“小师妹,他记忆受损是没错,但我可没说他傻乎乎的,小师妹莫要陷我于不义啊。”
“反正都差不多嘛。”
“这……”罗朔顿时无语。
“思菱师姐好!”
“嗯,不错!”林思菱赞赏道,“嘴巴还算麻利。”
“这位是二弟子吴考继。”罗朔相继介绍道,“还有这位是三弟子王旺。”
秦雨一一作揖行礼问候后,王旺上前泛着大眼睛,惊呆呆地望着秦雨:“秦师弟,听说你给掌门和五大长老救回来了,是真的吗?”
秦雨迟疑了下,方道:“应该是吧。”
“你太了不起了,能得到他们的出手相救,要是换做我,就算死了也值得。”
“王旺师弟,你都胡说些什么,让开让开。”吴考继瞅了王旺一眼,挤开他问道,“秦师弟,听说师叔祖点化过你,你是不是身上怀有什么惊天绝技?来给我们露两手瞧瞧。”
秦雨面色尴尬,不好意思说道:“考继师兄,十分抱歉,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啊!不会吧?”吴考继大失所望,还以为这位师弟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原来什么都不会。
“那你会什么?”林思菱娇噗噗的脸庞,眨巴水汪汪的眼睛,惊呼道。
秦雨苦思良久,最终得意地说出两个字:“烧饭。”
众人目瞪口呆,顿时一片沉默,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