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命相拼,我便以死相报。——
夜晚。
秦雨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低沉着脸,对今日那位自称南翁的白发老者的只言片语仍心有余悸,自己从来都不信这些江湖术士,无非是耍些坑蒙拐骗的低劣手段,可不知为何,对于怪老人却有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既信又疑。
思索良久,也没个结果。后来,长吁一口气,摇头自语:“想来多半也是骗人……咦?我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一旦想开,便不再多想。心思一转,突然想起自己还身负着般若心经的三层内功心法,朱老伯亲授的口诀当中,第一层心法便是要打通经络,贯通眉心,与全身经脉无缝融合,奈何迟迟无法压制住煞气,从而打通眉心,运元行气。否则今日何必惧怕那帮恶徒,至于武幽门那次鬼使神差地使出仙术,到现在还是个迷。
秦雨自认饱读典籍,才华满腹,但仅凭智谋和胆略,很难在繁杂的尘世间生存,稍有不慎便有性命安危。若有逆天神法,通天之识,方能立于不败,找到娘亲的机会将大大增加,因而修习般若心经是必须要走的路。
第一次,秦雨有了主动修习般若心经的念头。
当下,盘腿端坐于床头,想再次试试突破眉心处的煞气地带。自从上次失败后,便不敢再轻易尝试,那种刺骨之痛至今仍记忆犹新,但不管怎样,此时此刻也抵挡不住脑海中那股执着的信念。
秦雨眼帘一闭,双手慢慢平放双膝,调匀呼吸,收心拢气,阵阵真气霎时从周身汇聚于丹田,片刻后,从丹田流出,随着经脉趟过各处关节,通往全身。所经过之处,犹如冷水中骤然灌入热浆般温润而剧烈,最后慢慢齐发大脑中枢。还没来得及占据,眉心处凶煞之气迅速从扩出,冲散意欲侵占大脑的金色气元。
秦雨胸口一震,立马加大真气的汇入冲击,奇怪的是,以往还能与之抗衡,现在真气一旦补充入大脑,即刻被抵消。上次的煞气可还未如此霸道,难道还会自动成长不成?
秦雨没想那么多,继续加大输入,顷刻之后,全身汇聚起来的真气均被消磨殆尽。
面对诸多不解,待秦雨再想提振真气时,发现真气已耗尽,连撤回的手式都不用做,尝试再次失败了。更令人心惊与沮丧的是,以后不能轻易尝试,功法没练上去,反而促进煞气暴涨,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秦雨向来十分忌讳这股潜在的煞气,尽管暂不清楚它的来历及影响,但也明白要尽早除之,要不然后患无穷。
※※※
夜色渐浓,有些露寒。蜡烛已燃烧过半,秦雨精神疲惫,思绪颇多而无法入眠。于是,披上薄薄的外衣走下床,打开门窗,遥望星空,丝丝凉意迎面而来,多么熟悉的感觉。秦雨神情哀伤,嘴唇微微翕合:“言儿,你在那遥远的地方可还好吗?会不会感到寒冷呢?……”
“不好了,不好了!”
“……”
三蛋闯进门,上下不接下气,脸色惨白。
瞧见三蛋如此慌张的神色,即刻联想到南翁老人的告诫,两道眉毛向中心紧靠,低沉道:“发生什么事了?”
“洛璃姐姐下午时分出门去药铺抓药,我在门外候了几个时辰都不见她回来!”一面说着一面连忙递给秦雨一张纸条,“这是刚刚有人扔给我的!”
秦雨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到:“欲救此人,请立即备齐五千两,一个人到城外五里林赎人,若敢通知官府,准备好棺材收尸!”
秦雨面色凝重,合上纸条,缄默一阵,深深吸了一口气:“三蛋,你马上到库房找齐五千两,备齐马车,我立即要用。”
“可是少爷,我们哪有那么银两啊?”
“有多少算多少,不要废话!”秦雨严肃道。
“是是,少爷。”三蛋火速离去,至门口处,差点和胡一则撞到一块。
胡一则望着三蛋匆忙的脚步,一脸迷惑,急忙入屋,问道:“雨儿,天色不早,三蛋如此慌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雨向胡一则行礼,沉声道:“洛璃姑娘被绑架了!”
“啊!这怎么可能?”
秦雨遂将纸条递过去给他,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告明胡一则,并推断这伙绑匪很有可能就是今日闹事的那几人。
看完后,胡一则老脸皱纹紧绷:“这些天,我早已将洛璃当成自家人了,此次她遭遇不测,为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救她。我的命不值钱,让我去赎人。”
“义父,你的恩情雨儿毕生不敢忘,本次前去,凶险非凡,那帮恶人又狡猾多端,儿想好了对策,我们兵分两路,我先赶往五里林,我想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我会故意推延时间,好让你和三蛋通报官府,让他们尽快派兵赶来。”
“既然你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那更应该让为父去。”胡一则争辩道。
“我见识过他们的手段,孩儿能更好地与他们周旋,坚持到你们赶来,然后将恶贼擒住,一举两得。”
“你的谋略胆识,我一点都不担心,倘若万一失败或者有偏差呢?”
“义父,雨儿已经长大了,请您相信雨儿,再者说,你不是常说雨儿吉人自有天相,您就别让雨儿给人家笑话了,就算我求求你了。”
胡一则虽有不让,但实在辩不过秦雨,轻叹一口气:“罢了,雨儿能言善辩,为父不及。不过你要答应义父,一定要平平安安等到我们前来支援,知道么?”
“雨儿遵命!”秦雨轻松笑道。
胡一则白了一个眼神:“都这个时候了,还嬉皮笑脸的。”
“反正都是去,干嘛还累着自己呢。”秦雨上前抓起胡一则生满老茧的手,深情道,“雨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义父千万不要难过。”
“呸呸呸!”胡一则轻敲秦雨的小脑袋,“你们都要好好的,一个也不许少。”
秦雨一怔,几年前自己似乎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当初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孩。人生要么浑浑噩噩地任人宰割,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世间沧桑莫过于此。
“怎么了,雨儿?”见秦雨没有说话,眼角略泛红润,胡一则温情地问道。
“没……没什么。”秦雨急忙转移话题,“我想三蛋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分头出发,迟恐生变。”
胡一则活了大把岁数,立时明白秦雨的担心,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客栈外。果然,三蛋已将马车、银两备齐,自个站在马旁扯住缰绳候着。
“少爷只有三千五百两,还差一千五百两,怎么办?”
“差多差少也是差,没事,我会看着办。”秦雨不再多说,一跃跳上马,简单作了一个告别姿势,便驱马加速离去。
三蛋想不明白秦雨的“差多差少也是差”是什么意思,正想问问,可惜只留下扬起的余尘。随后,胡一则喊上三蛋匆匆赶往官府报案。
出城不远,秦雨催马快速前进,半个时辰后,赶到约定地点,五里林。
这五里林到处长满松香树,密密麻麻的,长得高翠挺拔,枝繁叶茂。幸好明月高悬当头,方从夜空中穿透到地表,给黑夜赶路之人提供一丝光亮。
秦雨拉住缰绳,停车四周环望,没有一点动静,正欲垂首深思时,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矮灌丛传来,接着一支支火把相继被点着,五个彪汉前后左右围住秦雨。
“你小子倒是挺有骨气的,一个人就敢前来啊,哈哈哈!”开口说话之人,便是今日店里闹事的刀疤男子。
“果然是你们!”秦雨阴沉着脸。
“是啊,这不是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倒是挺有缘的。”说完,是响起一阵讥讽嘲笑。
“人呢?”
“带上来!”
洛璃被绑住手脚,嘴上塞着棉布,看上去整个人有些憔悴。
“松开她嘴,我要跟她说几句话,确认是否无恙?”
刀疤男子给看住洛璃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拿掉棉布。
棉布刚被拿走,洛璃立即道:“秦雨哥哥,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吗?”
“今天半路遇到这伙恶徒,怎么甩也甩不掉,后来不小心走进死胡同,被他们抓住了。你可不要上当,这帮人就算拿了钱,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住嘴!臭娘们,赶紧把嘴给我堵上。”刀疤男子怒道。
“你们快放开她。”
“钱呢?”
“我带来了,不过你要先……”话未说完,身后便遭到当头一棒,秦雨顿觉头脑发晕,眼前一黑,“刷”地从马上摔下来。
洛璃想大声嘶叫,可是嘴被堵上,只能用力晃动身体试图挣脱束缚,却被扣得紧紧的,眼角莹光闪闪。忽地,脖颈被人拍了一下,翻了白眼,继而倒地。
※※※
“哗啦啦!”
一桶冷水狠狠泼在秦雨脸上,冰凉透心的水让秦雨苏醒过来,手脚已被草绳绑得死死的,这时半躺在身旁的洛璃刚好醒过来,他扫视一圈,发现这是一间草木横生,荒废破败的庙宇,心头微微一紧,若是在此地杀人,当真神不知鬼不觉。
刀疤男子架起刀,切齿道:“小子,你敢跟我玩阴的,竟然带石头来忽悠我们。”一边说着,一边猛然将送来的箱子踹翻,一颗颗石块从箱子里迸出来。
“哼,早知道你们这群万恶之徒奸猾无比,若是一旦拿到钱,我们哪还有生还的可能。”秦雨眼神冷冷道。
刀疤男子不想跟秦雨废话,高声喝道:“快告诉我银两在哪?”
秦雨将脸转向一边,没有回答。
“再说最后一遍,在哪?”
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好,看你嘴硬,我倒是成全你,来人!”
“在!大哥。”
“将他的手筋脚筋全给我挑断了,看你狠还是我狠?”说完这句话,刀疤男子坐在地上的箱子准备欣赏这场“盛典”。
两名手下走近秦雨,先后按住他的肩膀大腿。洛璃飞身上扑,挡住他们,痛哭道:“你们不要这样对秦雨哥哥,不要这样……”
其余两人快速将她拉起,用力推开,洛璃猛退几步,站不稳脚跟,滚落地上。
“不准你们对她……”秦雨话到一半,一阵锥心剧痛传来,“啊……”
鲜血登时从手脚切口处喷溅而出,空中飘起一片腥甜的血雾,秦雨额头青筋暴涨,眼珠极度突出,似要掉出来,嘴巴夸张地张至极限。
“不要啊……”
场面过于血腥暴力,洛璃望着秦雨,柔美的身躯蜷缩一团,不停地颤抖,不停地哀求道。
“小子,赶快说出银两在哪,少遭受些罪。”刀疤男子单手抬起刀,往刀口上吹气。
“你!尽管放马过来!”秦雨强忍撕心裂肺之痛,咬牙道。
“你……”
黑衣瘦男将嘴巴凑到刀疤男子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刀疤男子恍然大悟,立拍大腿,喊道:“好啊!我怎么没想到,哼!小子,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居然你不给面子,那没办法了,我只好从她身上下手咯。”刀疤男子侧脸望向洛璃,奸笑道。
“你们想干什么?”秦雨愤怒道。
“还能干什么,扒光她的衣服,现场让我给你演一出好戏呗。”
“你这混蛋!”
刀疤男子站直身,整理一下衣襟,大步走向洛璃,然后蹲下身,**的上下瞄着她的身材。洛璃手忙脚乱坐起来,迅速往后撤至角落,一脸惊慌道:“你、你要干什么?”
“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妞,这前凸后翘的,别着急,很快活的,就让我来给你助助兴哈。”刀疤男子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正当对方伸出淫爪之际,秦雨大喊一句:“住手!我说,我说。”
他伸出的手半空停住,立身问道:“银两在哪?”
“我若说了,是否能放了我们?”
“当然可以放,但不是‘我们’,而是你一个人。”刀疤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洛璃道,“而她,我还要给弟兄们享用呢。”
众人哄然大笑,个个眼放精光,瞄了几眼躲靠在角落的美丽少女。
秦雨脸色一沉,忍着痛说道:“我将银两的位置……记录在衣袋的珠子里面。”
黑衣瘦男上前在他身上摸了几下,果真搜出一个小布袋,打开一看,确有一颗珠子,于是将它递到刀疤男子手里。只见珠子透明圆滑,上面除了镌刻着一个“灵”字外,根本就没什么特别之处。
“你敢耍我!”
“哈哈,罪恶滔天,穷途末路的人自然看不到。”秦雨挣扎着笑道。
“狗娘养的!”
刀疤男子将手中珠明珠怒摔地上,用脚狠狠踩住他的喉咙,“我要折磨死你。”
不远处的地上,那颗明珠上的“灵”字慢慢亮起来,可惜过于微弱,在场的人都没注意到。
秦雨耷拉着双手,呼吸开始艰难,面色通红,口角处开始不停流血,身体偶尔抽搐,眼球逐渐泛白,牙缝里仍然挤出几个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秦雨哥哥……”洛璃哭喊道。
呼吸越来越弱……
终于,心脏停止了跳动,眼皮也自动闭合上。
刀疤男子松开了腿,秦雨“刷刷”地从墙面上滑坐下来,头深深埋进胸口,刀疤男子不解气地啐了一口,怒瞪秦雨。
一声痛彻心扉的恸哭再次从角落传来:“秦雨哥哥,你不要死啊……”
这么一哭,大伙马上注意到她,恶贯满盈的脸上重新挂起淫淫之色,几人双手互搓地向洛璃逼近。
就在此刻,身后的秦雨身上开始发生变化,鲜血停止外流,原先被挑断手脚的伤口迅速愈合,不一会,手指已能微微弹动。忽地,额头眉心处一道血痕闪现,猛然抬头,眼皮张开,血红的双眼蕴含暴戾与肃杀之意,周身寒气逼人。
黑衣瘦男率先发现不对劲,觉得身后凉飕飕的。回头一望,全身寒颤不已,吞吞吐吐道:“大……大……哥……”
话未言尽,“呼”地一身闪啸而过,他的头颅被打飞,砸陷在墙里,留下一滩血迹,脖颈处血柱溅出,身体直直倒地,场面血腥至极。
在场几人极度震惊,刀疤男子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你,你……”
还没等说完,剩余四人脑袋几乎同一时间飞离躯体,空中溅起道道血雾,整个荒庙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秦雨人悬半空,张开双手,仰头向天竭力怒吼,长衣无风自鼓,眉心处红芒闪耀,尽情地吸收庙堂内的血气,远远看上去,秦雨仿若一个血人。
洛璃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吓到,娇喘连连道:“秦雨哥哥,别吓我,你、你到底怎么啦?”
听到还有声响,血人停止狂叫,倏然转脸望向场上仅存的少女,眸中尽是贪婪和杀戮,二话不说,极速冲向她,洛璃惊恐地尖叫一声,自知躲不过。
快到眼前一刻,突然闪出一位白发老者,他右手轻轻一弹,血人停滞于半空,无法前进一步,左手双指一伸,点在洛璃额头,洛璃顿时昏了过去。
血人受阻,欲加大攻势,只见老者抬手一挥,血人如离弦之箭迅速后飞,撞到柱子,摔落下来。血人立即半跪起身,老者已欺身靠近,单掌盖在对方的眉心之处,注入真气,血人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赤眼缓缓消退,恢复成普通人模样,然后,晕了过去。
老者缓缓撤回手掌,单手负立,抚须叹气:“幸好来得及时,否则又要多加一条生命,你身上的煞气越来越严重,我只能暂时封印住它,同时也牵连了你绝大部分记忆。未来变数太大,权当走一步算一步了。”
此时,庙外疾风骤起,一股强大气息悄然而至。老者敛然一笑,走近洛璃,单手一挥,金光乍闪,老者与洛璃同时消失在原地,瞬间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