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不同,命运自然不同。——
暮去朝来,露往霜来,岁月不居。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林雨一年以来的生活规律,兢兢业业地干活,生活倒也安然自在。他从不主动多问门内之事,对所谓的习武练功毫无兴致。只是期许多积攒些银两,数年之后,时机成熟,便能自行下山继续寻找娘亲。
这一年来,有的弟子已经忘记本门还有林雨这号弟子,就连平时对他憎恨几分的李平也鲜有露面,认为他将来不成气候,根本无法跟自己相提并论,因而没有前来刁难,更关键的是他不敢驳朱老伯的面,肆意为难他。
然则,本来小安无事的武幽门,近期却发生一件大事。本门门主高进不知何缘故,离奇患得怪病,日日咳血,病倒不起。门内唯一的医士一时也察诊不出是何病症,束手无策。而后,李平不巧在外遇得一江湖郎中,将他请回梅峰岭。
原本只是试试,结果却出人意料。在他开出几副药服用之后,门主的病情开始慢慢好转,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李平找对郎中,门主之病定然能痊愈的时候,郎中却突然消失,并留下纸条,上面写道:“高进门主其病虽然暂时得到遏制,实则早已伤及心肺,时日不多,请好生照顾吧!本人能力有限,怕贵方强留,故不辞而别,请见谅!”
闻此,众人皆失声痛哭,尤其高香言,当场哭晕过去。
早些时候,高香言三天两头都会跑到伙房找林雨说说话,打发时间。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她一个人在说,什么“门”长里短,什么这呀那呀,甚至连路上偶遇几只小鸟都“不放过”。
尽管林雨有时太忙,不大愿意搭理她,但是没办法,谁叫她是大小姐呢,再说,越是拒绝,她说得越多。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全单照收,除了一些感兴趣的话题外,其它那些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
但是,自从门主得病后,高香言就再没出现过,众人对门主患病更是闭口不谈,非常避讳。少了高香言的“通风报信”,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颇为担心。
※※※
一日午时,林雨干完活,嫌着无聊,独自坐在古树下面发呆,这一坐,便坐了一个多时辰。
朱老伯瞧见他这么长时间不动,于是,悄悄地站在他身旁,“咳咳咳”地故作声响。林雨缓过神,转头侧望:“朱老伯,您怎么站在这里?”
“我啊,是来看看你的。”朱老伯眯着眼,略有深意。
“看看我?”秦雨茫然道。
“难道就不该看看你?最近经常见你心不在焉,怕是心里有所牵挂吧?”
林雨垂首低声:“哦,对不起朱老伯,最近表现不好,下次我会改正过来,给您添麻烦了。”
“哈哈,我并非责怪你,如今,这伙房名义上是我在负责,实际上真正做事的是你,这一年你厨艺突飞猛进,总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这把老骨头才侥幸得以偷懒。”朱老伯一直保持着笑意,突然,话锋一转,目光悠悠道,“你是在想为什么她最近没来找你吧?”
“我,我没有。”林雨辩解道。
朱老伯笑容可掬,呵道:“我又不是老糊涂,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
“我,我……”林雨脸色微微发红,然后又低下头来。
平日里,林雨少跟门中弟子往来,若不是高香言,恐怕门内有多少个弟子他都不清楚,门主得病后,她未曾来找林雨,自然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朱老伯便将门主高进的情况告诉他,林雨幡然醒悟,遂心想去探望门主,表示一番感恩,但转眼间,马上击碎这个不切合实际的意想。理由很简单,他只是一名卑微的打杂弟子,人家未必瞧得上,再说,没有门主召见,不是想了就能做,否则乱了辈分。
矛盾与纠结都写在脸上,朱老伯只是笑笑不言,最后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感慨:“一切源自天定。”
林雨不解,想要搞不清这句话是何意思之时,忽然,一阵不知名的剧痛从胸口处传来,林雨应声倒地,锥心刺骨之痛让林雨青筋暴涨,面目狰狞。忽至的变化,让朱老伯神情大骇,眉头紧皱,沉思半会,即刻扶起林雨,伸出两指放于他的额心,脸上表情逐显凝重,最后如死灰一般惨白。
“怎么会是这样?”
不容多想,朱老伯反手一掌,打在林雨的后背,接着两眼紧闭,嘴中念念有词,掌心处光华流转,猛然迸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在半空中悬浮着一个偌大的“卍”字。
在他身体得到一股刚正气息注入后,痛苦顿时减缓不少,但双眼仍是紧闭,额头冷汗涔涔,面部时而显现猩红,时而呈露金黄。最后,朱老伯一声断喝收息,林雨一翻眼,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房屋里。林雨撑开双眼,眨巴几下,尚觉胸口留有余痛,伸手不停进行揉搓,此时朱老伯正从外面进屋,林雨困惑地望向他。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朱老伯淡淡道。
“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胸口处有点轻微不适。”林雨也迷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疼痛,已经不止一次了。
朱老伯脸色一沉,冷冷道:“只是轻微?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见惯朱老伯的和蔼可亲,处处帮助自己,对待自己也犹如亲人一般。可是,此时的朱老伯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言语中透露着陌生与生冷,林雨心中顿感莫名的不安。
林雨迅速起身,跪伏床头,猛磕几记响头:“您待我如子,常教导我如何行事为人,大恩大德无以回报,我从不敢,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欺瞒啊!”讲完,泪流如下。
朱老伯没有说话,他了解林雨,且相信他所说的。但心中疑惑甚多,于是,不停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最后走到林雨跟前,将他扶坐起来,动容道:“小雨,是我错怪你了,你不要在意。”
林雨擦拭眼泪:“雨儿不敢,雨儿不敢。”
朱老伯注视着林雨,想了半会,终道:“我接下来有样东西要交给你,不过你要谨记,不可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也不要让人知道你用有这样东西,你能做到不?”
林雨一头雾水,但还是咬牙坚定道:“雨儿誓死保密,否则……”
“诶,可以了。你只要相信我所做的是为了你好,就已经足够。”朱老伯摆摆手,缓气平和道,“那就闭上眼睛开始吧。”
※※※
孤云落日残霞,众鸟高飞,萧萧黄叶闭疏窗。
前途命运几许,风起梦落,渺渺青纱贯长空。
一盏茶之后,朱老伯打开房门,夕阳照在他的身躯上,本已皱纹横生的脸,骤然间苍老许多,眼神涣散,看上去神态有些疲敝。
房内,林雨纹丝不动地盘坐着,两眼仍保持紧闭,脑海浮现朱老伯方才的谆谆告诫:“你眉心处有股诡异的煞气,虽然只是雏形,日后必成大患,万万不可小觑。现我传你般若心经,此乃雷恩寺佛门心法,尚可压制煞气,暂保性命。般若心经分有大乘、中乘、小乘,每阶乘又分三层,现在我直接送你小乘巅峰功力,至于如何运用,需要往后慢慢消化,勤加修习……”
与此同时,脸上金光流转,阳刚真气以较慢的速度在林雨全身游走,经血液流传全身,打通各处筋脉要段,然后开始集聚元气,巩固于丹田,后来,金色璀璨的光芒慢慢敛入体内,慢慢消失。
再过一盏茶的时间,林雨方缓缓掀开眼皮,感觉身体十分奇妙,呼吸轻匀,浑身充满力量。至少觉得砍柴挑水应该不会很困难。
一日之内,体会了从痛不欲生到现在的心旷神怡,这大起大落的滋味还真是不太好受。不过,林雨还不知现在所拥有的般若心经功法跟武幽门修习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以为应该差不多。
事实上,断非如此。
武幽门属于江湖小号门派,方今正道,以灵隐山、苍云阁、雷恩寺三大修仙门派为翘楚。江湖武流之士远不可与之比拟,哪怕是三大门派末流之辈,也能在中原大地轻易地翻云覆雨,更甭提武幽门此等末流杂派。
当然,林雨刚刚获得内功,还无法运用,相当于一个人买了一把剑,但不知道怎么拔剑的道理。然而,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林雨已非寻常人。
林雨起身走出门外,四处观望,寻找他的身影,好好道谢一番,但院内空无一人,不见其踪影。
恰巧此时高香言跨入院门,她快步走动,想来应该是要找林雨。此前,她从朱老伯传来的口讯得知,林雨突然于伙房晕倒,然后被带回屋休息调养。而她心中甚为牵挂,在熬完药给父亲喝下后,抽空赶了过来。
林雨欣喜地叫道:“香言师姐,你来啦……”
高香言可能忙于赶路,一直都是半低着头,等到有人叫唤自己,才立马抬头一望,可惜已来不及,一头撞进林雨怀里。
一年过去,林雨长高一大截,两人站一起,林雨要略显高些,一眼望去,颇有青涩男孩的风范。
林雨默默地凝视眼前的女子,虽然她脸上化了点淡妆,还是隐隐看得出略微苍白,眼神没了以前那股灵动。
看见他正注视着自己,高香言慌乱整理衣襟,感觉不是很自在,低眉垂眼,脸颊微微泛红。
“师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林雨关心问道。
高香言稍稍害羞道:“没、没有。”
“哦。”
“我听说你晕倒,特地过来看看你。”高香言即刻恢复神态,柔声道,“近来师姐忙,没能常来看你,疏忽照顾了。”
话音一落,高香言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扫视了林雨一番。
“谢谢师姐关爱,我身体已无大碍。”林雨施礼道。
高香言好奇道:“不要太过劳累,也不要逞能,注意自己的小身膀,别……”
“别”字拉得很长,林雨伸着脖子,吞了一口水,等她继续说下去。
然而平时说话滔滔不绝的高香言,却默然了。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沉默的彼此让空气散发出尴尬的味道。
最后,还是林雨开了口:“你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悲伤。门主大人他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一定会没事的。”
“谢谢你,林雨。”高香言神色忧伤,忽然银牙一咬,“你能陪我走走吗?”
林雨“嗯”声点头。
※※※
梅峰岭,依旧树木青翠,花草香溢,跟林雨第一天进门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一路上,高香言同往常一样叙说门派的事情。只不过语调中带着一丝丝哀伤。
现在门派上下基本是李平在打理负责,他早就觊觎门主之位。以前对高香言的追求尚须顾忌三分,而今,越来越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对于李平,高香言根本没有好感,阴诡狂妄,目中无人。无奈门中弟子,青黄不接,缺乏可以倚重的得力弟子,为了顾全大局,只能暂时任由他自把自为。只要不太过分,门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不到,数月不见,门派竟发生此等变化,真是暗流汹涌啊。
林雨大感惊讶,却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只能安慰高香言:“师姐莫要多想,只要门主病情稍加好转,重新执掌本门,一切都会恢复过来的。”
高香言扬起清秀美丽的脸,哀哀道:“希望如此了。”
是时,一位弟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焦急地禀道:“大小姐,门主大人有事找你,请你回去。还有,顺便带上林雨。”
高香言一听是爹爹的召唤,不由分说得喊上林雨,快速地离开了。
雾云缭绕,丘峦静矗。空山美景,蔚为壮观。不扰凡尘事,不落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