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出我的话里有话,并不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满桌的珍馐,我并没有什么胃口。
“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他看着我,淡淡地说道,又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一壶酒很快见底,他并没有半分醉意。
“回到汴京,你就待在我的府邸,窅娘,我必须娶她,这是我身为男人的承诺,你就留在我的身边,我偶读要求不高只让我天天看见你就好。窅娘她善解人意,不会与你为难,你放心便好。”
“我不是你赵匡义手上收藏的一件物品,我不会待在你的身边!”
他并不理会我的话,用力将我拉近,我闻到他身上淡淡地酒香味,以前这种感觉味道只在孟昶身上有,这种味道一度让人沉醉,如今却让我这般厌恶,我抗拒地推了推他,他纹丝不动。
“别动只一会,就让我我靠一会,我好累,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很累,只有在你的面前我才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就一会!”
他并没有更加过分地举动,我就被他这么抱住,仿佛我们是最亲密的爱侣,此刻正说着贴心的话,我的胸口感受到他温暖的鼻息,脸不知不觉就红了,这暧昧的瞬间让我的心似乎有些松动,难道我曾经真的爱过眼前这个男人?
几乎是数着时间,好容易挨到他吃完饭。
“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这是你最熟悉的房间,想必你会睡得安稳,明日就要启程,以后你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了,算是纪念。”
我还真的累了,我看看床,再看看他。
猜出我的心思他笑道:“你放心,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今晚估计就是熬通宵了,不信你看!”他指着案上厚厚的一叠东西。
我顺着他的指尖望去,果然案上堆满了待批复的文件。心中算是稍稍安定了些。
“你快些休息吧,我得做事了!我守着你,你自可以放心。”
他哪里知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乖乖和衣躺在床上,却是久久无法入眠,侧身看着他正背对着我,案上昏黄的烛火在跳跃,他俯身忙碌的身影正好投影在床边的墙上,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暗想着,这个男人与孟昶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孟昶喜好享受,他则很勤奋,即使也已经深了,他还在挑灯夜战,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蜀国被大宋所灭的原因吧。
似乎感受到身后目光的注视,他转身看了看我,目光与他相触,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偷窥到了自己的心事,连忙翻身,朝里躺着。
墙上的影子动了动,又变回原来的姿势。我紧张的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屋子里静悄悄的,终于我被睡意席卷,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天已经亮了,门被轻轻地推开,:“将军!”士兵粗壮的声音将我吵醒,也许是得到了他的示意,立马,声音降下一个等级“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再去备一辆马车,再让从宫女中找几个伶俐的。”门再次被关上,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背对着他,我的心砰砰直跳。
在我床前站定,他叹了一口气,良久,终于转身在案前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我急忙起身,害怕他再次靠近让我莫名地不安。
“你醒了?睡得可好?”
也许是因为一夜未眠,他的眼里满是血丝,眼下乌黑,即便如此,精神依然抖擞。
我不说话,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马上就要出发了,你准备一下,我替你安排了马车,这一路颠簸,会很辛苦,你做好心理准备,等到了汴京一切就好了。你先梳洗,我先出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如释重负。
梳洗完毕,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身后的背景已经不是前日金碧辉煌的光景,屋子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终究,我是要离开这里了,从此我要开始寄人篱下的日子,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眼角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却是窅娘:“你可收拾好了?”
我悄悄地擦干眼角的泪水:“败军之将,亡国之奴,还有什么好收拾的。”
“走吧,怕你一路上不习惯,我特意向将军请命,这一路上我来照顾你,我们同乘一车。”
我心里不由得一惊,看着窅娘,我心里疑问万千,既然按照她说的,我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为何她却这般隐忍?同样身为女子,难道不会觉得委屈嫉妒吗?
“走吧,不要让将久等!”
跟在她身后,走出了房间,朝着屋里看了最后一眼,我将房门轻轻地带上,我和孟昶曾经在这里共同度过的无数甜蜜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赵匡义很细心,将马车停在了我的宫门口,我并没有再看见他,等上马车,听见车夫扬鞭抽在马身上我忽然觉得那鞭子,似乎是抽在我身上,心口疼得厉害,我拼命忍住就要落下来的眼泪,本想再看一眼我曾经无数次踏足的宫殿,伸在半空的手又缩了回来,再看又有什么意义呢?终究是要离开的。也不知道孟昶他好不好,身为亡国之君的他,赵匡义有没有为难他。
车子驶出宫门,停了下来,赵匡义已经率领大部队在这里聚集。
“所有将士听令,尔等得胜还朝,皇上已经下旨会嘉奖尔等,准备好了吗?班师还朝!”我在马车里听见他的声音从我不远的前方传来,声音铿锵有力。
听见出发的号令,队伍后头的人群开始痛哭流涕,一声声一句句哀怨不已,车轮声碾压过青石地面,路面石板已经松动,车子压过,发出叮咚的响声,队伍在慢慢地前行,哭声震天,我小时候见过村里送葬地队伍,光景仿佛现在一样,一样的哭声一样的队伍,现在,我们不就是在给蜀国送葬吗?不知道孟昶他此刻是否也在哭泣?我本来也该在那哭泣的人群里,我本来也该陪着他一起流泪,可是现在我却坐着舒适的马车,依旧是锦衣玉食,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还是对我的赏赐?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