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佛陷入无尽的深渊中,身心被黑暗的潮水包围,心一寸寸冷了下去,软软的跌落而下。
一不留神,摇晃的影子愈加颤颤巍巍,月关来不及多想,健壮的长腿一越,翻身跳下马背。几乎是飞奔着,将那具柔弱的身体拉如怀中。
黛玉眼皮上似乎坠着千斤重的东西,动也动不了。朦胧中总有声音提醒她,不可以倒下,不能束手就擒。
在怎么挣扎,身体还是稳如泰山,半分都没有移动。她只感觉自己跌入一个怀抱中,却不知道这人是谁。
不是熟悉的气息,带着苍凉的味道,似乎想极力压制什么。她只记得月关一直在追捕自己,发现下属被她害死了,将她五花大绑,抓回去泄恨还差不多,怎么会这般小心的抱着她,像是守护无价至宝一样。
月关看着她慢慢阖上的眼皮,抓住她的想法早就烟消云散,被压抑的担忧取代。
对!是担心。她无光的双眸,散乱的眼珠,让他心疼,让他心生守护之情。
凭借丰富的野外生存阅历,月关知道她没事。她只是太紧张,夜里寒气中,受凉了,加上饥肠辘辘才会晕倒。即使清楚原因,他的心还是被揪的紧紧的,疼惜困扰着他,得不到释放。
月关抱着他,利索的翻身上马,一手抱着黛玉,将她牢牢的护在怀中,一手抓着缰绳,一副随时急速奔驰的态势。他扭过头,对部下交代几句后,两名黑衣士兵快速离开。他双腿踢了踢马肚子,马儿很有灵性,害怕颠到背上的娇人,走的很稳。
这里里龙牙沙漠不远,也不知道黛玉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月关特意交代下属迅速去弄点驱寒的药材跟食物,还有衣服,在尽快找到他。
月关没在意的是,朦胧中被她吸引了吧!他所做的一切早就超出了抓一个人质,将她带回都成的范围。
迷糊中,黛玉不停的做着噩梦,耳边是奔腾的骏马,身后是如影随形的尾巴,怎么也甩不掉。她在怎么用力,还是走不出去。那些穿梭在暗夜中,如鬼魅般的人,总是在第一时间掌握她的行迹。
真的逃不掉吗?半年前的一幕又要重演吗?
她。好恨,好恨。恨苍天无眼,更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力。
马蹄声依旧在耳边,从来没消失过。一根很粗的绳索绑住她,想挣脱,却是徒劳。绳索绑的她很近很近,似乎是怕她掉下去。
奇怪!她是逃兵,被人抓住,没有带枷锁,已经算便宜她了,怎么还企图虚妄的关怀。
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月关以为是急着赶路,持续不断的颠簸下,手臂松动,以至于黛玉的身子错位,他不禁垂下眼眸,看了眼还在昏睡中的佳人,不自觉的手臂又紧了紧,把她往自己怀中拉了拉,将她的头靠在胸膛前。
她细弱的气息喷洒在胸前的衣服上,炙热的暖意穿透五脏六腑,直达全身每个细胞。
这是驰骋沙场数十年,从未有过的温暖,从未有过的安心,从未有过的充实。
如果可以,真希望这段路永远没有尽头。可以这样拥着她,直到下个世纪。
耳边有呼啸的风,身下是奔腾的马,黛玉好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怎么了。他明明把马赶跑了,怎么还有马蹄声,她这是要被带到哪去!
迷蒙中,一丝光亮透过眼眸,倒影在视网膜上,形成世间最厌恶的影子。
怎么会是他?
也对,他费尽心思要抓住她,晕倒这么好的时机,他怎会错过。现在,不用想也知道是去哪了。
看清来人后,暗地里生出无穷的力量汇聚在手臂上,拼劲一推。
月关只感觉一道莫名的力量击打在胸前,虽然不大,其中的怒意足矣让他胆寒。
一抬头,犀利的眸子,避如蛇蝎的眼神。只一眼,堪比大军压境,万箭穿心,疼痛瞬间袭边四肢百骸。
虽然黛玉用尽全力,极力想把月关推下马去。体弱的她,力气犹如蚂蚁般,打在月关胸口,就像推在棉花包上,微微动了下就没了踪影。
月关受力,手臂有点松动,加上骏马奔腾,黛玉没把月关推下去,自己身子一斜,就倒了下去。月关急忙伸手去抓,黛玉却推开他的手臂,连衣襟都不让他触碰到。
月关骑在马上,眼看着黛玉如折断羽翼的蝴蝶,飘落而下,他的心也随着她的身跌入万丈深渊,碎的彻底。
看着黛玉弱小的身子离自己越来越远,除了空气,他什么都抓不住。
一时出神,马儿已经跑出一段路。月关赶紧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朝黛玉落身的地方赶。
就快进入沙漠地区了,这是草原地区最后一抹绿茵。路很窄,只能通过一匹马。路边是高高矮矮的小树,并不茂盛,密密麻麻的。树下是细碎的石子,飓风长久的侵蚀下,很光滑。
月关下马后,除了落地被压的失去生气的小草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明明就是从这跌下去的,怎么一点痕迹也没有。
顺着一道被压的平整躺在地上的草道,月关小心的走着。双目不时的在四周搜索着黛玉的影子,生怕错过什么。
他一直往下走,从山脊走到山脚下,也没发现黛玉的踪影,连她留下的痕迹都没发现。就算是一块碎布、一缕发丝……可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瞬间就消失无声无息。
他还是不死心,又从山脚向衣服上沾满黑色针状植物,手臂也在不断的攀爬中布满血痕。
是不是有神灵相助,黛玉上找,依旧无果。
他的头上落着碎碎的叶子,就这样从他眼前销声匿迹,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不断的在树林间穿梭,不大的林子被他翻遍了,还是如当初一样。
腿好酸,靴子中钻入细石子,在脚底游弋,磨的脚掌好疼。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宛如一具木偶。眼睛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儿呀!你就这么爱那个男人,他在你心中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为了逃开我,宁愿从马上衰落下去,滚的不知去向,也不愿我拉你一把。
你可知道,一路上,我心底的,挣扎。皇命不可违,我又不想你落入皇上手中受苦。方佛两匹烈马,撕扯着我的心,疼痛不已。
只要你好好的,我甚至愿意把你送回他身边,只要你好好的。
想来,世间也只有那个人值得你倾心交予,用生命去爱,那个为你甘愿放弃一切的男人。
月关啊!月关!既如此,又何需伤怀。你放不下的东西,终究有人放的下。你,还在奢求什么!
呵呵!
随后而到的,与月关出使漠北的士兵,看到自己英明神武的统领呆坐在地上,神情无比沮丧,都识相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统领一人,那个女人又跑了吗?
就在所有人目光都汇聚在月关身上时,冷不防,月关嗖的一下,就像是被电击中一样,胡乱的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冲了出去。
那抹鲜红,刺痛他的心,无不在昭示着他犯下的罪行,要他如何自欺,这一切只是幻觉。
他呆站在刺目的石头前,脑子中回放的都是黛玉憎恨的眼神,想到此,他就一阵害怕,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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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姐,给,给你个东西,月姐戴着肯定好看。”一旁的小喽啰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簪递到月容面前。
看到玉簪,月容眼前一亮。这玉簪,怎么会在这?
那小喽啰见月容眼睛放光的表情,谄媚的道:“月姐,好看吧!”
月容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玉簪,厉声问道:“这玉簪哪来的?”
小喽啰看着她寒芒闪烁的眼睛,心底胆寒,支支吾吾的道:“我……我买的。”
见下属不说实话,月容飞起一脚,踹的小喽啰飞的老远。
“说!”只一个字,半个都是多余。
小喽啰本想瞒天过海,贿赂下月容,骗个职位当当,现在看来没希望了。月容吃人的目光,他要不说实话,贱命都难保。
“我拾到的。”
“在哪?”
小喽啰手指慌乱的指着一个地方,嘴中还说什么了,月容早不见了人影。
到小喽啰所说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月容命下属在四周细细的搜寻,她自己也没闲着,下马亲自寻找。
就在大家快放弃的时候,顺着一块血渍,月容看到一个身材弱小的姑娘躺在不远处。她身上沾满青草,发丝凌乱,一只靴子不知去向。
在沙暴中穿行,多少次举步在死亡边缘,从未有过现在的感觉。这个女孩身上有种特质,就像是淳厚的老酒,充满回味,让人心生怜惜。
小跑着向前走,僵硬的手臂掰过侧躺的身子。月容强忍着,眼窝中的泪水才没流下来。
初次见面,她明亮的眼珠深深打动她的心,浑身的灵气让人神往,怎么半年不见就成了这般模样,身子看上去更小了,眼睛虽然紧闭着,睁开也肯定是暗淡无光,失去了飞扬的神采。
这,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