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是繁荣的。
浩瀚无垠的宇宙深处,这里时间和空间互相折叠,文明便如嫩芽一般疯狂生长,生命得益于惊人的巧合,发生着我们认为最不可思议的故事。亮丽的星河优雅的旋转,星星之间连成一片,无数的碎石,枯星被排挤在外,不断地绕着星河旋转,亘古如此,汇聚一起。
这里便是星冢,世间所有星辰的归宿。
星冢最中心处有一扇高大古老的石门,石门里面是破碎狂暴的虚空乱流,隐藏着最原始的未知。
传说中,星光黯淡的星冢深处,常年被死气环绕,是世间一切邪恶的来源,只有进入圣域境界的生命,才能摆脱荒芜没有生机的星冢,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一切离他们太远,他们不知道星冢是什么,不知道如何到达,不知道星冢深处的石门连接着未知的文明。
所以,没有人见过星冢外面的情境。被星冢环绕的星河外面,远处的繁星像遗落在黑夜里的珍珠,忽闪忽闪的,更远处的虚空流荡着无言的寂静,没有一点声音。
慢慢的,没有一丝预兆,有一块石头滚了过来,越来越近,缓慢而又坚定地朝着石门靠近。等到石头来到高大古老的石门面前,才发现,是一位衣衫破碎形容枯槁的老者。
寂静而又没有生机的虚空忽然传来惊悚的枭叫,在没有空气的虚空中直接攻入灵魂。
那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以一种很惊人的方式,岿然不动的站在石门面前,刺耳的枭叫声,越来越亮,在这星冢深处不断响起,从中感觉到滔天的愤怒。
星冢深处的虚空,因为巨大的枭叫声儿动荡不安,附近的星岩开始崩裂,枯星表面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缝,平静的虚空莫名的生起一道道气流,好像马上就要刮起虚空乱流。
一只巨大的黑色秃颈巨鸟,出现在石门与老者之间。
远处那些星光,被它巨大的身躯遮挡,星冢的数万里世界,立即变得黑暗起来,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寂静黑暗的星冢世界不断响起枭叫,黑色秃颈巨鸟眼眶中是两团绿色火焰,灼烧着四周的虚空,虚空不断的扭曲,像一团被揉皱的棉花。世界为之震颤,这便是星冢深处强大生命的威严。
黑色秃颈巨鸟俯视着面前老者,眼神肆虐。
走到这扇门前的人,它并没有看到过多少。
黑色秃颈巨鸟向着衣衫破碎的老者探去,快要接近的时候,恐怖巨大的翅膀,对着前方瘦弱的老者,蓦然张开。无数游荡在附近的碎石枯星,被遮天而巨大的翅膀扇飞。星冢中虚空风暴骤起,毁天灭地,除了石门和老者,没有吹走,连一丝晃动都没有,安静矗立,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
就这样,石门,巨鸟,老者,三方在一条线上僵持着,不知道黑色秃颈巨鸟扇动了多少次,但老者始终还是在原地,没有移动过一步,只是隐约能看见老者脚下出现深深的鞋印,麻木的双眼似乎闪过一两道神采,或许是黑色巨鸟带来的影响,老者无法无视,没有再向前一步。
黑色秃颈巨鸟看着面前屹立不动的枯瘦老者,眼眶中的冷漠逐渐被凝重代替,两团绿色火焰熊熊燃烧--没有人能在它面前如此安然,它是死亡的使者。
很多人出现在它面前,强迫拥抱死亡,除了面前这一次。
黑色秃颈巨鸟站在石门面前,在这广袤荒凉的星冢里对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好像要一直僵持下去,可是就在这僵持的某一个时刻······它面前的老者动了。
老者一动,便是向前。
石门的门框很高大,没有任何人工的痕迹,是神秘的星空匠心之作,门框上密密麻麻堆积着,星冢里唯一的绿色,绕着门框一圈的藤蔓,在这死地中生机盎然,似乎应证了一个古老的道理。两侧门框与门框之间,通向未知的虚空,里面隐约有光亮闪动,却看不清楚,偶尔一闪而逝,是无数闪烁的星星。
闪烁在老者看向石门的一刹那停止,逐渐露出门后和一个小小的光球。
光球来自石门背后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幽静平和神秘,光球表面有一个薄薄的护罩,护罩里面有一个孩子---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孩子脸色安详,双眼紧闭,似乎陷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星冢的虚空中响起了万道雷霆,不断地肆虐石门面前的空地,击打,闪动,劈啦,嗤嗤作响,一头比山峰还要大的鸟头,焦急的穿过雷霆,来到石门光球面前。
光球离黑色巨鸟很近,差不多一伸手的距离,对于它来说很近,黑色巨鸟身躯格外庞大,远处看着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峰,紧紧地盯着一颗渺小的光球。
黑色巨鸟焦急地盯着光球。
光球黑色巨鸟面前一闪一闪,四周,是不断闪烁轰鸣的雷霆。
渺小的光球另一侧,是行将就木丶衣衫破碎丶毫无生机的瘦弱老者。
······
雷霆减弱,一切恢复平静。
然而平静是脆弱的,星冢深处,甚至于是石门附近,在这平静下来的一刻,都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凄惨的长嚎丶撕心裂肺的嚎叫和咆哮。
寂静广袤的星冢世界中,原来隐藏着无数的墓碑,黑暗中传来连续急促的破开土地的声音,陈腐的尸体缓慢移动的声音,甚至还有一块荒古巨大的墓碑缓缓升起。
一道带着沉重死亡的气息,自墓碑背后向着四方蔓延开去,飘荡在星冢的其它尸体和巨大石块,顿时湮灭的虚空中,甚至就连虚空本身,都有些承受不住而剧烈摇晃。
破碎衣服形容枯槁的老者,依然没有任何情绪,眼神一样漠然,淡定,平和。
星冢世界里翻天覆地,他不为所动,即便是那个湮灭万物的帝尸,他也不为所动,他只是盯着眼前的光球,盯着光球里的孩子,
世间万物,他只为他而来。踏破虚空,穿过十万里星冢,他已经油尽灯枯,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怎能为其它所动。
一只很细的手臂缓缓伸出,手臂的外边被皮肤紧紧包裹着,里面却有着难以想象的坚定,任凭宇宙更迭,岁月变迁。似乎早已没了血肉,只剩下骨头,突兀的突出,毫无生机,这只手臂是老者的手臂,一样的风烛残年。
此时,黑色秃颈巨鸟眼眶中的绿色鬼火,已经不像原来般肆虐,冷漠已经被某种思考代替,绿色火焰一闪一闪的透露着犹豫。两张巨大的翅膀伸开,像坚实的屏障,护住石门前面的光球里面孩子,却并没有阻止老人的接触。
这只黑色巨鸟已经记不清在这里多少岁月,在这时间并不明显变化的星冢,从来没有碰见这样的事情,对于此时此刻的那个老者,却是它无法懂得的难题---在这里它击退过无数生命,想要越过那道石门的生命,却从来没有见过耗费自己的生命,将门另一边的带来。
它眼中的绿色鬼火闪耀着肆虐的冷漠,怀疑,挣扎,不可置信,最后变成深深的佩服,伸出翅膀环绕着他们。很难想象,身处于凶地的星冢,死亡的使者,却有着对生命无限的热诚,正因为死亡常年相伴,才懂得生命的美好。
也许是无意,也许是巧合,光球中的小孩子忽然动了动,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穿过了光球,越过了老者的干枯手臂和黑色巨鸟的维护,被吸进那只凶焰万丈的帝尸鼻中。
就是这样一道轻微的气息,却引起了极为疯狂的变化---帝尸万古不化的神情,犹如初春瀑布下的薄冰,轰然一下碎裂,变成汹涌激流,那激流中赤裸裸流淌的是嫉妒而贪婪的渴望。
那份渴望,是享受,是震撼。
是对那蓬勃的生命的享受,是对不同世界的文明而震撼。
是生命最为原始渴望。
帝尸看到了重重遮挡下的光球,身穿破碎的帝袍,举起了手,锈迹斑斑的长矛迅雷而下。
光球中的孩子依然沉睡着,根本不知道他周围发生了什么。
锈迹长矛穿过坚硬的黑色翅膀。
长尖将要碰撞到光球。
下一秒,光球将要被击碎,而那个小孩子,也难逃帝尸的手掌。
就在这一刻,一只干枯的手臂,突然加快了速度,将光球猛然揽住,一把抱进怀里。
那是一双皮包骨头的手,上面坑坑洼洼,毫无水分,有时还不规则的颤抖。
那只手的主人,是行将就木的老者,一个身披破碎道袍的老者。
老者将光球护在怀里,用道袍隔绝帝尸火热的目光,单手抽出背后的剑,望着上方沉岳如渊的丶恐怖的帝尸。
老者看着上方的帝尸,神情冷静。说了一句:“帝绝。”
上方因失去气息的而狂爆的帝尸,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安静了。
帝尸看着身披道袍的老者,绿油油的眸子有些晃动,帝绝,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回忆从遥远的深处蔓延,帝绝,这名字似乎很熟悉,为什么像在哪听过?
帝尸有些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散落的发丝一离开身体便湮灭在虚空中,记忆像被枷锁闹闹拷住,挣脱不开。
帝尸转眼看着道袍老者,发出一声咆哮。
咆哮震撼虚空,穿透着这星冢世界,那是极为复杂的情绪,透过最为原始的表达,发泄着不满的情绪,夹杂着难以想象的威力。
干枯老者看着帝尸,说了一句话,“放手。”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字,其中蕴含的东西,帝尸听懂了,但他不同意。
帝尸陷入癫狂,大声咆哮道:“放手,凭什么放手,我的世界都没了,为什么你还有,为什么他还有!”
喷涌的尸气遍布石门附近,星冢深处安静的坟墓和枯星,瞬间被恐怖的尸气腐蚀。
黑色巨鹰折起双翅,背对着老道和疯狂的帝尸,其中一只翅膀破碎,有一个巨大的伤口,散发着惊人的死气。
······
不知道过了多久,星冢又恢复了平静和幽深的静谧。
黑色巨鹰抬起头,回头望去,只见星冢此处,枯星和碎石又慢慢的绕着星河旋转,高大古老的石门一如既往,安静的矗立,只有星冢深处的平地深陷下去一个巨坑,诉说着之前的不太平。
那座遥望石门的墓碑缓缓合上,从里面传来一声咆哮,咆哮声中满是遗憾,愤怒和不甘,苦苦等了无数岁月,先前的油尽灯枯的老道,给他带来了怎样沉重而又昂贵的损失。
黑色巨鹰想起了什么,四周望去,沉重的墓碑落下,将仅剩的动静也给湮灭。
在它面前的,是一个一闪一闪的光亮小球,它能看到,那里面的东西。
黑色秃颈巨鹰将光球带了过来,轻轻的靠近,看到光球里面的小孩,依然熟睡,莫名的有些情感迸发。
欢快的拍了几下翅膀,下一刻,望向那座石门,毫无动静,黑色巨鹰似乎陷入纠结。
有些怯怯的望着古老苍凉墓碑,走到一柄剑的面前,那是老道唯一留下的东西,也是他存在的痕迹。
黑色巨鹰走到跟前,叼起古剑,待到它触碰到古剑古朴的剑柄上,下一刻,它眼眶中的绿色火焰突然凶猛燃烧。
巨鹰将古剑吞没,带着那颗光亮的小球,朝着石门的另一侧,也就是老道来时的方向,被星冢环绕的,无垠广袤的星河,展翅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