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忽而眼眶微微湿润,拿从未有过的柔和目光看着悦娘,“那一年谔儿病中也常吃燕窝,大夫本说每日拿燕窝熬了粥吃比药强些,纵我们药食不断,谔儿他……”至此,竟哽噎了。
孟筱悦顿时悲从中来,但不敢过于表露,只劝道:“娘尽心尽力,奈何相公他不爱吃这些东西,每每能吃下一两勺已是不易。媳妇也是照顾不周,早知道……就该他喜欢什么,尽力满足,那时却只一味强求他忌口。”
念及英年早逝的长子,冯梓君实则是动了真情的,不想过多地提起悲伤,便转了话头问林飞凤,“这几日那些鲍鱼熬的粥,谋儿可还吃得惯?”
“吃得惯,爱吃得不行。”林飞凤笑道,“前些日子觉得粳米饭太硬克化不动,便想了法子给他弄菜粥、肉糜粥,也非单单用的猪肉、牛肉,但凡有好的都给他谋。可是三爷就是嫌这些吃絮了,如今这咸鲜清淡的海鲜粥倒还是吃得下,又惦念广合居的酱菜,这不今儿一早杨妈妈就着人给他买去了。且他素昔不爱吃杏儿、桃儿,昨天新月那丫头哄着吃,倒吃了大半个桃子。如今杨妈妈回来真真是好,三爷的喜恶我虽都记着,可哪里有那么细心,比得过杨妈妈伺候三爷那么多年!”
冯梓君微微颔首,心里的得意已起了七八分,最后这三分,就要从佟未身上来,她笑着转来看二儿媳,只稍稍一句“许儿近日饮食可好?”就已经将佟未懵住。
绿绫最懂主子的心思,连忙打圆场:“老夫人呀,咱们二奶奶和二爷才新婚不久,小两口如今正是热络的时候,谁还去在意这些?”
冯梓君笃定佟未是一问三不知的,于是幽幽地看着她,缓缓将次子的喜恶如数家珍般全部倒出:
“你相公吃口清淡,却有些爱甜味,他最不碰的就是酸的东西。荤腥油腻他也不喜欢,倒是他弟弟与他口味相似,都喜欢河海鲜。但你相公为人冷静,从小家里最好伺候的就是他,若非实在难以下咽,不然对于送来的食物都照单全收。你大可以多问问柳妈妈,只因许儿他很少开口要什么或讨厌什么,家里人都难捉摸他的喜好,这些年多亏柳妈妈处处留心,才照顾的周到。四季衣衫也好打发,只是他不喜欢繁杂奢华的东西,你但凡记得都备简单一些就不会有错……”
佟未面上是坦然接受婆婆不厌其烦的叙说,双手藏于桌下躲在宽大的袖子里,却已暗暗攒起了拳头。
她知道这次已输得一败涂地,此刻衣着鲜亮、形容华贵的自己根本不能与孟筱悦、甚至林飞凤比。她们或许柔弱些、或许狡猾些,或许出身门楣低微,或许见识涵养不够,可她们却都是合格而称职的妻子和儿媳妇,而自己,对于容许身份之外的所有东西,一无所知。此刻,竟连直起背脊的勇气,也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