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明儿再找吧,别又惊动了别人来。”佟未甚不悦地嘟囔,又不忍责怪采薇,便蹭着身体躺下去。忽听采薇那里“呀”了好大一声,忙问“怎么了?”
采薇急急地跑来她面前,递过一只信封,“原来我没收起来,一直放在腰里呢,可是……信不见了。”
佟未愣住,好半天才说:“但愿别叫雨卉捡到……”
然话音刚落,只听房门被拍得震天响,“二嫂,二嫂,我有话问你,二嫂你开开门。”
又听得周红绡着急的声音,“姐儿这是怎么了?太晚了,明天再来问二奶奶,我们回吧。”
“这下糟了。”采薇后悔得又跺脚又拍自己的脑袋。
佟未整个儿就蔫了,不知该说什么好,又听雨卉在外头哭:“二嫂你开门叫我进来,我有话问你。”这才回神来催促采薇,“瞒不住的,叫她进来吧,别惊动了家里人,就更没意思了。”
采薇无奈,匆忙过来开门,但见门前的雨卉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分说地冲进来直奔小姐的床上去。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了张纸就……”愣在门口的周红绡还是云里雾里。
此时熟睡的穆穆被吵醒,哇哇大哭起来,采薇匆忙将她裹好抱起,一边拉了周红绡出去,边说:“二奶奶会照顾好四小姐的,姨太太放心吧。”
红绡无奈,见穆穆哭得可怜,便抱过来哄着,跟着采薇走了。
“二嫂,是不是我造孽了,为什么子骋那么不顺,为什么?”雨卉倒不怪哥哥嫂嫂瞒着自己,唯想着自己命硬害了子骋,扑在嫂子怀里大哭。
佟未便由得她来哭,一边将事情在心里捋一捋,待雨卉平静些再告诉她。
这一边,周红绡陪着在奶娘的屋子里一起看着穆穆,直等那小丫头又甜甜地睡去,才轻声说起话来,“当年我们姐儿这么大时,因是家里唯一的女娃娃,多少人疼爱啊,可老太太见我生了第一个孩子便能带在身边,面上嘴上便不好看不好听了。没多久这孩子便叫奶娘带去,我仍旧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老爷那会儿已不惦记我和老太太,心思全在三房身上,后来又添了四房,老太太身边便离不了人,我也就很少能照顾这个女儿。”周红绡说着不禁泪眼婆娑,“我们姑娘命实在不好,捡了我这样一个低贱的娘,长大了姻缘又那样坎坷,这会儿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惹她这么伤心,我做娘的却什么也帮不上。”
采薇听了心里酸酸的,因不能言明,只好找些好听的话来宽慰,不知不觉坐了许久,人困体乏之际,终有值夜的小丫头来说:“四小姐跟二奶奶睡了,姨太太也歇着去吧。”
如是周红绡才被众人送回去,却因不知女儿伤心什么,终是一夜不眠。翌日早早地赶来藤园接女儿,却得知女儿和佟未天未亮便出门去了,心里更是失落不已。
于是顺路往正院去给冯梓君问安,却遇上了吕家婆媳二人,不由得惊讶:“吕老太太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吕氏却神秘兮兮地笑:“有好事情自然腿脚利索喽,我呀先给姨太太卖个关子,待来日给你道喜的时候,你可要大大地谢我一谢才行。”
周红绡听得一头雾水,委实猜不出这老婆子话中的意思,那吕家媳妇儿便上来挽着她笑问:“姨太太,容家府邸大,我又少来,四小姐的闺阁不知往哪里走,劳烦姨太太带个路吧。”
“带路?”
吕氏道:“我往老太太屋子里去,姨太太就带我家媳妇儿走一遭吧,我会和老太太说你来给她问安叫我差遣去了。”
周红绡苦笑,尴尬道:“不是不愿意,只是……只是我们四姐儿不在家里。”
“不在家里?”三人来到正院,冯梓君听说庶女跟着二媳妇出门去了,顿时大怒,指着周红绡道,“不是叫你好好看着这丫头别让她四处跑吗?”
周红绡讪讪地,垂着脸不敢接话。
吕氏忙打圆场,说了些有的没的,唯独最后那句话将周红绡唬得不轻,分明记得那吕老太太说:“再往后下去天气就要热了,操办酒席总有诸多不便,我翻了翻黄历,五月初五和初八都是好日子,初五过端阳,我们便不凑那个热闹,初八如何?不早不晚,老太太这里也好准备。”
“不错不错,是个好日子。”冯梓君似乎心情好转,连连点头附和吕家老太太的话。
周红绡则唐突地插了一句:“我能问一下,老太太和吕夫人,你们……在谈什么?”
冯梓君幽幽瞥了一眼周红绡,冷声道:“白做一回娘了,我们这里为了你女儿的终身大事操心着,你倒好,竟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您是说,卉儿的婚事?”周红绡再问。
冯梓君瞪她一眼,没再回答,只管与吕家婆媳说话,待送走了客人,才在红绡离去的当口说:“如今你闺女既做不了太子良娣,那小子也死了,一个被皇室退婚的庶出女儿能找个好人家已是我尽心了,从今日起,你可以开始为女儿张罗嫁妆,我晓得老爷身前早给你备下了一份,我就不操心了。”
周红绡背对着冯梓君,半日说不出话,听得身后幽幽地冷哼,才轻声应了半句后匆匆离去。
太阳高照时分,佟未终于和雨卉归来,原来二人一早往庙中去,如今雨卉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唯有祈求神佛庇佑,愿她的子骋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然两人才进门,已有丫头等在那里,见了二人便道:“老太太要四小姐去一趟。”
“二嫂与我同去吧。”雨卉知道推不过,可心中抑郁不已,实在无心去面对冯梓君。
那丫头却道:“老太太已吩咐,只见四小姐。”
佟未心里有些乱,又不必言明,便只能劝雨卉:“你先过去,便是天大的事,你也咬定说叫哥哥回来再做主。我去藕园见你三哥,一会儿一起过去。”
“二嫂,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吗?”雨卉这下再不糊涂,嫂子分明话中有话。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佟未避开了雨卉的目光。
雨卉略有领悟,反坚毅起来,不再为难二嫂,转身就跟着那丫头往冯梓君的屋子去,佟未立于原地长叹一口气,继而取道去找容谋。当二人赶来正院,孟筱悦已慌张地在门口徘徊许久,见了佟未便上来拉她:“刚才吵翻天了,娘把雨卉关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见她。”
叔嫂二人再往里去,只见周红绡跪在门前大哭,声声恳求冯梓君放雨卉出来。佟未喊人将姨娘拉开,容谋则敲门问母亲为什么这么做。
小儿子前来质问,让冯梓君更硬气了几分,扶了个小丫头出来,指着容谋呵斥:“今天这件事我定下了,谁也管不了。你若敢忤逆,就等着给你娘发丧吧。”
容谋意图争辩,冯梓君厉颜相向,睁圆了怒眼,一句“你试试看。”终把容谋唬住了。
佟未见婆婆如此发狠,真真瞠目结舌,还未开口,婆婆的话锋已指向自己:“安安分分地回你屋子去,家里本一切太平,全因你来了,一个两个都学了你的不安分,我不拿祖宗家法追究你已经是网开一面,从今往后不允许你插手家里任何事情。”
被人这般指责,佟未只觉得发懵,此刻若有人能告诉他婆婆缘何性情大变,该有多好。她已经没有理智来琢磨婆婆的用意,可是……这一切是不是太突然了?
“你放心,我不会饿死你女儿,更不会打她骂她,到了婚期那一天,我自然会放她出来,是就要出嫁的女儿,当然不能再纵容她成天地往外跑。”冯梓君又将这话扔给周红绡,说罢高声喊孟筱悦到跟前,“我累了,扶我进去休息。”
佟未忍不住脱口而出:“娘是不是太武断了,这些事何不等您儿子回来再定夺。雨卉毕竟是二爷的亲妹妹,怎么能随随便便嫁人。”
冯梓君倒耐了性子,只是狠狠地扫了佟未一眼便挽了孟筱悦往屋子里去,一面吩咐外头的人:“把闲杂人等都给我轰出去,闹够了,我谁也不想见。”
周红绡几乎哭死过去,众人将她送走,容谋挫败地耷拉了脑袋,“娘这是怎么了,竟然这么狠。”
佟未哪里能猜透,待他与如惜离去,便让一个小丫头传话进去,想见一见大嫂。传话的人进去后,佟未在院子外等了许久,方见到了孟筱悦。
“大嫂还好吧。”佟未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怎么、怎么突然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卉儿现在在哪里?在娘的屋子里吗?”
“娘这次是来真的,你和老三千万不要硬来,这么多年她虽待我刻薄,可我也没见过她这样发狠。”孟氏说着,左右瞧了一眼,低声告诉佟未,“我觉得娘她心里一定是有什么事,这些日子她每晚礼佛,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也不许我告诉别人,而她从前并不这样。要是能知道娘心里想什么,大概就好了。”
佟未叹:“眼下只有靠大嫂留心了。”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雨卉,娘那里也多多留心,家和万事兴,只怕娘也不希望家里闹成这样。”孟筱悦面色平和,那份淡定之感更反衬佟未的茫然无措。
“大嫂,你?”佟未欲言又止。
孟氏猜出她的意思,淡淡地一笑,“我知道你也奇怪我,家里哪一个不奇怪呢!将来……我自然会告诉你。”
“大奶奶,老夫人寻你。”一个小丫头跑出来,急急忙忙地找孟氏。
于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见大嫂匆匆回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心里满满的怨气,佟未真真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