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许展颜笑了,揉一揉妻子的软发,问:“怎么过难关?靠你吗?你不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佟未知道相公这是句存心怄自己的玩笑话,也不计较,只乖巧温顺地在相公脸上亲上一口,指着他手里连壳带肉被捏得粉碎的核桃末子叹:“浪费。”说着把着丈夫的手一点点将小碎肉挑开来。
容许看着妻子专注的神情,心里又是疼惜又是欣慰,在佟未的耳际轻轻一啄,继而问:“未儿,这么多麻烦事横在眼前,你当真不怕?”
佟未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答得却很认真,“现在有你,我当然不怕,等事情解决了过去了,我留着那份心思‘后怕’,然后天天缠着你撒娇撒痴。”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咯咯笑起来,“你不许告诉别人呀,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讲,要是叫别人知道,特别是采薇那个鬼丫头,我要被她们笑死的。”
容许却只管盯着妻子的脸,这张世上最美最可爱的脸,当真如何看也看不够。
佟未也抬起头来,无限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相公:“大木头,你会保护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对不对?”
“嗯!”容许点头,如果妻子能一辈子跟在身边,就算从此天天喊自己大木头,他也甘愿。
佟未心满意足,得意地笑起来,忽而念起刚才那碗热热的小米粥,一边起身一边嗔怪:“采薇这小丫头,拿碗粥也这么久,如今家里她最大,没了柳妈妈管束,反了天了。”继而唠唠叨叨地去开门,嚷嚷着喊采薇。
容许幸福地看着妻子的嬉笑怒骂,多么希望时间能永远停滞在这一刻。
“咚咚咚”的敲门,如宝如珍的声音随即在外头想起,“公主,您没事吧。”
屋子里,细瓷茶壶碎裂在地上,茶水从破碎的壶肚里汨汨地流出来,将旁边一块兽皮一点点浸染。
方才德恩要给丈夫斟茶,却遭恒聿几番推辞,推让之间,德恩失手将茶壶摔在了地上。此刻,她泪眼朦胧地垂着头、抿着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恒聿轻轻地一叹,走到门口对如珍如宝道:“没事,我失手摔了茶壶,明日再进来收拾,我与公主要休息了。”
“驸马……”如珍还要问,但似乎被如宝拦下了,那里窃窃地压低声音说着什么,里头的人已听不到。可恒聿才回身,耳朵里便清晰地听见了女子的哭泣声,与德恩成亲这么久,似乎头一回见她哭。
男人通常见不得女人哭,恒聿亦不免俗,他几步走到德恩的面前,理了理心绪,说道:“不要哭,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德恩,如果你觉得搬出去住好,那么过了年我们就搬出去。你知道的,如果急着让父皇和母后给我们赐府邸,他们一定会觉得是我们之间有了什么问题,届时掀起风波反而不好。我答应你,过了年我们就搬走。”
德恩哽咽着,努力压着哭泣的声音,“延叔,你骗得了别人,可你也骗得了自己吗?莫说父皇母后怀疑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难道我们之间不是真的有问题?延叔,为什么南巡回来,你整个人都变了?”
“德恩,如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回宫,且一去这么久……”
恒聿问着,但被妻子打断:“为什么我必须告诉你什么,而你不能告诉我什么?”
恒聿头一回见德恩的脾气,不由一愣,沉了沉心,回答:“可你从来没……”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容许那一句忠告却跃然耳边,“恒聿,不要让公主恨未儿。”莫名地一阵发慌,慌得他心疼。
“从来没有什么?”德恩满面泪痕,头一回在丈夫面前表现出了一个公主的傲气。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又如何回答你。”恒聿的姿态瞬而放低了,他走到德恩的身边,轻轻将她搂在胸前,“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从没听丈夫这样哄过自己,德恩一边是受宠若惊,一边是无法理解,她怔怔地望着丈夫,泪水迷蒙了眼睛,是啊,自己根本看不清丈夫的面容,自己与丈夫距离,永远是那么遥远。
“对不起,今天我心情不好,很多事情……德恩,你知道的,朝政之上的麻烦,能让人身心疲惫。”恒聿努力找着借口,极无逻辑地说着口中的话,几乎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哪一句是心里话哪一句是敷衍,“下午的事是我不好,可忍不住和母亲顶撞,让她动了气,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挨打,一来为此不好受,二来也愧对娘亲。”
“疼吗?”德恩似乎很容易哄,她伸手捧起丈夫的脸颊,那上头隐隐泛着几道红色,“是我不好,怎么就惊动了婆婆,还害你挨打。”
话题至此,恒聿舒了口气,佯装玩笑地语调说:“你看娘亲多心疼你,她从来最疼的是我,小妹也没少挨骂挨打,可娘从来没对我凶过一句。如今有了你,我便什么也不是了。”
德恩带着眼泪笑起来:“因为你好啊,我在宫里就常听人夸你,都说瑜母妃有个一等一好的外甥。延叔,我今天也不好,刚才是有几分赌气的,你不要生气。”
“不会,我当然不会。”恒聿笑了,笑得很不由衷,他做了最好地伪装来面对妻子,自以为无懈可击。
“那么搬走一事再从长计议吧,我也是一时兴起,延叔,这件事就你知我知,好不好?”德恩温柔地央求丈夫,又有了一副乖巧的模样。
“好,我听你的。”恒聿笑了笑,又道,“茶壶碎了,怕你晚上醒了要喝水,还是让下人再送一壶进来。你已换了睡衣,来,先上床窝在被子里,我再去开门喊人。”说着扶了妻子,一步步将她送回了床上,轻柔地替她盖上棉被,恒聿转身,卸下一脸的强笑,往门口走去。
德恩看着丈夫的背影,晶莹的眼睛里又一次充盈了泪水。
“延叔,你何时才会告诉我,中秋那晚你喊的那个“小未”,在你心里到底占何种地位。延叔,我于你,究竟是妻子,还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