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采薇不去理会那碎了一地的瓷片,过来问道,“又想那件事了?”
佟未无奈地点点头,拦腰将双臂环在采薇的身上,脸贴着她,柔柔地应一句,“我又想他了……”
采薇垂头笑着,“我们都知道你想二爷,连三香、四荷她们都晓得了。你每天一大早起来就跑到藤园门口去看那些花花草草,谁不知道你是在张望呀,好像这样就能把二爷盼回来似的。柳妈妈都不叫我们打扰你拆穿你,怕你害臊哩!”
佟未赧然,抬头狠狠地瞪她一眼,“那你这会儿说什么?明知道人家要不好意思。”
采薇逗她,“人家不好意思,和你什么相干?”末了终正经说:“你别犯愁了,不是从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一个三公子能叫你这么犯难。依我看,你犯难,倒不是放不下三公子,而是你心里确确实实有咱们二爷了。好小姐,劝你想开些,你自己不是说,这会儿愁也好,不愁也罢,三公子该来还是要来,这都是到那天才有的事,何必这么早折磨自己?”
佟未深知采薇的话有道理,只面上不肯服气,促狭地怄她,“这样能说会道,将来给你配个有恶老娘的小子,叫你天天和你婆婆说去。”
采薇也不肯输,反笑道:“我不怕,再狠再难缠,能比过老夫人?有些人自己还没安生,又想作弄人。”
正说着,柳妈妈端了宵夜进来,先看到碎了一地的茶碗,喊了一声便责怪采薇:“姑娘越发混闹偷懒了,这一地的碎瓷片,回头扎着奶奶、小姐可怎么办?只晓得正经和主子拌嘴。”
佟未笑了声“该!”,便过来看柳氏,见她端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放一起煮的甜汤,不禁皱了眉头,“夜里还吃这些甜的,要发胖的,我也不爱吃,妈妈端走吧,或留着我明儿早上吃。”
柳氏不依,将佟未按着坐下,“您能有几两肉,怎么会胖?女人家这几天就该好好补补,别落下虚病。我着三香看着炉子咕嘟咕嘟炖了小半天,那莲子都酥烂了,香甜软糯的,就算不爱吃,尝两口也好。您看宋大奶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可正经事儿上可会保养爱惜自己了。”
采薇噗哧一笑,合掌说道:“要是宋大奶奶瞧见了一定说,好一碗早生贵子,吉祥,忒吉祥了。”
佟未这才反应过来,见柳妈妈笑得比那点心还甜,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可她心里明白,其实自己还真把这些事儿放心上了。眼下脸面上害臊,不愿和她们多计较,匆匆吃了两口就推赖肚子不舒服要去睡,直到将两人赶出去合上了门,才独自回身走到空大的卧床前坐下。
信手抱过一床纱被,软软地躺倒下去,可心中甜甜的憧憬里,仍夹杂着一丝隐忧,叫她不能安心。
界碑亭外,两个男子相向而立仿佛对峙。
明月当空,苍白的月光在他们各自的长剑上镀了一层寒光。夜风徐徐吹来,衣袂飘动间,更添几分腾腾杀气。
“刀剑无眼,生死有命。”恒聿铁青着一张脸,眸子里溢满了戾气,“今日胜负之后,胜者带走小未,负者永不能反悔。”他说着,反手“唰”的一声用剑挥落树枝,“违者,犹如此枝。”
容许的脸冰冷而无表情,但他没有犹豫,只迅速将长剑收在身边,单手伸出,口中只说了一个“请”字。
话音方落,恒聿已腾身而出,直逼容许。容许轻晃长剑,稍退一步,严阵以待。
继而剑影交错,铿锵声起,长剑凌厉迅速地在夜空中挥舞,划下一道道寒气逼人的印记,叫人触目惊心。
恒聿步步紧逼,招招致命,已然杀红了眼。容许步步为营,亦守亦攻,剑舞得潇洒从容。
然刀剑无眼,杀者有心,恒聿仿佛要容许殒命当下,每一剑都刺得狠而凶猛,就在月色被云遮挡的那一瞬,他仿佛看准了容许防守的破绽,腕上轻转剑锋,单足一点,腾身直逼容许的心脏而去。
“不要……”一声惊恐的嘶喊划破夜的寂静,佟未倏地从梦中惊醒坐起了身子。
她伸出颤抖的手抚摸额上如雨的虚汗,深深几次呼吸调整情绪,这一场梦魇太真实,真实的叫人由心感到恐慌。
“不会不会!”佟未自我安慰一句,“他们各自在路上,怎么会碰到?这只是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