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明知小两口不曾圆房,怎可能有孩子,却不好随便敷衍叫人看出端倪,只笑道:“可不就怕疏忽,着那几位大夫瞧了又瞧,都说不是喜,是累了,今日又受惊,才病倒了。亏得吴嫂子大半夜过来看我们奶奶,回头她醒了,你的心意和老夫人的关心我一定带到。”
“不必不必,我只是过来看看,老夫人也不叫打扰了二奶奶。”绿绫笑得敷衍,“你们要紧伺候二奶奶才是。哟……”忽见采薇躲在柳氏身后抹泪,不禁奇怪,问,“大夫既然说没事,姑娘还哭什么?好大不吉利的。难不成,另有别的事情?”说这话时,嗓门已提高了许多。
柳氏不好使眼色提醒采薇,索性明了讲,“还不是心疼主子!好比嫂子在老夫人跟前这么多年,这情分可是一般人随便能有的?”
绿绫有些得意,又絮絮地说了许多,一时不愿走。
屋子里,容许早就听见了这些。心中厌恶,想去喊她们离了这里,又怕一走开佟未醒来身边没人。虽说只是眨眼的工夫,可他仍是不愿意离开佟未,而让妻子有一丝一毫的不安。
正犹豫是否就此张口喊她们走,忽感到佟未在自己怀中猛得一抽搐,随即紧闭的眼睑下一双眸子胡乱地转动着,面上的神情也越发扭曲,似是梦魇了。
“丫头。”容许轻轻唤了一声,他似乎喜欢这样喊妻子。
佟未动了动,可纤眉忽然扭起,眼看着要在梦里哭了。
“佟未,佟未。”又喊了两声,妻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只尚未清醒,神情有些呆滞。
容许大喜,不敢过分惊扰她,只轻声地问:“睡醒了么?”
眼皮子很重,四肢软绵绵,浑身都酸痛,佟未沉吟了半刻才清醒,意识到自己在丈夫的怀里,又记起了先前的事情。
知道自己和容许已阐明一切,知道和丈夫之间再没有芥蒂,病中的她忍不住撒娇,又作出一副蛮横的模样,拿埋怨的口吻质问容许,“你打我了?你这个大坏蛋,有仇必报的坏蛋。”
容许不与她计较,轻轻捏了捏佟未的脸,“你醒了么,还在梦里?我几时打你了,又胡闹。”
“那我怎么浑身都痛?”佟未嘀咕着,却贪恋丈夫的怀抱,紧紧贴着他不放。
容许却不依她,起身将佟未放平,耐心地解释,“你发烧了,所以浑身酸痛。自从到杭城,你就没好好休息过。我明天回军营,家里的事情你一件也不许再管,好好地待在藤园里养病,何时能出门了,自然会有人来告诉你。”
“你软禁我?”佟未不服,瞪他,“我好了自己知道,凭什么要你来指挥?我又不是你的兵马。”
容许不纵容她,拍了拍佟未的额头,“你那么精神,还真不像生病的人。不要再胡闹,你好好养着,等我忙完了集结之事,和阿神他们带你逛一逛杭州城,好多景色你还没见过。西湖十景,你如今才去了一处,还惹祸回来。”
佟未生气了,知道容许又提自己打他落水的事情,气呼呼地嘟囔:“我说了,这是两……”
“嘘!”容许做出与平日冷漠冷静截然相反的姿态,像哄一个孩子般哄妻子,“别再闹,好好休息,我去喊采薇进来给你擦身,衣服都汗湿了好几回。”
如此窘迫的样子叫容许看见,佟未不禁赧然,羞涩地点了点头,却在容许回身的当口拉着他问,“我睡觉的这会儿,你一直陪着我?”
“嗯。”容许淡淡笑着,应了一声。
“为什么?”佟未有些明知故问。
但这个答案却出乎她的意料,是她在阿神和云峰的故事里漏听的一段。
容许俯下身子,轻轻捧起妻子的脸蛋,含笑道:“云峰说那一回他大难不死,有意识但无法清醒的时候就对自己讲,待醒来看见的第一个女子,只要未曾婚配,只要未曾丧偶,只要适龄,他就一定要娶她。不论富贵贫贱,不论家世背景,一辈子都要相知相守。所以那小子才会为了阿神不惜触犯军律,险些把命都搭上才娶到了阿神。”
佟未甜甜地笑起来,冲着容许道:“那你——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