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端起杯子轻呡一口,点头称赞:“很不错。”
两人陷入一段持久的沉默,余生浅笑着,拄着头盯着不远处角落那几只独特的粉白色的兰花,已经不复往日那般艳丽,甚至有凋谢的趋势。她早已习惯那种寂静的日子,对面有没有人、要不要说什么话对她都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你叫江余生?”
“嗯。”
“很特别,似乎又…”
“很悲怆,将要余下我一个人生活。”她垂着眼睑,嘴角扯出的笑带着丝丝嘲讽。
男孩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心里的想法,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试探性的问道:“你很喜欢兰花?”
“我喜欢所有植物。”她皱着眉头顿了顿,补充道:“唯独对兰花情有独钟。”就像是对某个人一样。
“隐世的君子,如你?”
江余生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和身旁安静的男子,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问道:“你来我这里不是为了陪我赏花品茶的吧?”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我和小豪是双生子,我是哥哥,我叫牧忻文。”
“嗯,我知道。”她淡然,低垂着眼眸,说道:“我不可能将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人放在身边。”
“你调查过他?”他问。
“全市姓牧的屈指可数,还是双生的就更不用说了。我从来都是相信他的,所以何来调查一说。”她挑眉,眼里是深藏的宠溺。
“那你当初将他带回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有钱人总是将事情想得如此复杂么?”余生起身,向那簇粉白的花走去,声音平静的没有半点波澜:“我说是因为他长得好看,那事实就是这样。”
牧忻文不说话,看着她的背影,明明单薄的好似弱不禁风,可,却总给人一种她能撑起一片天的感觉。也许,他们都错了,小豪在她保护下的这一年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牧忻文缓过神的片刻,看见某人正将那几株花埋进土里,他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止,伸出手,却又觉得无力。她才刚认识他,说的话不过寥寥数语,即使他有一张和小豪几乎完全一样的脸,但也没有权利干涉她要做的事情吧。
“零落成泥碾作尘,既然不能再风华绝代了,那么就用余下的光阴和生命来成全别人吧。”她蹲在那里喃喃自语道。
“成全?”牧忻文嘟囔着这两个字,眼里闪现一抹痛苦的神色,随后渐渐化为坚定。
“余生,我总觉得某天的我们能成为朋友。”他说,自信又坚定。
“能在我的小花园喝我亲手种的茶的人,除了小豪以外,你是第二个,你说你是何其荣幸。”她转过身,纤细的手上附着着一层黏土。
“那以后多指教了。”
“给你一个名正言顺来看他的机会,你就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了。”我不想再回到以前那么寂静的生活了,她未说出口的话,是因她不愿意让其他任何人看到她害怕的那面,她的软弱兴许会让她更快的失去他。
牧忻文沉默在原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其实他根本就没有错过,他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那我先走了。”
“嗯,不送。”她回身,继续摆弄面前的花花草草。
他从矮墙外看见她假装忙碌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她说道:“那个我来过的事,就别告诉小豪了,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有勇气到这里来,我也不想失去他。”
江余生不说话,摆摆手,那种自掘坟墓将她的宝贝往外送的事情,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做啊。
江余生自己也不确定牧忻文最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知道天上砸下来的东西让她感到冰凉。她想起身,腿却麻木的动不了,无奈只得坐在地上,等到她终于进屋的时候,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回屋洗了澡,将自己埋进被窝,脑海中无数他离开的画面不断地上映。
很小的时候,爷爷因病去世,所以想不起他的容貌,但是父母和亲友口中她知道这世上当初最爱她的人就是爷爷。奶奶一直守着她,最后她还未小学毕业奶奶也随爷爷离开,辗转到另一个城市,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可天意不随人愿,他们在去接她放学的途中因车祸也离开了她。她本以为也许事情这样了,父母至少会回到她的身边,结果母亲只是麻烦她自己信任的朋友帮忙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个所谓的保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但这种日子也并未持续多久,她渐渐开始学会一些东西,保姆阿姨因为自己孩子的原因最后也离开了。从那以后,她不想在接近任何人,她害怕再一次面临离别,而对她来说似乎每一次离别都是郑重其事的永别。
至于小豪,真的是个意外,她不愿意看见一个和她一样年龄的人就那样永远沉睡在那个荒凉的地方,所以救了他。他缠着她不放,她也只是躲,而当她看见雨夜他一个人立在她的花园中那无助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自己,所以,她将他归为与自己一类的人,所以愿意再一次试着将一个人迎进她的生命中。
而某天,若是一个突如其来闯进她生活中的人说想要带走他,那和带走她的一切又有什么不同了,即使是他的家人也不可以。她知道,早在她接纳他的一刻,她就把所有的赌注押上了,她不想输。至少不能输了他,哪怕最后他会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