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问你一下,这里怎么那么多人?”
一位正在收拾着摊子,满嘴胡塞的中年人诧异的盯着眼前的少年,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是外国人?”
林轻遥苦笑一声,道:“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曦国人。只是因为这几天生病,一直卧养在床上,所以对外界知之甚少。”
中年人停下手上的活,脸上露出歉意的笑意,道:“这样啊,错怪你了。”
林轻遥摆手,道:“没事。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中年人说道:“嗨,你是不知道啊,就在十天前,战国攻打下了我国的边塞城,里面的难民逃的逃,死的死。逃出来的呢,大部分都来到了我们圣云城。”
林轻遥默然,没有插话。
“边塞城的失守,搞得周围邻近的城池里面老百姓人人自危。过了几天,先是那些有钱人,乘着飞叶跑了过来,紧接着来的人越来越多,用不了飞叶的,甚至愿意徒步走一两天的路程。”
“圣云城的城主大人也不能不收留啊,就划了一块区域,咯,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外城。”
林轻遥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这里全都是其它城池的人?”
“大多数都是。因为人越来越多,搞得都快没地方住,像那些流浪街头的,和住旅店的就是外城人了。”
“……”林轻遥无语,想到冥天的身影,气的牙痒痒,这尼玛一开始就被骗了!!
“小伙子,还有没有别的事,我可要继续干活了。”
“啊,没什么了,谢谢。”林轻遥礼貌性的拱手谢道。
在中年人开始忙碌的背影下,林轻遥离开了这里。
棕色的木屋和土色的泥地搭配出了林轻遥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如果不是这条街道很宽阔,否则根本没法通行,人太多了。
他们大部分都风尘仆仆,提着沉重的行李,眉间深深的焦虑,就连小孩子都可以轻松的看出来。
一队队巡逻的士兵再次从林轻遥身旁走过。人们纷纷挤出一条通道。
因为人口的急剧增多,导致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同时还要为食物发愁。一些本来就没什么钱的人,就只能流浪在街头,寻找着机会——要么偷,要么抢。
这些巡逻的士兵就是为了杜绝这种情况,所以出没的很频繁。
因此大部分人都想着办法去找一些需要人手的地方,去打打下手。
这还好。
比如林轻遥眼前的一切。街道的角落里,坐满了一个个面色苍白,头发蓬松,穿着非常脏乱的人,有男有女,大部分都是一些老人和幼童。
年轻力壮的去找活路,就余下这些家属。
林轻遥将目光收了回来,心里很沉重。他的家已经被战国狠狠的打破,自己的父母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更不知道是死是活。
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们!
从客栈出来到现在,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再过些时间,就是中午。
林轻遥一路寻找着,但一无所获。甚至,找到了城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城门,林轻遥一叹。
不能放弃。
林轻遥毅然转身去其它人多的地方寻找。
累了就找个角落休息,眼睛还是在往人群中看,期望能够找到他们。
休息好了,就继续四处寻找。
但天公不做美,还是没找到。从开始的激动坚定,到现在的疲惫麻木,林轻遥的心情越来越烦躁。时间如水,流逝的非常快,太阳开始呈现淡黄色,笼罩在他微屈的背脊上,云朵也渐渐多了起来。
“快把钱交出来,否则我打死你!”
“不…不要!这是我的!”
“呸,老子明明看到是你从别人身上偷走的,少废话,给不给?!”
“……”
喧哗声从旁边一个阴暗的弯道角落里隐约传来,引起了林轻遥的注意。
“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林轻遥皱眉想道:“过去看看!”
“啊!!”一个看起来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被一脚踢飞,狠狠撞在在墙上,他的嘴角流出殷红的鲜血。
“哼,活该!”这声音是一个表情凶狠的人口中传出来的。他浑身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楚模样。听声音,应该有十七、八岁。
“嘿嘿,一块银币,够我用三四天了。”他表情猥琐的搓着手,向那个被打到墙上的少年走去。
“不…我不会给你的……”小男孩使劲捂着胸口,全身弯曲,眼神涣散,头发披散下来,看不到他的脸。
刚走入这里的林轻遥看到这一幕,他笑了。
正好憋了一肚子火,就拿你来发泄吧!
林轻遥没有出声问明缘由,而是悄悄的隐蔽在阴影中,慢慢的向着那个猥琐男靠了过去。
这件事还需要问吗?很明显,这人在抢劫。
猥琐男还在幻想着获得一个银币后该怎么发,他嘴角挂着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讨厌,忽然,一个拳头猛地打在了他的头上。
“噗!”猥琐男口水四溅,倒在了地上,他单手捂着被打的地方,口齿都不利索,“谁…是谁,是哪个混蛋!”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是一脚,重重的踩在他的肚子上,痛苦的呻吟声不受控制的发出,身体像那个小男孩一样,弯曲在一起。
“啊!!”
这下,他连说话的时间都顾不上了。
林轻遥不屑的笑了笑,又是一脚,将猥琐男踢飞。然后看向那仍然紧闭着眼,死死捂住胸口中的东西的小男孩。
“喂,没事了,快起来吧。”林轻遥感觉浑身轻松,仿佛今天的疲惫都已经消失了一样。
小男孩浑身颤抖,一动不动。
“真的没事了。”林轻遥耸肩,“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到时候他一起来抢你,我就不管了啊。”
“轻遥…”小男孩,忽然抬头喜悦道:“是林轻遥哥哥!”
抬头的瞬间,那张脏兮兮的脸映入眼帘。
林轻遥精神有点恍惚,这还是那个时常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小跟班吗?那个爱干净,善良,很憨厚的小朋友,是他?
林轻遥试探的问道:“小坤?”
“哇……”
小坤顿时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不顾身体的疼痛,爬起来,直接冲进林轻遥的怀里,放声哭泣。
林轻遥有点手足无措,不过并没有推开他,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哭,别哭,快点告诉我,到底发什么事情了?”
小坤哭了一会儿,才缓缓止住,他推开林轻遥,一边擦眼泪,一变抽泣道:“是这样的,我们城池被一群坏人攻破了,他们还杀人。我父母带着我,和其他很多人都逃了出来,不过都走散了,我和我父母跟着一群人走。在半路上,还遇见了强盗,他们很厉害,把王叔都打败了,我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小坤越说越气愤,结果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林轻遥知道,他口中的王叔,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至少也是一重天八层以上的强者,因为他父亲时常王叔对打,不过都以失败告终,这也是林轻遥从他父亲口中得知。
“别哭鼻子了,是男人就坚强点。”林轻遥呵斥道。
“可,可忍不住呀…”小坤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抽泣道。
“你父母呢,怎么不跟着他们?”
“我私自跑出来的……”小坤低头,道:“太饿了,我都有一天没吃饭。”
林轻遥一叹,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告诫道:“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父母。以后不要一个人出来了,这里很乱,也很危险,知道了吗?”
“嗯……”小坤摸摸肚子,可怜兮兮的答道。
林轻遥牵着小坤的手,走出了这个阴暗的巷子。目光所到之处,全都是那些匆忙寻找着工作的年轻人,墙边地下还坐着数不清的老幼妇孺。
这该死的战争……
让无数家庭有家归不得,凭白受这饥饿之痛,劳累之苦。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结束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
林轻遥猛然惊醒,轻拍自己脑袋,自嘲道:“嘿,我在想什么呢,连自己的家庭都保护不好,还妄想保护所有人,真是自不量力。”
林轻遥的脸色有点落寞,他不禁幻想,如果我有了力量,那么能够保护他们吗?
林轻遥不知道答案。看向小坤,那杂乱的头发和肮脏的衣服,不知道这几天他到底受过什么样的哭。
不想这些了,还是帮他快点找到父母吧。
“你知道你父母在哪吗?”
“找不到了……不过听他们说,会去一个叫做,叫做…有了!叫做集民馆的地方!”
“集民馆?”林轻遥想了一下,在寻找的过程当中,似乎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但具体在哪,也不知道了。
有必要去寻问一下。
林轻遥随手拍了拍旁边一个看起来风尘仆仆中年人的肩膀,满脸笑意的,等待他转过头来。那个人根本没放在心上,一下就走了。
林轻遥有点郁闷,旁边的小坤似乎知道他在干什么,捂着嘴偷笑。
“咳咳!”林轻遥轻咳几声,掩饰住尴尬,目光再次寻找,随后找了几个,但是反应和先前一样,根本就不理会林轻遥,不,应该是没时间理会,仿佛在前面有什么非常吸引这些人的东西一样。
终于找到一个看起来不是很急的人。
“这次一定要问到集民馆的信息,不能再耽误更多的时间了。”林轻遥想道。
这个人是一个男子,只不过长得很胖,并且还比较矮,他走路的时候,胖胖的身体就会摇一摇,有点滑稽。神色也不似周围的人,看起来很悠闲。
在他经过的时候,林轻遥伸手一拍他的肩膀,成功引起了注意。林轻遥再次满脸堆笑,道:“这位大哥,你……!”
“啊呸,你说谁是大哥呢?我吗?我吗?我日,老娘是你大姐,这都看不出来,长得跟个狗眼一样,咋不去吃屎呢?”他直接一顿大骂,声音如雷,全身肥肉乱颤,然后抬了抬那不忍直视的胸部,证明自己是女的。这位大姐,很彪悍……
林轻遥有点招架不住,这是在大街上,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不过很快就又收了回去。
“抱歉,抱歉,我认错了。”
“我原谅你了。”这位彪悍的大姐居然轻飘飘的说出这句话,让林轻遥有点惘然,先前不是还发那么大的火吗?!
“像你这种家伙,老娘一天能碰上几十个来,道歉就没事了,我也没那闲功夫闹事。”她斜眼瞟了一下林轻遥,然后又说出这让人极度无语的话。
不是人人都说习以为常吗?你一天能碰上几十个,如果都这样,真怀疑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咳咳,大姐,你……!”
“妈的,小子你说谁是大姐呢?我那么年轻,敢把我说的这么老,找抽是吧?快改,来声姐姐给我听听。”毫无预兆的,这位大姐又发飙了。
林轻遥满脑子黑线,恨不得一拳打在那胖嘟嘟,极为嚣张的脸庞上。但是,看了看小坤,还是没有忍下心。
“这位……姐姐,你知道集民馆在那吗?有急事。”
胖子一脸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很受用。
“你说的那什么集民馆我知道,只要顺着这人群走,就能到了。”他抬起肥肥的手,指着左边,道。
左边,大部分人都是往左边走的。
林轻遥听完后,一刻都不想多呆,拉着小坤飞一般的离开了这里。
“唉?咋走了,怎么不再叫一声呢,真不礼貌。”这位胖子大姐看着林轻遥迅速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然后慢悠悠的向着左边走,在她的腰间,一块银色的,刻着花纹的令牌格外显眼。
…………
走在路上的时候,林轻遥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小坤道:“小坤,你知道我父母他们去哪了吗?”
小坤擦了擦脸,回忆了一下,然后边跟着林轻遥行走,一边答道:“林叔叔是最早离开的。那天,我还在外面玩,就看到他急匆匆的赶回家,收拾东西,我很好奇,就去跑去问,他说有人攻打我们城池,就快要被攻破了,还叫我快点转告其他人,逃出去。”
“还记得林叔叔离开的时候,李二婆还嘲笑他呢,说什么造谣是非,要去哪里官府告林叔叔。”
林轻遥心中一紧,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城里突然进来了很多奇模怪样的兵官,他们杀人防火,抢东西,我们就逃了出来,呜呜…”说着说着,小坤眼泪又禁不住掉了下来,不过马上就擦了擦,强忍下去。
林轻遥摸了摸他的头,道:“我知道了。你这些天受了不少苦吧?”
小坤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林轻遥默然,继续走路。
良久,林轻遥和小坤站在一个人山人海的地方。
这里就是了,上面挂着一个仿佛用金子写出来的牌匾,集民馆。而在门口,摆着一个两米多高,有四五十米宽的台子,上面站着几个穿着整洁统一的人,大声对下面说着什么,而他们背后,也就是集民馆大门里面,隐约可以看到有很多人在做饭。在下面,更是人山人海,一眼望去众人头,还在不断增多,他们好像在认真听着什么。
稍微走近一点,林轻遥就听到了:
“战国狗贼,挑起战端,祸害黎民,再过几日,长公主便要驾到,我集民馆第一个欢迎!”
“现在,我集民馆为了表示对战乱的抵抗与厌恶,出钱请了几百位厨师,购买了海量食物,来帮助吃不了饭的人!”
“特别的,我们还招收,能吃苦,有力气,不用太聪明的青、壮年人,来我们集民馆工作,每天都能获得固定的钱币!”
“哇!!这么好,不会是骗我们吧?”
“就是,你骗我们怎么办?!”
“如果这饭菜有问题,吃不得,又该怎么办?!”
“你们是谁,我是本地人,为什么我从没听过你们的名字?”
“对啊,你们到底是谁?”
“……”
舆论在像另一个方向走去。站在高台上的人反而自信的笑了笑,拿出一块雕刻着花纹的铜牌,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金光。
令牌上面有一个仿若出生的太阳,非常醒目,而在太阳下面,一只雄壮的白色雪鹰展翅飞翔。这是曦国皇室的令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丝毫做不得假,只不过这人拿出来的是铜牌,代表着皇室中的某人授意他某种权限。
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这是曦国长公主特持的令牌,我们集民馆,就是在她的受益下先一步来到这里,帮助受苦受难的老百姓。”
“参见长公主!”不知是谁最先说了一声。
“参见长公主!”
“参见长公主!”
“……”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怀着炽热的目光,尊敬的表情,跪在地上,参拜。
仅仅只是一块令牌,影响力大的令人发指。
虽说,平民百姓见到皇家令牌必须下跪参拜,但是这场面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所有百姓都发自内心的拜见。
拿着令牌的人表情肃穆,丝毫不为此感到震惊,仿佛认为这是最合理出现的情况。
“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人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原本寂静地连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到的场面瞬间炸开了锅。
“原来是长公主,她来拯救我们了!”
“长公主!!”
“长公主!!!!”
“……”
林轻遥并没有下跪。小坤却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起身后,一脸兴奋的道:“长公主,是我最崇拜的人,她真的好厉害,是我们的救世主!”
林轻遥笑了笑,没有说话。忽然,眼神一动,看向另一边,一个犹豫不决的中年人看向这里,似乎在确认什么。
林轻遥拍了拍小坤的头,道:“看看是谁来了?”
小坤顺着林轻遥指的方向看去,原本兴高采烈的他,瞬间变得热泪盈眶。
“父亲!”
还在犹豫的中年人听到这一声,顿时浑身巨震,眼中有泪花闪动,他向这里快速跑来,仿佛要冲开一切阻碍在前面的事物。
小坤也是,离开了林轻遥,向着他的父亲跑去。
接下来的一幕恐怕会非常感人吧?
林轻遥笑了笑,心中一痛。望向天边,阳光开始变得微黄。
趁着那两父子的相聚,林轻遥悄悄的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