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过,慕禾的小腹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动静,孕吐的迹象随之转好了许多。
在九龄婚事定下之后,一行人回至栖梧宫,安顿下来。
庭院之中,除却基本的侍从,慕禾身边总是有人的,编遍嘱咐她不可摸剑,不可随意一个人去后山,有着等等诸多的限制。若不是有个养胎的名号在,慕禾简直以为自个是被软禁起来。
好在她无事扰心之后变得愈发的嗜睡,除了日常简单的锻炼之外,眼睛一闭一睁的,日子便好打发许多。
慕禾不管事,众长老自有目标,统统前来明里暗里地请温珩代为执管。
慕禾同温珩办了个内部的婚礼,并未对外公布,这是华云要求的。前阵子的流言蜚语叫他印象深刻,他一直都将慕禾当做女儿来看,又怎么受得了旁人如此说她,现在离温珩退婚公主的事情时间尚短,华云的意思是再过两年,等事情淡下来,公主也出嫁了,再宣布也不迟。
对不对外宣布都没关系,慕禾心里头知道,她和温珩这次是真的拜了天地的,又栖梧山庄诸位长老做的证。莫说程序不重要,她都感觉自己作为正室,腰杆子都能挺直了些。
又五月,入秋之后,天气变得阴湿许多,不曾间断,连绵了近大半月的小雨。
慕禾到了分娩期被限制了行动,叫上下雨外头湿滑,挺着肚子也只能在屋内窝着,用过午膳后言语上指教了九龄一阵剑术心满意足的回房小憩去了。
虽然是嗜睡,但也没到躺下就能睡着的程度,兼之中午温珩亲自下厨,她嘴馋多吃了些,撑走了睡意,便眯着眼听着外面侍女们的低谈。
譬如说山下哪家的糕点好吃啦,温珩其人脾性如何如何的好啦,九龄进步如何如何的大啦,简而言之,其实听着心情蛮愉悦的。
迷迷瞪瞪都要睡着,不晓得是哪个丫头忽而惊呼了一声,将她思绪从混沌中又稍稍拉回来些,听得她道,”哎呀,终于天晴了。”紧接着又开始唤人,“小若,咱们把被子拿出去晒一晒把,好久不见过阳光了,这屋里头有些湿气,怕庄主睡着不舒坦。”
小若忙捂住侍女的嘴,压低声音道,“你可小声些,庄主正睡着呢,莫将她吵醒了。”
”唔,可庄主都睡一个时辰啦,这个时间不是该醒了吗?”
听到这,慕禾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了这般久却没有睡着,本是想起床,可起身实在是有点艰难。挣扎一会好不容易坐起来了,晃了眼窗外还不怎么暖人的阳光,扶着酸痛的腰,沉默好一阵。往下缩了缩,再度躺下睡去。
反正没人会让她出门的。这么大个肚子,她只能安分一些。
没一阵屋门前传来轻微的声响,有人的脚步声几近小心的临近着,去了另一处隔间,想是去拿被子了。待得声响沉静下去,慕禾只觉一阵朦朦胧胧,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肤上递来暖洋洋的温度,身后临着一人的心跳,沉稳而有力。慕禾打量着四周,有好一阵的迷惘——她竟给人抱到了室外却浑然不觉。
”你怎么回来了?”慕禾在他的肩上挪了个位置,栖梧山庄的长老们皆知今时不同往日,恨不得将温珩捧到天上去才好,只为求他多照顾山庄一些。为做回应,温珩偶尔也会去议事殿走一趟,今个便就是那“偶尔”的日子。
祁淮依旧并没有同意温珩辞官,诏书中只是道容他休息一段时日,不死心地盼着他能回去。墨家势力亦不曾搁下,南北两陆商业往来密切,三方周旋。慕禾虽然认为温珩定会很忙,可实际上只要她心念稍起,他定会出现在她的跟前悉心陪伴着。
若非他是她瞧着长大的,慕禾都会以为他兴许有些什么神奇的能力,一人做三人用,才能如此游刃有余。
”难得太阳出来了,想起你许久没见过阳光,便想带你出来晒一晒。”
慕禾觉着好笑,“旁人晒被子,你抱着人晒。”
温珩以手抚上她的腰身,轻轻揉着,“腰还酸么?”
“酸着酸着就习惯了。”无论坐着躺着站着都得拖着一个娃在身上,哪能不腰酸呢。
雨后林中的空气极好,阳光毫无阻碍的散落下来,透着绒绒的暖意。即便是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日子,平平淡淡的相处,慕禾也觉一切都足够了。
只是掰着手指头,按着华云从前教的方式来算,她超过分娩期已经有个几天了,虽说迟几天早几天都是正常的。可庄内上下似是并没有一个人觉着有异,她作为当事人,内心纵然忐忑异常也只得听从产婆的建议尽力维持一个稳定的心境。
可如今这么窝在温珩的怀中时,又难免显出一份需要依靠的柔弱来,吸了一口气后轻声道,”我最近总觉着肚子隐隐有些疼。”
温珩听罢几乎是立刻的紧张起来,却没有乱了逻辑,“肚子疼?还是腹下疼?”
他突然强烈起来的反应让慕禾想笑,可是笑了没两下,腹下当真就是一阵不算剧烈的隐痛袭来,慕禾脸上笑意一收,温珩则整个人僵住,一瞬不敢眨眼。
两人就这么瞪眼互相瞧了好半晌,温珩忽而将她抱紧,”阿禾,你不要拿这个同我开玩笑。”
慕禾被他搂住,有点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正要说点什么,倏尔再次感觉到一股锐利的剧痛涌上来,疼得她嘶了一声,扶住他的肩膀小声道,“唉唉,我没开玩笑,我,我好像要生了。”
从平静到混乱,一直都是个措不及防的时刻。
从稳婆稍快语速的呼喊声中,慕禾被同样煞白着脸色的温珩快步抱进了产房,那阵痛来得又猛又烈,明明是秋高气爽的艳阳天,生生给她疼出来一身的冷汗。
慌张奔跑的侍女在院中来来回回,慕禾听到门外赶来的华云急声问,“怎的早了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早了?
怎么是早了呢?明明都迟了几日的。
慕禾忍疼一直很好,如今还有心神去听一听旁人的人言论。稳婆筹备应急的东西之后,才想起开始劝温珩,说产房不能给男子进来,不吉利,温珩却到底没能松开她的手。
整个过程慕禾记忆都很模糊,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要坠下来却又坠不下来,疼得好像要将她生生撕裂一般。说到底她自己也算是个半吊子大夫,知道一些事情,但毕竟没有遇上过真事。胆量再大,再怎么不怕疼,真遇见了这场景还是会乱了阵脚的,心神皆乱。
耳边都疼出现了幻听,有时又什么都听不清了。极致的痛楚中,慕禾只记着一双手稳稳的将她抱在怀中,偶尔轻吻着她的鬓发,对她轻声说些什么。
慕禾以为自个还算坚强,生孩子的时候咬着牙,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却到底没怎么哭喊,吓坏外面等着的一群人。然而孩子脱体而出的那一刹那,她一口气险些提不上,瘫软在温珩肩边的时候,他着手环抱着她,语气既是心疼又像是哄小孩一般,紧紧贴住她的身子,低声道一句,“不疼了,再不疼了。”时,竟叫她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极致的疲惫过后,稳婆将孩子抱过来给慕禾看,那一刹那血浓于水的感觉,着实是难以言喻的玄妙。稳婆道是个儿子,生得白白壮壮,足有八斤二两。
慕禾同样很开心,强撑着精神看过他许久,才在温珩的轻哄下睡着了。
由于孩子的大名几方都各持己见,争持不下。慕禾一时无法取舍,寻思总得先取个小名才是,遂而便先定了——小白。
所谓大俗即大雅,无外乎如是,慕禾自己倒是很满意的,体现了她家胖小子白白嫩嫩的特征嘛。
温珩听罢,沉默许久回应道,“你开心就好。”于是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