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施礼之后,便有宮婢上前向顾侧妃和秦侧妃二人把她的身份小声解释了一番。这两位侧妃进太子府毕竟没多少日子,府中的各色人物自然是认不清。
顾侧妃不漏痕迹地看了一眼单慕菡,轻笑道:“原来你就是江女官,江女官大喜啊。”能嫁给李霁这等人物,还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这女官的本事还真不小。别人都以为李霁跟太子府女官定亲一事可能只是传闻,但据她所知,连宫里的太后娘娘都点了头的。
秦碧妩闻言有些诧异地打量着江瑟,而站在她身边的单慕菡,脸色早已变得煞白。
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江瑟也不否认,复又行礼道:“多谢侧妃娘娘。”别人的恭喜无论是何意思,她都欣然受着。
顾侧妃轻哼一声,领着一干宮婢从江瑟面前迤迤逦逦地走了过去。
秦碧妩有些担忧地看了单慕菡一眼。她和单慕菡自小相识,俩人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单慕菡倾慕李霁,这事她早就知晓。心仪的男子就要娶妻,这种苦楚,她尝过。
江瑟朝秦碧妩微微颔首,就要转身离去,身后便传来单慕菡的声音。
“江……江女官请留步,我想跟你谈谈。”单慕菡有些木然地走上前开口道。她已经顾不得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她只是想看看,李霁看上的女人,到底哪点儿比她好。
江瑟轻笑一声道:“单小姐,真是对不住了,我还有要事要办。”她好像跟这位单小姐不熟,她们俩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无非就是你配不上李霁什么的。
单慕菡咬着后牙忍住泪水,伸开双臂拦着江瑟不让她走。
秦碧妩见状忙挥退一旁跟着的宮婢,自己也悄悄走到一边儿去了。
江瑟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单姑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单慕菡是有喜欢李霁的权利,但她决不允许旁人因此而轻视自己,她要对得起李霁的眼光。
单慕菡脸色涨得通红,她看着江瑟冷声道:“你是不是和霁哥哥定亲了?”
这口气倒像是在质问她,江瑟闻言也不恼,嘴角微微一弯道:“是。”她几乎都能猜到单慕菡下句话说的是什么。
“你只不过是个女官,你配不上他!”单慕菡歇斯底里地大声吼道。她今日来太子府,另一方面是来探望她的闺中好友,另一方面也期望能见到和李霁定亲的那个女人。没想到,还真让她给碰上了。
江瑟眯了眯眸子道:“我配不上他,你是不是想说,只有你配得上。”她还未跟李霁成亲,就有人明晃晃地跑到她面前来挖墙角。
“你!”单慕菡有些气恼,她根本没料到江瑟会把这话直接说出来。
“你不要得意,霁哥哥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单慕菡忽然想起李霁回京的那日,坐在马车上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定是李霁从云州带回来的。李霁之所以娶这个女官,定是为了掩人耳目,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云州的女人。这么一想,单慕菡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快意。
江瑟听她这话,已不想再做理会:“单姑娘,我先行一步了。”说完便朝太子府的东面走去。小姑娘都是这个样子,以为没了哪个人,心上人定会喜欢上自己。
单慕菡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你给我站住。”她定是知晓李霁是不得已才娶她的,所以才会落荒而逃。
秦碧妩忙上前拉住单慕菡道:“阿菡,你别这样。”那个江女官的容色气度,瞧着比她这个闺中好友要强上许多。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出口。
单慕菡敛起面上的怒容,拉住秦碧妩的胳膊道:“阿妩,不,侧妃娘娘,你一定要帮我。”阿妩是太子府的侧妃,难道还会怕了她一个女官不成。
秦碧妩闻言轻声道:“阿菡,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她虽不顾父兄的反对,如愿进入了太子府。当时她想,虽说是侧妃,但只要能够靠近他,她甘愿做侧妃。可当她真正进了太子府,一切跟她想的完全不同。三个女人,太子不偏不倚,没有人能轻易见到他的面。
单慕菡瞪大双眼,大声道:“阿妩,你竟不想帮我。”
“不是的,阿菡,我……”秦碧妩想开口解释一番。
“别说了,我走。”单慕菡气急,说完也不看秦碧妩,脸色极其难看地跑开了。
秦碧妩身子弱,哪里跑得过她,转首吩咐道:“快跟上去。”说来单慕菡也是第一次来太子府,万一迷了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那就糟了。
江瑟本以为太子府除了刘琚的书房外,其余的值不了多少金子。但典籍室却出乎她的意料,桌案书架皆是上等的木材。典籍室中收藏的是一大批珍贵孤本,千金难求一本。江瑟的任务便是要把这些孤本分类整理完整,另外有残缺的,她也要修补完整。她这个太子府的女官,其实就是个图书管理员而已。
太子府的典籍室中竟然什么样的书籍都有,有些你绝对想不到。
从进宫那时起,一直到十岁,除习武练功之外,江瑟学过书画珠算,当然珠算这种东西她是不用学的。至于琴棋女红,她几乎是一窍不通。修补书籍,写几个字,她还是办得来的。
她虽不喜欢看书,但极享受一个人呆在一间大房子中的感觉。
典籍室的门骤然发出一声轻响,江瑟立即放下手中的毛笔,摸向袖中的银针,起身朝门口走去。
“谁?”一定有人。
“瑟瑟,是我。”书架旁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
江瑟闻声立马收回银针,诧异道:“四公主,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四公主了,她都不知道四公主和景阎王到底成亲了没有。
四公主跑过去抱住江瑟带着丝哭声道:“表嫂,我不想成亲了。”四公主忽然想起她表哥李霁来,立马改了口。
江瑟微微推开四公主,问道:“为何?”她不是一直想要嫁给景崇钧的么,怎么临上轿,难道想反悔了不成。
四公主支支吾吾了半天,方红着脸小声道:“听说很疼的。”她也是听几个皇姐说的,大公主和三公主跟她说的时候,面上的神色极其痛苦。她一想到景崇钧那张骇人的脸,吓得立马逃出了宫。她又没有什么闺中密友,到最后也只能来找江瑟了。
江瑟闻言微微皱眉道:“什么很疼,你受伤了吗?”
四公主的脸更红了,瑟瑟她也是未成过亲的姑娘,可能也不知道。
江瑟盯着四公主红透透的小脸,忽然间明白了,旋即轻声道:“你是说洞房很疼。不过据我所知,好像是这样。”上辈子死得太早,她还未来得及结婚。
“那,那怎么办?”
“你先等着,我给你找几本书来瞧瞧。”典籍室中的书籍她已整理了一部分,竟发现了一批关于某某启蒙的书。她都看了个遍,其中有一本的线条模糊了些,她还有用毛笔给描摹了一遍。
江瑟走到其中一排书架前,挑了一大摞书往书案上一放,旋即示意四公主过来。
四公主眼中带着疑惑道:“这些都是什么书?”
江瑟拿出一本递到四公主手上道:“翻开看看吧。”应该有点儿用处。
四公主有些不情愿地掀开了手上的那本书,待她看清那书上画着的东西时,立马瞪大了眼睛,随后红着脸迅速把书给合上了:“瑟瑟,这,这也太羞人了。”那书上画着的皆是一对对不着寸缕抱作一团的男女,那姿势,真是太羞人了。
江瑟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道:“看看吧,看过以后就不会疼了。”她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善意的谎言。
“真的么?”四公主忍着羞意问道。
江瑟拿起桌案上的毛笔,点了点头。
四公主带着丝好奇,抑制住内心的羞涩,视死如归地又拿起了那本书。
典籍室中一时间静了下来,两个姑娘对着坐在书案旁,只听得翻书的声响。
“瑟瑟,为何总是男人在上面?”
“因为这是男人作的画。”
“那该是哪个人在上面?”
“当然是女人。”
“哦。”
单慕菡赌着气跑开了,但这太子府她也是初次来,七拐八拐的便迷了路。
“真是的,太子府的大门到底在哪儿?”单慕菡气得直跺脚。
“站住,哪来的宮婢,竟敢打扰太子妃休憩。”
太子妃正在一个小庭院中休憩,梅香没料到竟有人敢上前打扰。太子妃不易入眠,每日午休,都会到这个小庭院中来,近旁也只有梅香一人在服侍着。
单慕菡心里一慌,忙倾身行礼道:“小女见过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被人惊醒,心里有些恼怒,但她见到来人竟是单慕菡时,开口笑道:“原来是单小姐,不必多礼。”
单慕菡闻言满脸欣喜道:“娘娘您认识我。”若能搭上太子妃这个贵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太子妃轻笑道:“本宫听闻李将军竟和一个女官定了亲,真是可惜了。”单慕菡追着李霁跑的事,众人皆知。
单慕菡闻言立马跪了下去,开口道:“还请娘娘为我做主。”
太子妃淡淡地扫了一眼单慕菡道:“说起来,都是本宫管教不严,想必李将军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她的意思自然是身为太子府的女官,江瑟她竟勾搭上了李霁。如果不是江瑟暗中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李霁怎么可能会娶她。
管教不严,难言之隐。单慕菡心中一喜,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小女明白了。”
太子妃轻笑道:“本宫有些累了,梅香,送单小姐出府。”单慕菡一向和新进府的秦侧妃交好,她都知道。至于江瑟,不能为己所用,那便毁了吧,况且还有人一直在惦念着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