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端着三碗面从后厨出来时,那客店老板和老板娘早已不见了踪影,地上的污迹也被人处理得干干净净。江瑟也没问那二人去了何处,直接坐在桌子旁,另摆好三双干净的筷子,自己一人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李胜脸上写满惊讶,这江姑娘竟还会些厨艺。不过,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这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
“好吃,还吃,江姑娘做的面还真有味道。”李胜嘴中含糊道。
江瑟闻言并未出声。她吃面的速度极快,但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李霁吃相极其文雅,很是令人赏心悦目。
三人无一人开口讲话,李胜吃面的声响愈发显得清晰。在李霁极具威胁性的目光注视下,李胜只能一根一根的嚼着碗中的面。
这是李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到江瑟亲手做的面。
三人用过晚膳,江瑟简单洗漱过后便入了睡,而李霁房中仍透出橘黄色的烛光。
“爷,明日还要继续赶路,您也早些歇着吧。”李胜推开李霁的房门低声开口道。自家主子爷大晚上的让自己去取笔墨纸砚画料,原来是要深夜作画。
李霁闻言应了一声,又细细勾勒了一番,随即搁了笔。
李胜提起胆量朝那幅画迅速瞄了几眼。
那画上掩映着一丛繁茂的梅花,梅花旁立着位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手执软鞭,墨发尽披,眼角弯弯盈盈含笑,不是那江姑娘是谁。
他,他好像明白了自家主子爷的心思。
李胜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番,他没冒犯过江姑娘吧。李胜垂首,随即有些忐忑不安地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江瑟下楼见竟有人备好了早饭。她转首望向角落里瑟瑟缩缩满脸惊恐的客店老板夫妻二人,旋即落了座。
那客店老板失了整条右胳臂,老板娘的左腿骨也被人尽数敲碎,不死也丢了大半条命。俩人见李霁下了楼,面色跟见了地狱阎王般绝望。虽保住了性命,但昨晚的记忆犹在。
李大将军一出手,手段绝对令让人终生难忘。
三人安然用完早饭,随即立马提起包裹启程。至于客店老板夫妻二人最后能不能活命,听老天的吧,反正这种人活着也是在平白浪费粮食。
江瑟手提着包袱走向马车,李胜见状抢先一步上前,撩开车帘道:“江姑娘请上车。”语气恭敬得连李霁都微微有些侧目。
江瑟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包袱往马车上一扔,径直登了上去。既然有人服侍着,哪还需要客气。
李胜小心翼翼地瞧了李霁一眼,随即松了一口气。
“走小道,别走官道。”
“是,爷!”
三人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路,大家都是耐得住苦的人,遇不着客店,山洞破庙也可将就。
眼见离云州越来越近,小道上的灾民也越来越多。李霁掀开车帘望着外面一群群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逃难灾民,脸色一沉,目中怒色一闪。
果然不出他所料,为掩饰太平,云州一带的官兵必会把灾民赶出官道。食君之禄,不为君忧,这种人,实在是该杀。
江瑟掀开车帘只看了一眼便放了下来,随即拿出包袱中的弓弩。
马车前方传来女子和男子的呼叫声。
“哈哈哈,老子饥渴了几个月,正好来了个美娇娘来给老子解解乏。”一官兵身下压着个姑娘,那官兵边解开自己的衣裳边淫笑道。
“混蛋,快放开我妹妹。”那姑娘的哥哥被另一名官兵紧紧钳制着,双目赤红,但却挣不开束缚。旁边的灾民自顾自地朝前走,仿佛没看见这一幕般。
“快点,快点,还有我呢。”另一名官兵急切地催促道。
“停车。”江瑟冷喝道,随即拿起箭矢朝外瞄准。
那姑娘满脸惊恐,扑在哥哥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哐当一声,一把短刀倏然落在俩人面前。
“是杀了他,还是你自我了断,自己看着办吧。”江瑟下了马车,走近兄妹俩,朝那姑娘轻声开口道。大齐的民风虽说开放些,但女子的清白仍是大于天。
“你们是谁,胆敢暗箭射老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最先受箭的官兵恶声道,可惜无人理他。
那姑娘闻言止了哭声,紧紧攥着身上唯一的破衣裳,目光有些茫然地望了望地上的那把短刀,随后转首看向那两名官兵。最后她拿起那把短刀,有些颤抖地站起了身。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那名官兵因背后中了箭,只能侧躺着身子缓缓地往后移。
只可惜他还未来得及说出他那骇人的身份,便听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一声声利刃没入皮肉的声音。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腹上的几个血窟窿,两眼圆睁,嘴角涌出一股鲜血,身子一哆嗦便没了生气。
江瑟立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别人欺侮了你,还回去便是,啼哭自弃又能值几两金子。
欺侮别人的人已没了生气,但那姑娘尤未停手。
“妹妹,他已经死了。把刀给我,另一个我来解决。”哥哥攥住妹妹的手道。
哥哥拿过妹妹手中已沾满肮脏鲜血的短刀朝另一个官兵走了过去。
过了片刻,另一个也没了声息,江瑟转身便要回马车。
“公……,姑娘请留步。”那姑娘朝江瑟开口喊道。
兄妹俩齐齐跪在江瑟面前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哥哥擦干短刀上的血迹,正犹豫着要不要还给江瑟。
江瑟微微颔首道:“刀不用还了。”说完便登上了马车。
李霁在江瑟跳下马车时,本来也要跟着下去,但看到江瑟朝那兄妹俩扔了一把短刀后,便止了步,只是掀着帘子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江瑟自上了车后就一直垂首盯着马车上的玉簟,不知在想些什么。面颊上霎时传来一丝柔和的触感,江瑟手腕一旋,捉住李霁的手道:“你要做什么?”
李霁被人捉住了手腕,面色也不恼:“你脸上溅了血迹。”
江瑟垂眸看了那丝帕一眼,帕子上确实有一点血迹。
李霁此时望着江瑟的双眸璀璨如星辰,眼波柔和深沉。江瑟松开了李霁的手腕,随即移开了目光。
李霁的手干净修长,手背上有一道两寸来长的疤痕。
正在行驶中的微微有些晃动,车内无人再开口讲话。
“爷,江姑娘,那兄妹俩跟了上来。”李胜驾着马车开口禀告道。
李霁靠在车壁上,闭上了双眼道:“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