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璀璨,A市车如潮涌,从萧若琪身旁穿梭着。
等郑有天找到她时,她脸上的泪水已经结了冰,在昏明交汇的灯光下,闪着斑驳的光,似碎片。
她目光呆愣着瞧着前方,靠在郑有天的怀里连哭声都没有,整个人如行尸走肉,没有思想。
回到临时租的房子,郑有天用热水打湿毛巾,擦掉萧若琪脸上结了冰的泪痕。
他担忧的看着这样失魂的萧若琪。
那日,萧若琪突然从手术室里出来,他就知道,这个女儿和他一模一样。认定了,就不会再改变。不管承受多大的伤害、痛苦,都不会改变最初的选择。
作为一个失责的父亲,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支持女儿的所有的决定,帮助她渡过所有的难关。
当初他与陈丽莞在意大利相识,她在情场失意,他在事业上失意。两个失意的人走到一起,成了彼此安慰的工具。
可是,他却违反了这场游戏,他爱上了她。
杜阿莫广场下那抹夕阳晕染的身影,让他的艺术情怀达到了顶峰,以至于他再也画不出那样旷世的作品。
当陈丽莞告诉他自己已经怀孕时,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是一个孤独的流浪者。
可是,陈丽莞却告诉他,自己已经结婚,并且很爱自己的丈夫,所以她不会留下这个孩子。陈丽莞回了中国,他看过她的护照,知道她在中国的住址。他不敢相信的到C市去找过她,看到的只是陈丽莞与夏择力、夏莘甜一家三口的甜蜜画面。
他心灰意冷的回到意大利,落落魄魄,已过就是二十年。起初他还会觉得时间漫长,于是一心沉迷在创作中,却再也画不出《夕影》那样的作品。
三个月前,陈丽莞突然到意大利找到他,告诉他两人的孩子还活在世上。他们的女儿很渴望一个家,让他回中国与她相认,但唯一的条件便是他不能向孩子说出她是她母亲的事。
他怀疑过陈丽莞话中的真假,可是当看到萧若琪的照片时,便知道那一定是陈丽莞的女儿。而若琪,也是当初他知道陈丽莞怀孕后,给她腹中的孩子取的女孩名字。
他知道,夏择力不允许陈丽莞生孩子,不想自己的女儿夏莘甜有一个不幸福的家庭。
于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只能是当初陈丽莞说不会留下的那个孩子。
他答应了陈丽莞,立即动身来找萧若琪,原本只是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可是最后却想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给萧若琪一个家,也给自己一个家。
既然萧若琪决定把孩子生下来,身为一个失职的父亲他也只有照顾她,和她一起期待她腹中的孩子出世。
每天父女二人一起出门买菜,回家做饭。饭后散步,讲述着两个人错过的这二十年,而萧若琪说的最多的便是她和林哲瀚这场童话般的恋爱。
闲暇时,萧若琪教他说德语,他教萧若琪画画。
这样的生活比起他一个人在意大利二十多年的孤独,令他更加体会到什么是活着,什么是生活。
当一个久经孤单的人知道亲情的温暖后,会更怕孤单。
郑有天现在就是这样,他怕萧若琪会再出什么事离他而去。身为一父亲,他更怕自己的女儿过的不好,过的不幸福。
既然萧若琪留下这个孩子,那么她和墨辰之间也就没有了希望,虽然墨辰说过不在乎,可是中国家庭思想传统,墨辰的父母肯定接受不了。
郑有天倒了一杯热水,递到萧若琪手上,让她暖手。陪着萧若琪沉默了许久后,他开了口。
“若琪,跟爸爸离开中国吧!”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所以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他们在一起。
水杯中冒出的热气袅袅,让萧若琪的表情也多了几分迷幻。她定看着热气那边,自己父亲的表情,带着期待与担忧。
许久,她点了点头。
“我明天去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然后收拾一下,和芯芯、墨辰告个别!我们尽快走!”
父女达成了共识,相视一笑。
很久以前,萧若琪曾经许过一个愿望,如果能让她和亲生父母相认,那么她愿意承受任何痛苦。
而这份痛苦却是要远离林哲瀚,上天是公平的,给予了她亲情,收走了她的爱情。
在墨辰家,萧若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墨辰与苏韵芯。
墨辰虽然心里失落,可是比起苏韵芯倒冷静了许多。
苏韵芯知道萧若琪要离开中国去意大利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萧若琪,你真的要跟那个老头走?你们才相认多久,你了解他吗?万一他在意大利欠了一大笔钱,就等着把你骗走,卖了你去还钱呢!你还傻乐乐的替他洗衣做饭!”
自己家庭的支离破碎,让苏韵芯无法理解萧若琪对郑有天的信任感。
墨辰在一旁无奈的补充道,“郑伯父是一个画家,曾经获过国际的大奖!”他力图提升郑有天在苏韵芯心中的形象。
“正因为获过大奖,肯定虚荣心很强,这样的人才容易欠钱!”
苏韵芯噘着嘴,把身后的沙发靠垫砸到墨辰身上。然后气呼呼的对萧若琪吼道,“当初是你说要去德国,我连学校都选好了!你又变卦了!我又不会德语,你让我一个人在德国怎么办?”
萧若琪也觉得对不起苏韵芯,当初是她鼓动苏韵芯去的德国,脑子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墨辰不正好要去德国学术交流吗?他德语也很好的!”
说起来自己学德语,也是受了墨辰的影响。
墨辰对上萧若琪向自己求救的眼神,揉了揉太阳穴。他湖水蓝的衬衣,衬得一张受惊吓的脸惨白。
与苏韵芯同行?
他脊背出了一层冷汗。
苏韵芯虽然不满意墨辰,但是有伴总比没伴的好。她也勉强的把墨辰这个翻译收下了。
三人不欢而散,苏韵芯独自回了学校,墨辰负责送萧若琪回家。
萧若琪与郑有天住在一个离市中心很远的小区,所以这里很安静。小区楼层不算高,只有十二层。不像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遮住了月光,只能靠五颜六色的灯光取明。
把萧若琪送到小区门口时,墨辰拉住了她的手,眼中满是柔情与乞求的看着她,“琪琪,我不在乎!我们以后也可以不要孩子!我会尽到一个亲生父亲的责任!”
淡淡的月光参杂着小区发黄的灯光,墨辰白色的羽绒服被照的变了颜色,似灰非灰,很丑的颜色。
不过,墨辰却把它穿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