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自身伤势,姝茉连夜赶回邵城,那里有她一生的执着。虽然有凌芸在照顾,不会出任何差错,但姝茉决不允许自己离开他太久。在看到离漠的那一瞬间,姝茉觉得一路上的辛苦都是值得的。离漠睡的正香,姝茉不忍心打扰他。给他喂了些水,做了全身的按摩,才趴在他的床边睡下。
弄月于心不忍可又无可奈何,或许这样的自虐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些吧!为她盖上披风,点了一支安神香,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再次醒来已经将近午时了,姝茉为离漠梳洗干净,亲手熬了些药粥喂他吃下。所有与离漠有关的事情均不假他人之手,这是姝茉最后能陪离漠的日子了,她必须好好珍惜。她有预感,离漠母亲这次来定会带走离漠的,虽然她还不是母亲,却也明白离漠母亲看到健康的儿子如今只能一生躺在床上任由生命流逝而无能为力是一种怎样的悲伤。
“漠,来生再也不要遇见我,我宁愿与你擦肩而过也不愿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姝茉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不妥,立刻擦干眼泪拉起离漠的手,神情里尽是小心翼翼。“对不起,我不该说这样的话。躺的难受了吧!我扶你起来坐会儿,给你按摩按摩全身,这样你就不会难受了。”
如此过了十日,期间沈茹和沈珏轮番劝说过几次,均被姝茉礼貌地挡了回去。而这十日,姝茉每日休息的时间屈指可数。魅姬林海他们完成了任务赶了回来,看到一头白发的姝茉都惊呆了。这是怎样的伤痛才会瞬间白头,他们之间的爱真的很令人震撼。
这天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姝茉伤心。姝茉大清早的便在门口等候,直到午时唐楚才策马赶来。一见面没有一句话便给了姝茉一巴掌,之后便指着姝茉鼻子发泄,从头到尾姝茉都在默默承受。沈茹虽然心疼女儿,可是沈茹也明白,这一巴掌会让女儿心里好受一些。
“你还真是害人不浅,明明一个贵族小姐偏偏要和我们这些江湖草莽混在一起。漠儿他为了你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如今还差点送了命,成了一个活死人。就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求求你了,你离他远点,我只有这一个孩子,我还指望我老了的时候他能给我养老送终呢?现在一切都晚了,我今天就带他离开,还请皇后娘娘可怜可怜我这个做母亲的,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了。”
虽然早知道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但真正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心底的痛那样明显,痛的让人窒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姝茉那样骄傲的女子泣不成声,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祈求唐楚,不要让离漠永远地离开她的身边。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两巴掌,这两巴掌用了十分的力气,姝茉本就身受重伤,再加上这十多日未好好休息过,姝茉已经摇摇欲坠,凭着一股惊人的毅力才能支撑着身子。
最终离漠还是被唐楚带走,姝茉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就那样倒了下去。梦里离漠就那样决绝地离开,不论姝茉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回头。她就站在那里看着离漠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了,无心离漠都已经离开,离漠送姝茉的手链和暗影楼的令牌都被唐楚强行收了回去,所有离漠存在过的痕迹皆被清除,就像他从未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一样。
胡衍拿药过来看到姝茉醒了,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桌子上,“等药凉了记得喝,那小子如此不孝,他倒走的痛快,徒留我们在此伤心,忘了他吧!”
姝茉笑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师父,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那小子是谁啊!我怎么从来不记得我魅影楼有这一号人,这名字这么奇怪,我应该记得很清楚才对啊!”
胡衍有些惊讶,赶紧为她把把脉,只是有些虚弱而已,其余一切正常。“他不叫那小子,只是我叫习惯了。之前在外游玩遇到一个有意思的小屁孩,想着带回来收个徒弟,也能陪我老人家解解闷。谁知道那小子逃走了,你不是想见嘛,我还没找到人呢。”
这话一听就漏洞百出,胡衍自知瞒不过,索性脚底抹油,溜了。姝茉去看了母亲,她已经无碍了,只是因为担心姝茉所以憔悴了些。“小茉,你们终究是有缘无份,想开些,放过自己好吗?”
姝茉皱了皱眉,眼神里尽是迷惑,“娘,你在说什么,我和龙啸辰之间本就没有感情。现在这样相敬如宾地在一起也挺好的,该给我的一切他一样也没有少给,我不会计较他的后宫的。”
沈茹都惊呆了,看姝茉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难道她忘了离漠不成?只是没有人告诉她答案。
姝茉又看了沈珏,听闻他的伤已经痊愈了。去的时候沈珏正在练字,姝茉暗道不好,果然沈珏看清来人后,立刻让姝茉回来。“刚来就出去,莫非你是跑错了地方?”
姝茉一看到沈珏那张万年不变的温柔模样便不敢出声,“二哥说的哪里话,忘了给二哥带那包好茶,准备取了送来。”
沈珏写完最后一笔才抬头看着姝茉,“茶叶待会让婢女送来就行了,过来让二哥看看你的字如何了?”
姝茉就知道会这样,她的字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仅仅是能看而已,和好不搭边。沈珏要求那么高,看来今日有的受了。“二哥,小妹的字实在拿不出手,我那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我让人给你一并送来。小妹还有事,先行一步。”
但是想走哪那么容易,沈珏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腾出桌椅,站在一旁研磨,姝茉便知是避无可避了。如此被沈珏押着练了两个时辰的字,姝茉手都酸了,却发现她的内心似乎平静了许多。
夕阳西下,沈珏拿出琴在亭子里弹奏,他的内心过于平静,琴音里听不出任何情感,只有熟练的技巧,无端地失了灵魂。“这些年没有人能走进二哥心里吗?”
“我记得小茉你的音律是极好的,何不弹奏一首?”沈珏避开了姝茉的提问,他知道他的疏离和表面的温润让爱他的人伤心了,他试过像寻常人一样笑,一样闹,一样地爱。可是这些年来他一直为声名所累,不得不扮演一个完美的的人,久而久之便失去了那些最基本的能力。
姝茉遭此变故,人人都避着她,迁就她,也只有沈珏会如此强迫她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姝茉的内心定是如针扎一般的,沈珏只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今日所有人都以为她失忆了,可沈珏偏偏就是知晓她是装的,她不愿爱她的人伤心。也只有在这,她能短暂的忘记那些事,得到片刻的安宁。
姝茉坐在琴前,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沈珏无非就是为了试探,他深知她的琴声里都是真情流露,所以沈珏便故意来激她,这样一来姝茉的事情他便一清二楚了。所以姝茉摒弃一切杂念,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没有弹熟悉的曲目,而是她此刻心情的写照。此刻的姝茉应当是坦荡的,困惑的,忧虑的,几种情感混合在一起的。她忘了离漠,所以她不会再痛;战事未平,她忧心不已;突然受伤,少年白头,她困惑不已。如此沈珏便没有了怀疑的理由,那她还能继续龟缩在壳子里逃避。
“主子,云城来报,炎军袭营,被我军击溃,凌宇带人去追,中了炎军埋伏,虽救了回来,但伤亡惨重,他自己也身受重伤。”魅姬不知凌宇情况如何,心急如焚,一双眼睛红肿不堪。
姝茉双拳紧握,本来想借机历练他们二人,毕竟他们虽镇守边关一年,但这一年云城并无战事,还算安定,他们没有多少经验,所以他们一直很稳妥。但今时不同往日,圣龙三面强敌,战事越拖越不利,不用些非常手段,这战事只怕还要持续更久。反正一切恶名她都已经担了,不在乎多一个阴险狡诈之名。“即刻返回云城,我直接回营中,你召集落尘,林海他们在我帐内等候,这一次,我要和他新仇旧恨一起算。”
邵城中有沈珏在,她并不担心,临行前她留给沈珏一句话,“非常时期,任何不可控的人都该杀,否则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这样一来,便将付出更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