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有童名宗繁,年五岁,战起,父母皆失散,人视为孤。
闻汤山有师,颜色非凡,可授业,遂前往。
寻数日,不得见。
一日,于山中饮甘泉,见一貌美男子折枝饮露。
曲宗繁视之,甚喜,遂叩首而拜。
男子音似调笙,问曰:“汝名为何?”
——徒为曲家男,名宗繁。
——吾不曾收汝为徒。
曲宗繁闻言,又是一拜:“望师收徒。”
良久,曲宗繁闻他道:“汝怎知吾为汤山师?”
曲宗繁微抬首,双眼明亮,道:“徒睹师容貌非凡——似过传言,且有目含无尽之意,袖手且观天下之态,故此推之。”
曲宗繁言罢,便垂首立于原地。
又是良久无言。
忽闻他问:“为何而来?”
曲宗繁不加思量,拜曰:“治书。”
——治书,为的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好,吾徒志大矣。
——师,徒定不负所望。
光阴似流火,转眼已是七载。
曲宗繁快步走向高楼,到了,他以指叩门,低声道:“师。”
门内应了一声。
曲宗繁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垂着首,身形局促。
久久不见开口。
倒是榻上的人开了口:“来汤山这般久了,怎还这般拘束?”
曲宗繁闻言,更是局促不已,竟只拜了下去。
“师,徒的爹娘寻来了。”
一语罢,一室寂静。
许久,才闻榻上的人开口道:“既是寻来了,你便随……”
“师,徒不愿离开!”
第一次,他打断师的话。
第一次,在师面前,他这般气势。
“到底,是你的亲人。”
一句话,恍似叹息。
曲宗繁再抬眼时,泪已盈满:“可徒……不愿离开!”
……师。
“宗繁”,伴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曲宗繁听到那人在唤他。
“师。”
“你到底还是个孩子,不知亲人可贵——你的亲人不能再失去你,孤独,你还不懂。”
“为师已孤独多年,早已习惯。”
“你还是……回罢。”
曲宗繁紧咬牙关,任泪水汹涌。
他说:“不。”
又是一声叹息。
一双修长的手探来,按上他的肩:“宗繁,待你爹娘……百年后,你可再来。”
曲宗繁一愣,下一刻欣喜布满脸庞:“师……是真的么……还可再寻得到你么?徒……还是你的徒么?”
“自然。”
修长的手收回。
曲宗繁立时跪了下去,叩首。
“师,受徒一拜。”
“罢了,你回罢。”
曲宗繁起身,深深看了一眼榻上的人,转身离开。
我师……待徒归来——
一声轻叹,几不可闻。
——阿淮,你在叹什么?
——昏睡三年,你该醒来了。
榻上的人动了动身,面容逐渐清朗。
张淮清绝的面上,无一丝表情。
修长的指下,是把木琴,他却一把衣袖拂去,长指收拢。
他就这样望着窗外,没有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