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云澈的冰封直接冻结了王凌的神经系统,以至于解除之后人也陷入了昏迷,审讯的事只能暂时押后,对外则交代陛下召集两位将军密谈。趁着这个时候,风无意也回房去睡了一觉,让濒临崩溃的身体得到休息。
再醒来时已是星光满天,屋里一片漆黑。
风无意披衣起床,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酸痛的筋骨,打开房门。
“无意无意,你终于醒了!”云澈一下子扑过来。
因为站在门口无法左右闪避的关系,只能让他挂在自己身上,风无意一头黑线地道:“怎么了?你就守在我门口做什么?”
“你睡了两天两夜啊。”云澈噘着嘴撒娇。
“两天……两夜?”风无意不禁抽了抽嘴角。怪不得全身不舒服呢,不过精神倒是好多了,力量也恢复了大半,看来是没有大碍了。
“就是,怎么叫都叫不醒,大夫看了也只说你在睡觉,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云澈抱怨道。
“大概是力量消耗太大,所以身体自我修复吧。”风无意想了想道,“子墨呢?”
“你一醒来就只记得他!”云澈气呼呼地一扭头。
“好了,乖,我有正事。”风无意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在地牢呢。”云澈没好气道,“也就比你早醒一会儿,立刻就赶去地牢审问那个家伙了,明明是我抓住的!”
“嗯,多亏了你呢。”风无意笑着拍拍他,向地牢走去,一边道,“这两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呢。”云澈蹦蹦跳跳地跟在她后面道,“关下的那些家伙似乎已经得到了退路被毁的消息,一片愁云惨雾的,我们不去打他们就好了,根本就没人想着来攻打关隘,什么事也没有,赛蓝说,就这么把她们全部饿死在下面也不错,还能省下很多牺牲呢。”
“等到生死关头,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谨防狗急跳墙,拼死一搏。”风无意淡淡地道。
“哎呀,怎么打仗我才不管呢,只要告诉我去打谁就行了。”云澈倒是很干脆。
风无意望着他,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心思单纯地像是一张白纸,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所以,他不懂得什么是忧愁,什么是烦恼,哪怕是以灵体状态孤独得度过了几十年漫长的岁月,也没有在他的心底留下一丝痕迹。和他比起来,人类……太过污浊了。
走进地牢,远远地就听到萧子墨清冷的声音:“究竟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子墨!”风无意忍不住快走了几步。
“无意,你醒了?”萧子墨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好了,你呢?”风无意仔细打量着他,脸色的确好看了许多,就是还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我没有受伤,只不过暂时无法使用力量罢了。”萧子墨笑了笑,转回了头。
风无意来到他身边,只见露出凶彘原形的王凌的身体被手臂粗的铁链紧紧绑在柱子上,四肢的关节都被错开了,显然赛蓝对王俭的破坏力极为忌惮,若不是要审讯,恐怕会连他的舌头也割了,免得他念出什么古怪的咒语来。
“哼!”王凌虽然全身动弹不得,却丝毫没有示弱的打算。
“什么都没问出?”风无意道。
“嘴巴倒是硬得很。”萧子墨无奈道。
“我来试试。”风无意倒是有了一丝兴趣。
“没用的。”萧子墨叹了口气道,“凶彘一族有一种秘法,可以将自身的感觉完全剥离,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风无意闻言,不禁皱起了眉毛。没有感觉,也就是说,任何刑讯都不起作用,这倒是有点儿麻烦。
“要是琉璃在就好了。”萧子墨低声道。
“琉璃?”风无意愣了愣,怎么也看不出琉璃擅长刑讯?
明白她的想法,萧子墨摇了摇头,解释道:“琉璃精通精神攻击,并不是肉体没有感觉就可以抵挡的,我也可以做到一些,只是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没有办法。”
“两天前,琉璃的传讯玉石闪了闪,她没事。”风无意顿了一下才道。
“远水救不了近火。”萧子墨道。
沉默中,风无意突然感觉到手指上微微一下刺痛,然后热了起来。
“怎么了?”萧子墨立即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
风无意一脸古怪地抬起手,只见原本已经消逝的契约印记又渐渐浮现出来,荆棘一般缠绕在手指上。
“皇九黎?”萧子墨讶然道。
只见面前的空气慢慢地冒出一缕缕的黑气,逐渐凝结成人影,露出皇九黎的模样,但透过他依然可以隐约看到后面的王凌,并不是完全的实体,但比起上回见到的虚影又凝固了许多。
“你活着?”风无意皱眉道。
“本座当然活着,你这女人是什么态度?”皇九黎一声冷哼。
“没什么,真可惜。”风无意耸了耸肩。
“你……”皇九黎一扬眉,又强自按捺下来,气道,“总之,时间有限,长话短说!”
“时间有限?你究竟在哪里?”风无意好奇道。
“魔界!”皇九黎一脸的厌恶,顿了顿才道。
风无意无语,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事实,不由得道:“你不是去查看天弃之岛的异变吗?怎么会跑回魔界去。”
“天弃之岛的封印被人撕开了一条裂缝,本座原本是属于魔界的,一不小心就被吸回去了。”皇九黎不甘不愿地回答,显然这个事实让他很没面子。
风无意更是满头黑线,吸回去?当是吸尘器啊!
“你有没有见到琉璃?”萧子墨赶紧问了一句。
“那个小丫头?在本座这儿呢!”皇九黎听到“琉璃”两个字,一张俊脸顿时全黑透了。
“你竟然把琉璃带到了魔界!”萧子墨又惊又怒。
魔界岂是人类可以自由行动的地方?何况,一旦进入,两界通道又怎么会事这么容易再打开一次的?
“你以为本座喜欢带着这个丫头?”皇九黎比他更生气,简直是暴跳如雷,“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快点把这个死丫头带回去,否则本座的宫殿就要被她拆光了!”
一句话吼得两人哑口无言。琉璃……果然强悍!可是,毕竟还是担忧的,魔界有七大魔君,皇九黎只是其中之一,何况他还没有回复到全盛时期,又离开魔界许久,现在恐怕都自顾不暇吧!
“现在天弃之岛的封印怎么样了,裂缝还在吗?”萧子墨道。
“把我们吸进来后就消失了。”皇九黎郁闷地道,“现在本座是借用了以前的一件宝物夜冥珠的力量,暂时把影分身送到了梵天,等夜冥珠的力量耗尽,就没有办法了。”
“要怎样才能在不破坏封印的前提下把琉璃送回来?”萧子墨问道。
“暂时不行,本座的力量要是回复到全盛时期,送个把人到梵天倒是可行,不愿意等的话,就自己想办法过来把人带走吧。”皇九黎道。
自己想办法过来把人带走?说得轻巧!两人不禁相对无语。
“咦?这个是?”皇九黎一转头,这才看到被锁着的王凌,好奇道,“凶彘?”
“你认识?”风无意随口问道,“现在我需要他的口供,你有没有办法?”
“嗯,凶彘的确有一种剔除所有感觉的能力,不过却是放弃全部攻击力换来的,很是鸡肋的能力,只能在被擒后用来对付刑讯。”皇九黎撇了撇嘴,不屑道,“所以,凶彘是最好的卧底、密探人选,不过在本座手中……区区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魔族有很多邪门的秘术,想必也有精神攻击的。”萧子墨淡然道。
“精神攻击?哼哼,本座可不喜欢那么无聊的事,你们自己看吧!”皇九黎冷哼着,一挥手,一道乌光打入王凌的眉心,下一刻,乌光以王凌为中心扩散开来,地牢中顿时一片黑暗。
“哇,这是怎么回事!”云澈惊叫道。
“别乱动。”风无意一把按住他。
慢慢地,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细小的银色光点,那些光点漂浮着组合起来,形成一幅幅黑白的画面。
没有声音,画面也很模糊,就像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式黑白电视机,断断续续地播放着无声的戏剧。
主人公很明确,是一只小小的凶彘,在宽广险恶的森林里挣扎求生,赫然就是王凌。
这是……记忆?
风无意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身边萧子墨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定下神来,继续看下去。
小凶彘渐渐长大,也变得越来越强大,直到有一天,一个银发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
“夜千瑾。”风无意一声低咒。
挑衅,胜败,臣服,化身,渡海,之后的一段画面猛然震动了一下,就像是录像的快进似的,再出现时,已经是御林军副统领王凌,深得赫连曜信任。
“嗤——”的一下,画面一震,重新化作无数银色光点消散,随即,四周的黑暗像是有了意识一般,飞快地汇集起来,最后没入王凌的眉心。
“你、你们做了什么!”王凌猛地一震,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翻了翻你脑袋里的东西而已。”皇九黎阴笑道。
“你们敢——”王凌一声怒吼,想要跳起来,无奈关节都错开了,再加上那条粗大的锁链,连动一动也有困难。
“糟糕,夜冥珠的力量要耗尽了,使用森罗万象果然太费力。”皇九黎皱着眉,原本接近实体的虚影竟然开始渐渐变淡。
“皇九黎,在我们想到办法之前,照顾好琉璃,否则我饶不了你!”风无意正色道。
“女人!等本座一统魔界,定要回来找你算算总账,那死丫头就算是人质!”皇九黎怒吼回去。
“随时恭候!”风无意不甘示弱道。
望着虚影重新变成黑烟散去,天牢中海残留着他的吼声余音,萧子墨不禁摇了摇头,无奈地一叹。
“呐,无意,他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呢?”云澈好奇地问道。
“这个,谁知道呢?”风无意轻轻一笑,歪歪脑袋。
朋友还是敌人,还真是个好问题呢!或许……是亦敌亦友吧。魔界么……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出去吧,他已经没有价值了。”萧子墨冷然道。
“嗯。”风无意点点头,当先向外走去,顺便在出门时对看守示意了一下,让他们处理掉王凌,以免节外生枝。
“你怎么看?”萧子墨道。
“怪不得夜千瑾对于这场战争一直没有尽全力呢,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依靠异族打下梵天。”风无意道。
“内部夺取梵天的皇权,还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太疯狂了。”萧子墨也皱眉道。
“王凌的记忆里只有他自己的事,甚至连王俭也没有出现,我们根本无从知晓梵天还有多少和他一样的存在。”风无意头痛起来。
“只要解决了夜千瑾,这些都不是问题。”萧子墨道。
“他一直没有出现。”风无意道。
“他并不关心苍茫关战事的胜负,不留在这里也是自然的。”萧子墨道。
“那他会去哪里……”风无意一转头,对上他的目光,语气虽然询问,却已经非常肯定了。
皇宫。
赫连曜中毒,人又在苍茫关,军队全部外调,战局也僵持着,京城中根本没有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必须马上回去。”萧子墨沉声道。
“可是你……”风无意迟疑地望着他。
“现在的我失去了力量,无法帮你对付夜千瑾,可是……”萧子墨浅浅一笑道,“我萧子墨在梵天的威望,可不是靠力量得来的,只要站在望星台上,我就是梵天的象征,是你使用民心这把剑的剑柄。所以,我必须回去。”
“我知道了。”风无意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我也要去!”云澈一把抓住她的衣服,眼睛亮闪闪的。
“好。”风无意这次倒是答应得很爽快。
夜千瑾,这个男人太深不可测,这个时候,多一份力量都是好的。
“我去和赛蓝族长商讨一下这里的情况,关下的异族已经不难对付,陛下也要和我们一起回京城,稳住局势还需要他,解药……应该也在京城。”萧子墨又道。
“都交给你吧,我要尽可能利用一切时间,尽快恢复到最佳状态,准备和夜千瑾一战。”风无意道。
“无意……”萧子墨只叫了一声,后面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怎么了,有话就说。”风无意皱眉道。
“不要勉强。”萧子墨望着她,郑重地道。
“嗯?”风无意一愣。
“梵天……没有你重要。”萧子墨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你说过的,我们要活下去,直到永远。我不允许你把命送在这里。”
“你的意思明白说来,就是……打不过就赶紧跑?这可不像是国师大人的表现呢。”风无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是认真的!”萧子墨道。
“我知道……我答应你。”风无意渐渐收敛起笑意,正色道。
“你们——不要习惯性当我不存在!”云澈在边上一声怒吼。
辞别了赛蓝,萧子墨又用一堆黄金收买了小火龙,让他载着三人直飞梵天京城,而赫连曜,直接被风无意收进了她的自成空间里。反正现在赫连曜也感觉不到,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一回生二回熟,虽然小火龙飞得很不平稳,但除了云澈几次差点儿被掀下去,其他都没有出什么问题,不过大半天工夫,已经进入了梵天。
萧子墨选择了在京城郊外无人处降落,虽然闹出的动静大了点,但最近一会儿地震,一会儿暴雨的,天灾不断,此刻又已经入夜,也没人对这微不足道的震动大惊小怪。
“这里就是梵天?好热闹啊!”翻过城墙,云澈晕乎乎地道。
“别傻了,走吧!”风无意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就直接把人拖走。
由于不断的灾难和战争的关系,京城也失去了往日的繁华,街道上一片萧瑟,连灯火也很少。
“怎么办?”风无意问道。
“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萧子墨说着,取出久违了的月神诅咒戴在脸上,掩去真容。
“等等!”风无意突然拉住了他。
“怎么?”萧子墨一怔,回头道。
“夜千瑾的味道。”风无意皱了皱眉。
“味道?”云澈用力嗅了嗅,没闻到什么气味,疑惑地看着她。
“不是气味,你是狐狸不是狗!”风无意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又道,“我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像是气息,总之,能感应到。”
“或许是因为同是契约者的关系?”萧子墨也有些疑惑,可是,为什么以前感应不到呢?还是说……夜千瑾故意设下的陷阱?
“不管怎么样,我要去看看。”风无意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错过这个机会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他,事不宜迟!”
“在什么地方?”萧子墨问道。
“国师府……”风无意看了他一会儿才道。
萧子墨无语,好久才道:“把陛下交给我,我们赶去宫中稳定局势,顺便从瑶月那里弄来解药。”
“好。”风无意一挥手,将赫连曜放出来交给他,沉声道,“自己小心,瑶月……恐怕不是从前的瑶月了,宫中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混入的异族。”
“放心,我随身带了不少黄金古玉,召唤神器还是没有问题的。”萧子墨笑道。
“云澈,我们走吧!”风无意点点头,大步向记忆中国师府的方向走去。
“无意等等我啊!”云澈并不太明白他们的意思,不过对于他来说,能和风无意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最开心的事了,至于去哪里,做什么,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转过几条街,熟悉的建筑已映入眼帘,四年的岁月,除了墙上多了些斑驳的痕迹,并没有什么改变。
一抬头,就能看到最高处的望星台沐浴在一片星光之下,仿佛还能看见那个遗世独立的身影。
风无意微微一笑,没有翻墙,直接带着云澈推开了正门,果然,赫连曜并没有派人在里面守卫。
尽管已经四年没有人居住,但亭台楼阁依旧一尘不染,草木花卉也生机勃勃,明显经常有人在打扫整理。
“这里真不错!”云澈忽然开口道,“灵气充足,很适合修炼。”
“原本是子墨的住处。”风无意淡淡地道。
“切!”云澈立即不高兴地翘起了嘴巴。
“小心一点,我不会救你。”风无意提醒道。
“谁要你救了,我要保护无意的!”云澈立即道。
“这边。”风无意不再理会他,径直向着望星台而去。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夜千瑾的气息,然而,心底的愤怒却是燃起了金红色的火焰。
望星台,那个对她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岂容他人踏足!
慢慢走上高高的台阶,望星台上夜风很大,吹乱了发丝和衣袂。
星空之下,夜千瑾背对着入口,悠然地坐在扶栏上,侧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悲伤。
“啊,果然在这里!”云澈一声惊呼道。
“谁?”夜千瑾一个转身,看到他们,却不禁一愣。
风无意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下也暗自嘀咕,看这反映,的确不是他引他们来的?
“竟然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倒是让我很意外。”夜千瑾淡淡地说着,刚才的悲伤就像是阳光下的朝露,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我以为是你引我来此的。”风无意冷然道。
“嗯?”夜千瑾怔了怔,随即了然道,“原来是感应吗?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啊。”
“感应?”风无意皱皱眉,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你最近又使用过灵契的力量吧,快到负荷的极限了呢。”夜千瑾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契约暴走,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会有的反应。”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风无意一脸的冷漠。
“罢了,你我之间,迟早要有一战,这个时候,也未尝不可。”夜千瑾悠闲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走近了几步。
“你很自信。”风无意一抖沧浪剑,心鞘解除,一泓秋水似的剑身映着星辰之光。
神器尚未从沉眠中醒过来,无法变化,她也只能将就着用剑对敌了,好在她现在的身体素质,任何武器在手里基本已经没有了分别。
“半魔体果然不简单。”夜千瑾赞叹了一句,一挥手,只见四周的空间仿佛被铺上了一层画卷似的,景物完全改变,下一刻,他们俩就已身处在另一个空间,周围都是闪耀的星辰,脚下却是无尽的虚空,就像立足在宇宙中一般,连原本一直在她身边,仅有一步之遥的云澈也不见了踪影。
“原来你的能力除了水,还有空间,怪不得能往返遗失大陆和梵天之间,甚至能将一支军队送过来。”风无意恍然道。
“我们的战争,不相干的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夜千瑾道。
风无意耸耸肩,原本也没期待云澈能帮多少忙,也罢……只是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去萧子墨身边呢。
“那就开始吧!”夜千瑾说着,往边上跨了一步,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
风无意心中一凛,握紧了沧浪剑,全神贯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蓦然间,星移斗转,茫茫星空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随即,这一片广袤无垠的太古星空突然碎裂,却见阵阵蓝色水汽涌动,虽然淡薄,在满眼的星光之中却是氤氲如烟云,缥缈上下。
幻境?风无意眼神一沉,在璇玑石府的试炼之门里,她已经很了解幻境的力量,萧子墨收服火龙之后,“幻”的力量几乎已经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可是如今的这个……不像是幻境。
星球漂浮,偶有流星划过,迅捷异常。无数硕大的星球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暗合某种规律,时不时有脱离轨迹的星球碰撞在一起,崩散出无数的星光,尘埃漂浮,有时更能激爆成狂暴的地火风水,虽然夜千瑾一直没有发动攻击,但光凭这些也足够危险,若非她现在的体质特殊,那些爆炸只要沾上一点儿,就够粉身碎骨了。
不过,被动挨打可不是她的作风,沧浪剑在身前一挥,霎那间青色的光华暴涨,剑气纵横,怒旋飞舞,横扫虚空,数不尽的星球在这一扫之下化为齑粉,飘扬撒落,只是天地元气不绝,又慢慢的形成一颗颗的星球。
“真是麻烦!”风无意不禁一声低咒,情知若找不到夜千瑾的真身,这个空间就会生生不息,直到耗尽她的力量。
游目四顾,沧浪剑挥舞不止,锋利的剑气将大片大片的星域纷纷崩碎,那些破散的灵气来不及聚集,又被扫成碎片,转眼功夫,这一片洪荒古星空就完全被青芒覆盖。
“没有用的。”虚空中摇摇传来夜千瑾的声音,“这里是我的精神领域,洪荒世界,你一个人就算再强大,又岂能毁灭一个世界?”
“那又如何?只要找到你,毁掉世界的支柱,这个世界就会自己崩塌。”风无意淡淡地道。
“做得到的话,你就试试吧。”夜千瑾轻轻一笑。
“夜千瑾,你真的想要梵天?”风无意道。
“或许吧。”夜千瑾的回答却很让人意外,“太过长久的生命,无休无止的诅咒,我早已忘记了最初的目的。梵天……我只知道,不做些什么,我会疯。”
“水蔓如……你究竟有没有爱过?”风无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呵呵……蔓如。”夜千瑾的声音却随着笑声一起沉寂下去,直到风无意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了他的话,“也许,曾经是爱过的吧。只是岁月的折磨,暴走的契约,不相容的种族,如果我是人类有多好,或许就会像你和萧子墨一样吧。”
风无意无语。她和萧子墨一路走来,并没有很多的坎坷,相遇、相识、相知、相处,到如今……可以说是相爱?慢慢地按住自己的心口,暖暖的感情满得似乎要溢出来。走过千山万水,蓦然回首间,突然发现,彼此已经是空气那样的存在,不显眼,甚至感觉不到,然而……却无处不在,一旦失去,只剩下死亡。
“你不用想听我的声音寻找我的位置了,没用的。”夜千瑾又道。
被看穿了吗?风无意一挑眉,也不在意。星空之中,顿时又平静下来。
她尝试着移动位置,一路劈碎视野之内的一切物体,但下一刻,源源不断的星辰又再生起来。
若是萧子墨知道她居然被困在星空里,不知道能不能用占星术把她找出来……她苦中作乐地想着。
从那之后,夜千瑾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存心把她困死在这里。
风无意一阵劈砍之后,又静了下来,开始恢复体力。
星光流转,星芒璀璨,然而,时间却像是静止了一般,丝毫感觉不到流逝,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忽然间,隐隐的,从天边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声。
洪荒世界的钟声?风无意怔了怔。
隐隐的,体内有着什么东西和钟声共鸣,很亲切的感觉。
“吵死人了……”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青龙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风无意吐出一口气。
“咦?洪荒世界?”青龙一发现所处的环境就惊讶地道。
“你知道?”风无意讶然道。
“这里是……神族创造万物之情的世界”青龙沉默了一下才道,“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将自己的领域演化为洪荒世界。”
“可以破除吗?”风无意问道。
“从内部很难,不过……那个钟声,你没有感觉吗?”青龙提醒道。
“那是……紫禁城的钟声!”风无意顿时眼睛一亮。
子墨,是萧子墨给她的信息!
“当”又是一声钟响,明明不带任何法力,却震得洪荒世界也晃了晃。
“呐,青龙,又要你帮我了。”风无意笑着拂过剑身。
“算了,勉强你也够资格做我的主人。”青龙缓缓地道。
“那么,以后也请多指教了。”风无意神色一肃,举起沧浪剑。
“当”悠悠的钟鸣,带来远古的呼唤。
“破!”风无意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这一剑,实质化的青色剑气化作一道青虹,顺着钟声,横贯整个洪荒世界。
“轰隆”无数的星辰碎裂,虚空仿佛破碎的玻璃一般,雨点似的坠落,重新显出望星台的景致来。
一轮红日正缓缓地从东方升起,第一缕晨曦初现在地平线上。
“无意!”耳边传来云澈喜极的声音:“你被困在那个圆球里已经三天多了!”
风无意吐出一口气,举目望去,却见他口中的圆球已然变成了无数黑气,在空中翻翻滚滚,逐渐形成了一头凶兽的模样,一团黑色,只有双目赤红如血,而夜千瑾却不见踪影。
“那是什么东西?”云澈惊骇道。
风无意重新举起了沧浪剑,紧紧盯着那怪物。
“吼”怪兽仰天一声嘶吼,直向着她冲过来。
“来得好!”风无意毫不畏惧,和一头凶兽斗,怎么都比无尽星空好多了!
“无意闪开!”身后却传来一声疾呼。
正迟疑间,沧浪剑却从怪兽身体中穿过,毫无作用,下一刻,一道挺拔的身影挡在前面,遮断了视线。
“赫连……曜?”风无意怔怔地盯着面前的黑影,直到滚烫的鲜血落在脸上,这才惊醒过来。
“那是诅咒,不是物理攻击可以奏效的!”萧子墨慢了一步冲上望星台,急促地道。
诅咒?风无意顿时恍然,是她破了夜千瑾的领域,导致了力量的反噬,所以灵契的诅咒突破了主人的意识束缚,才形成了这个东西吧!
或许是因为吞噬了赫连曜的血,诅咒又大了许多,目中的血光更盛。
“滚开啦!”云澈甩出一道冰一道火,却被那诅咒一挥爪就拍开了。
“陛下!”风无意扶着赫连曜退到边上。
“糟糕!”萧子墨一看到那心口巨大的伤处,心就沉了下来。
“舞衣,是你吧。”赫连曜望着风无意,一声苦笑。
风无意愣了愣,随即沉默下来。
“瑶月死了,朕想过很多,果然是你吧……”赫连曜继续道,“你不是封舞衣,可却的的确确是朕的贵妃。”
风无意无语,长时间的相处中,原本也不觉得能瞒过他一辈子,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呐,无意。”赫连曜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失去光泽的眸子里却突然闪过耀目的光辉,“赫连皇室已经没有了血脉,无意,梵天,我交给你了。”
“哈?”风无意这回是真的傻眼了。把梵天交给她?没听错吧?
“璇玑石府的主人,又救了这个世界,你有这个资格。”赫连曜闭上了眼睛,淡然道,“子墨是最优秀的辅臣,可是,他没有王者的决断和气魄。”
“你就说我不像女人就是了。”风无意苦笑。
“遇见你,我不后悔,无意。”赫连曜的唇边慢慢勾起一抹笑意。
风无意默默地放下他的身体,却不禁回想起出来这个世界的往事。欺骗,试探,脱逃,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在人群中看到他骑着骏马,在三军的簇拥下入城,目光交汇的一眼,却终是错过。
“抱歉。”
“无意!你快想想办法啊!”云澈急道。
风无意一抬头,只见望星台上冰火齐飞,却因为威力不够,被撵得团团转。
“诅咒……是唯一克制神器的力量。”萧子墨一脸的无奈。
风无意咬了咬唇,站起身来,冷喝道:“云澈,闪开!”
“唉?”云澈闻言,赶紧跳到一边。
下一刻,风无意的身上已冒起金红色的火焰。
“无意!”萧子墨惊道,“不行,灵契……你不能再使用了,否则,你也会和他一样的!”
“我没有那么弱,会被诅咒这种东西吞噬了心神。”风无意头也不回地道,“烟月魔镜里,我能听到你的呼唤,洪荒世界里,我能听到你的钟声,如果我再失去本我,子墨,你就再唤醒我一次!”
萧子墨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旭日终于替换了星空,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看到,国师府望星台上,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和黑色的怪物撞在一起,发出刺目的光华,黑红交错中,不断的有火星如烟火般坠落,就是太阳也遮挡不住的光辉。
“哎呀,要塌了!”云澈一把抱起赫连曜,拖上萧子墨就冲下望星台,在他身后,高高的塔楼如风中的沙雕一般散落。
“无意……”萧子墨站在一堆废墟上,仰望着空中的光团,目光中渐渐坚定起来,一咬牙,摘下月神诅咒扔在地上,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胸口的灵契印记金光闪耀,几乎是一瞬间,金色的纹路就布满了他的全身,连脸上也交错着图腾似的花纹,使得清秀的容颜也显得妖艳起来。
“喂,你在干嘛!”云澈一声大喊。
萧子墨心底一片空明,只是静静地念出解除灵契的咒语。
由传承者开始的接触契约,相当于背叛,无意……我可以死,但是……不能让你变成夜千瑾那样……
“轰”空中的光团突然爆开,无数火流星四散,映红了京城上空,随后刺眼的光线吞噬了一切,仿佛……世界在那一瞬间寂静了。尾声
战争是惨痛的,但是时光终究可以平息所有的伤痛。
半年之后,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无意……当女皇有什么不好嘛……”云澈趴在桌上,一边拿着蜜饯往嘴里送,一边抱怨,“反正你现在干的不就是皇帝的活儿?没差了,也省得那些老头天天来烦我。”
“闭嘴,没事就出去玩。”风无意头也不抬地训斥了一句,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半年来,赛蓝已经平定了苍茫关的战争,只是这一次,遗失大陆并不是被放逐,而是和梵天隔海相望,就算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千百年后,异族不会发明出能够远航度过那片死亡海域的大船,还有放逐之海的蠢蠢欲动,就像是她原来的世界,几大洲之间的关系。于是,她以时代守卫苍茫关这道人类的生命线为代价,准许赛蓝永镇草原,梵天不派一兵一卒入侵,互不干涉。
“无意,你也该歇歇了。”门一开,萧子墨走进来。
“你不休息,过来干什么?”风无意皱眉道。
“我的伤早两个月就好了。”萧子墨不禁失笑道,“没有背叛的解除契约,也许我是第一个吧,只是失去所有的力量,做回普通人而已,并没有什么难过的。占星术……预知未来,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能力,不是吗?”
“也许。”风无意放下笔,轻叹道,“谁也没想到那一战会这样结束……有时候我在想,当初我问夜千瑾他究竟想要什么,那个答案,也许……是死亡吧。”
“死亡对他来说,更是解脱。”萧子墨道。
“无意,哪尼究竟当不当皇帝啊?”云澈不死心地问道。
风无意一歪头,忽的看到萧子墨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禁道:“子墨也这么希望?”
“如果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等教出一位合格的帝王之后,再去不迟。”萧子墨言下之意却是很明确。
“那……”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