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倚阑本是不在意,直到他十八岁那年,一个夏雨之夜,有一个人敲开了他的房门。他迷蒙中开了门,便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他的门前。
那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左右,身形还不到他胸前。她身上披了黑色的披风,头发散披着,浑身都被雨水打湿,整个人因为寒冷哆嗦着,面色一片青白。
她身后是一辆华贵的马车,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他冷眼看着她,她颤抖着仰起头来,清亮的眼看向他的面容。
“你是谁?”他率先开口,声音几乎被屋外滂沱大雨的雨声压了下去。
“我叫皇甫染颜……”
她的声音传了过来,音调中满是颤意:“我是宣国的公主,来这里找你。”
“你找我做什么?”温倚阑冷笑。
皇甫染颜抬起头来,目光满是坚定:“我想学画。”
她定定看着他,将目光凝在他面上:“我知道先生擅绘,先生的画,是我这一生所见过最有灵性的。我买下了先生所有的画……可是终究不得其法,所以我来了。”
“我来找先生,希望先生能收我为徒。”
说着,她便跪了下去。
他慢慢皱起眉头,看见面前人颤抖着的脊梁。
“你可知你放弃的是什么?”
“我知。然而我一心向画,至死不悔。”
“既然一心向画,”温倚阑轻轻笑了:“那你便画一幅画给我,若你能画好,我就收你为徒。”
“谢先生!”她欢喜地抬起头来,温倚阑勾了勾嘴角,环胸转过身去,走进了房中,而后往卧榻上一斜,漫不经心道:“今日,便就画我吧。”
那刻,温倚阑穿着松松垮垮的袍子,斜倚在榻上的时候,便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胸膛。面上笑容慵懒不羁,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在月光的照耀下,艳若桃花。
皇甫染颜心上一跳,走到书桌前,点了灯,执了笔,而后凝视着温倚阑,许久,终于落下了第一笔。
后来温倚阑印象里,皇甫染颜一直是这样的。
一双眼明澈清朗,只要握着画笔,眼中便再无他人。
她画得好,他便依言收了她做徒弟,每日早上带她练基本功,下午带她踏青。
皇甫染颜少年老沉,虽然不过十三岁,却是就像个老古板一般,事事都要讲究规矩。
同他走在一起要保持着距离,吃饭时候要不发出声音,执笔的时候要挺直腰板,端正得仿佛是站在金銮殿上的大学士。
温倚阑每次见了,都觉得好笑,总是恶从心起,想要让她生气起来。
他在她晚上睡着以后在她脸上画王八,在她刻意走在他后面的时候猛地回头一把死死抱住她,在她吃饭的时候故意喝汤发出“啧啧”声,还在她画画的时候用笔戳她腰让她笑起来……
面对这么顽劣的师父,皇甫染颜每次都被气得颤抖,一个劲儿的哆嗦着喊:“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然后温倚阑就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