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着红指甲油,如玉葱一般的手指端起酒杯送到朱红艳丽的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宋佳伊优雅地放下酒杯,抬起柔媚的双眸,浅浅一笑:“毕竟这次事故中死了人,民怨激愤也是可以理解的啊。为什么你会觉得是被人恶意扩大了呢?”
安世萧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严肃认真。
“这起事故的确是因为汽车的轮胎起火而引起的,但汽车的轮胎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自燃呢?事情本来就还在调查。”
“就算最终结果的确是安氏集团生产的车有质量问题。那么该赔偿的赔偿,该召回的召回,一切都按程序走。”
“我并不是说这次事件中死去的人不重要,只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安氏企业才发生的。世界各大汽车制造商都出现过这样的事故。可是为什么单单就安氏集团的这次,报导会这么激愤呢?”
“而且安氏集团可从来没有说过推卸责任的话。所以,总感觉这事有点怪怪的。而更奇怪的是......”
“更奇怪什么?”宋佳伊紧张地问。
“我大哥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换供应商呢?”
安世萧皱着眉,摇了摇头,死都想不通。
宋佳伊突然展演轻笑,耸耸肩:“谁家的东西便宜,就用谁家的,市场经济,这很正常啊。”
“之前我们看中秦华的铝材,不也因为他家的产品物美价廉吗?可哪知道他人品有问题。也许你大哥也只是一时看走了眼,被人欺骗了。”
“嗯,可能吧。”安世萧点点头,面容依旧十分沉重,“但总结哪里不对劲。”
宋佳伊突然噗嗤一笑。安世萧奇怪地看着她。
“世萧,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想问题都喜欢绕个弯,问那么多为什么。”
安世萧一愣,脸上随即展开一抹温暖欣然的微笑。
“可能跟那家伙呆时间久了吧。”安世萧原本沉重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宋佳伊的心一沉,沉入深渊。安世萧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宋佳伊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现在在想谁。
这让宋佳伊心里的犹豫慢地坚定起来。
将宋佳伊送到家后,安世萧正准备开车走,却被宋佳伊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安世萧淡淡地问。
宋佳伊静静地看着安世萧,有些犹豫和难耐,咬了咬嘴唇,试探性地问:“如果......如果这事背后真有推手,那你会怎么做?”
“我......”被这样问,安世萧有些意外地一愣。
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奇怪,有这种怀疑而已。
“好了,我就是问一下,看你紧张的。”看着他无措的样子,宋佳伊盈盈一笑,“也许是你想多了呢。”
“嗯,说得也是。”安世萧轻轻笑了笑。
看着安世萧走远了,宋佳伊的脸色暗沉下来。
“哥,我回来了。”
宋佳伊一进屋,就看见宋一城和杨学行两人正兴致盎然地在谈话。
见宋佳伊进来,杨学行向他微微点头招呼。宋佳伊也很有礼貌地颔首回应。
然后杨学行对宋一城说:“既然这样,那我就现走了。”
“好。”宋一城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而是将杨学行送到了门口。
“哥,你们在说什么?”
杨学行走后,宋佳伊紧蹙着眉头,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宋一城面色平静:“没什么。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说完就进了自己的书房。留下宋佳伊在那里沉思良久。
安世萧回到家时,看到赵沐言正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悠闲地看着电视。
而电视上正在播放有关安氏集团汽车轮胎自燃的事故。
“看来你们安氏集团这会麻烦大了。”赵沐言头也不回地轻飘飘说。
“安氏集团跟我没关系。”安世萧第一反应就是顶了她一句,但说完之后又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看的,忍不住问,“你觉得这件事怎么样。”
赵沐言回头对他讥诮地一笑:“你不是说和你没关系吗?干嘛还关心?”
安世萧被噎了一句,早就应该想到她会这样来调侃自己,脸色一沉。
“谁说我关心了?我只不过就问问。”安世萧瘪瘪嘴,在沙发上坐下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看着电视,“你不说就算了。”
赵沐言哑然地笑了笑,然后说:“我没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对于这个回答,安世萧却大吃一惊。
以赵沐言爱管闲事的个性,她不可能不在心里推理一番,先不管那些推理是不是正儿八经。
安世萧心里有重重的疑惑,他很想知道自己的这些疑惑是真的疑点,还只是自己想多了的杞人忧天而已。
“确实没有什么看法啊。”赵沐言说得轻巧自然,“这件事虽然很不幸,除了目前民众的反应过激了点,没有什么不正常啊?”
“你也觉得民众反应过激了吗?”安世萧像找到知音一样,脸色露出一缕惊喜,“我总觉得媒体的报导太过夸大其词了。”
赵沐言扬起一丝讪笑:“舆论的煽动性是很强的。”
双眼微沉,流出嘲讽的意味。
“那你......”
“我说了,我没看法。”赵沐言断然地打断他,表情平静。
“如果真是因为安氏集团生产的车有问题,那这也无可厚非。至于媒体是不是夸大其词,还是在故意赚眼球。就看你怎么理解了。如果你有能耐封锁所有媒体的言论,掩盖事实,那也行啊。”
“你这是什么话?”安世萧脸色不悦,“封锁媒体?掩盖事实?这不是欺骗吗?”
赵沐言怔怔地看着电视机,听着里面女主播声情并茂的播报,画面中群情激愤的民众要求严惩肇事者。
既然死了人,那就是刑事事件。
既然是刑事事件,那就必须得有人要出来对这起事故负责。
不能因为有钱人就要享受特权。特别是死者的家属,哭诉哀怨,扬言一定要让凶手受惩罚。
赵沐言仿佛看到了十八年前,一群人涌到警察局门口的情形。心脏就像被拧了一下,隐隐作痛。
拿着薯片的手指停滞半空,赵沐言眼神迷茫,喃喃自语一般:“但报道出来的,就一定是事实吗?”
“你说什么?”安世萧没听清,但看着她发呆的表情,有些奇怪。
赵沐言眨了眨空洞的眼睛,再次恢复了水灵灵的灵秀。
“没什么。”赵沐言轻飘飘地说,站来了拍了拍身上掉落的薯片屑沫,“这事与我无关,再说了我也不了解实情,所以不做评价。不过你嘛......”
赵沐言眯起眼睛睨着安世萧,嘴角荡出玩味的笑:“你问我的看法,是想去帮他们吗?”
“谁说我要去帮了?都说了我和他们没关系。”安世萧拉下脸,想也没想地说。
赵沐言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那样最好。反正不关你我的事,干嘛去自找烦恼呢?”
说完赵沐言又意味深长地深深看了一眼安世萧,看得安世萧心里不自在。但是赵沐言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就回房。
安世萧长舒了口气,刚才那眼神似乎要把他看穿了一样。
真的与自己无关?真的不想去帮忙吗?
安世萧一遍一遍在心里告诫着自己,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电视机,双眉凝起,眼神也沉重起来。
躺在床上的赵沐言还回想着电视机里的画面,无法入眠。
实在是太像了。调查还没有搞清楚,就因为民众的无知和激愤,就要做出妥协的让步。还美其名曰:适应民意,促进和谐。
所以就要牺牲掉一个无辜的人吗?
那民众的情绪又是谁激怒的呢?
真的是当年自己的父亲,亦或是现在的安氏集团吗?
那他们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是媒体,是记者。
如果记者写的真,那无可厚非。
但如果记者故意夸大,或者可以隐瞒,亦或者歪曲原本的事实呢?
谁又知道?谁又来监督?
所以赵沐言不相信记者,更不相信他们所报道出来的东西。
文时。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是在真实报道,还是在刻意歪曲呢?
赵沐言沮丧无比,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见到文时。
当她到滨江日报社去找文时时,却被告知没有这个人。
“怎么可能?”赵沐言一脸惊讶地望着前台小姐,“十八年前,他还给你们报社写过头版头条的。”
“哦,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年轻的前台接待员看上去还像个大学生,文文气气地小声说,“我刚来不久,十八年前的事我不了解。但是我看了员工通讯录,确实没有这个人。”
“那会不会是笔名呢?麻烦你再帮我好好查一下。”赵沐言耐着性子恳切道。
“实在很抱歉,真的没有这个人。”这个面目文秀的小女生,很有礼貌地说,“你也说了那是十八年前的报道,可能他早就离开了我们报社呢?”
赵沐言无奈,看来问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确实问不出什么了。可是赵沐言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放弃的人。
“那你们社长呢?我想要见你们社长。”
“很对不起,如果没有预约是不能见社长的。”小姑娘很不好意思地说:“现在社长很忙,正在忙着安氏集团的报道。”
“安氏集团?”
赵沐言没有见到报社的社长,倒是在这里听到安氏集团的这起案子。
这时她才注意到,这报社的大厅人行匆匆,有些面色凝重,而更多得则是面带兴奋。
也许在这些记者们看来,不管是什么新闻都是让人高兴的吧。
走出报社大厅时,赵沐言看着这些从她身边走过的跃跃欲试的记者们,根本就没有因为在这起事故中失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而显出半点的忧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