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启民的卧室是和书房连在一起的。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简易的沙发、书桌,还有靠墙而立的巨大书柜。
书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遒劲有力的书法大字:武恒。
赵沐言对着这两个字微微皱了皱眉。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摆满了书籍的红木大书柜的对面是一个垭口,里间是睡觉的卧室。
房间干净整洁,一层不染,始终保持着一种随时迎接主人回来的样子。
赵沐言先简单在这间房里环视了一周后,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书桌上。
她在抽屉里东翻西找,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搜什么。在层层的本子纸张下面,赵沐言找到几份旧报纸。
这份报纸还需要被收藏地这么好吗?赵沐言奇怪地将这些报纸拿出来,看了一眼,心中便了然。这些报纸上有文时的报道。
赵沐言心里一阵酸楚和讽刺。安启民对父亲的死也抱有愧疚吗?
翻了翻这些已经被看烂了的报道,除了父亲的死,还有关于奥古斯制药厂的报道也有。
奥古斯?又是奥古斯,怎么哪都有它?
赵沐言不禁警觉起来。她继续往里翻,几乎把抽屉里的东西都翻出来了。在最里面找到一本书,《沉思录》。
哼,大资本家还看这种书?
赵沐言不以为然地瘪瘪嘴,随手翻了起来。一个信封从里面掉出来,落到脚边。
赵沐言捡起来打开,里面有一张黑白照片和一张写满字的纸。
赵沐言一看这张照片,一双水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放大。照片上两个少年,相互搭着肩傻傻地笑着。其中一个长相憨厚,穿着一件白背心。另一个相貌清秀,显得有些文弱,穿着一件白衬衣。
为什么?
在震惊之后,赵沐言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团迷糊,不知所以。猛然,她回头再看那幅大字,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劲。
这幅字迹,她见过,在莫家武馆。一滴冷汗从额头滴落。明明已经逐渐清晰的线条再次纠缠在一起。
赵沐言赶紧打开那张折起来的纸。随着一行行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赵沐言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呼吸越来越急促。
看完之后,只感觉像做了一场恶梦,胸口久久不能平静。
赵沐言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脑中空荡荡的。在心绪稍微平静了之后,赵沐言犹豫了一下,把这张纸放回了原处,但是照片却自己收着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舍不得照片上那个少年的笑容吧。
这样东西放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吗?安雷富可能知道真相,所以不需要去找。而其他人也根本想不到。
赵沐言关好这个抽屉后,又继续翻其他的抽屉,在一个被压在下边的文件夹里,是宋氏集团的调查报告。
安启民在调查宋怀生?
赵沐言又惊愕了。他们不是好友吗?
报告里说明了近十年来安世集团的业绩,当然是安启民死之前的十年。
赵沐言看不懂经济术语,但是从变化的数字上可以明显看出安世集团在八年前的业绩突然好起来,但是在最后四年直线下滑,几乎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可是赵沐言知道,在宋氏集团破产前,它们的规模在滨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宋氏集团在安启民死之后起死回生了?
赵沐言继续往后翻。安启民不但在调查宋氏集团,还在调查宋怀生个人。从里面的内容看,宋怀生似乎还有别的勾当。内容如此之详尽,让人不得不怀疑安启民和宋怀生之间一定有某种恩怨,而且还不下小。
赵沐言再往下翻时,发现是最后一页了。可是从内容上看却觉得调查并没有结束。赵沐言翻了翻,始终找不到最后的部分。
赵沐言想到那个留在细长木质圆筒上的指纹。
如果安启民和宋怀生的关系不像外界传的那么好,而是已经恶化了,安启民还会让宋怀生碰自己的东西吗?
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复位之后,赵沐言坐在原本属于安启民的椅子上沉思良久。
现在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宋怀生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安启民对他有敌意。也许他们相互之间互有敌意。
赵沐言又将照片举在眼前看了看,一缕忧伤弥漫在眼中。
那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呢?
赵沐言头脑发昏,越想越理不清。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照片中那个咧嘴笑的憨厚的少年,渐渐长大,长得魁梧,长出来胡子,对着赵沐言慈爱而爽朗地大笑。
“小言。”
“爸爸......”
爸爸啊爸爸,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查清楚所有事,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赵小姐。”
“啊!”
不知过了多久,张妈的声音突然传来,赵沐言猛一睁眼。刚才竟然睡着了。
张妈慈眉善目温和地微笑说:“赵小姐,您要留在这里吃饭吗?”
赵沐言惊醒,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阳光依旧明艳,但雕花窗框的影子已经拉长地投射在地板上。
看来她已经在这里睡了很久了。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赵沐言说这站起身来。
“可是雨欣小姐和小汐很快就会回来了。”张妈好心地像留她。
如果赵沐言能在这里,安雨欣和苏小汐一定会很高兴的。
赵沐言笑了笑,婉言谢绝了。留在这里吃饭,意味着就要和安雷富碰面。
虽然迟早是要和他在见面的,但是现在在还没理清思路之前,赵沐言没什么好和他说的。而且安雷富铁定也不会实话实说。
离开安家别墅时,赵沐言远远望了一眼安雷富的小庭院。笼罩在金色余晖中的中式庭院,古朴悠远,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一样。可是身处在这个缤纷复杂的滨城中,安雷富始终做不了隐士。
赵沐言到家的时候,安世萧和宋佳伊已经在屋了。
宋佳伊的病明显已经好了,白皙的脸蛋上透着红晕,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此刻她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见赵沐言回来,面若桃花地对她说:“赵小姐,你回来了。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赵沐言秀眉一挑,那条围裙,是她的。扭头斜眼看向安世萧,安世萧一脸无奈的表情,耸耸肩。
不一会,宋佳伊就端着一盘盘秀色可餐的菜肴几乎摆满了整张桌子。看来真是很下了一番功夫。
“赵小姐,这两天多谢你的照顾了。这一顿是我答谢你的。”宋佳伊笑靥如花,“世萧,你也快来啊。我做了你爱吃的。”
安世萧有些尴尬,赵沐言倒一脸欣然的样子,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桌前。
“好啊,那我就尝尝。”
然后赵沐言就像个大爷似的坐在那里,等着宋佳伊给她摆好碗筷。
病好之后的宋佳伊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不停地给安世萧夹菜。
“世萧,来。尝尝我做的糖醋排骨。”
安世萧犹如坐在火炉上,浑身不自在。
“不错嘛。宋小姐。”赵沐言嚼着一块肉,高声清亮地说,“没想到你一个千金小姐还会这手艺,真是佩服。”
宋佳伊莞尔一笑,脸上一抹娇羞的红晕:“虽然我这些年都在美国,可是还是喜欢中餐,主要是因为世萧喜欢。所以一直都有在自己练习,就是希望能够做好给世萧吃。”
“哦,是这样啊。那还真是诚心可嘉啊。”
赵沐言讪笑着,轻幽幽地吐露一句,眼角一扬,瞟向安世萧。
安世萧面红耳赤,尴尬无措地扒着碗里的饭。而宋佳伊给他夹的那块排骨却动都没动。
“世萧,你尝一尝啊。”看安世萧不懂,宋佳伊娇嗔着说。
“是啊,难得人家为了你练了这么久,你总得给个评价嘛。”赵沐言扬着声调说,抛给安世萧一个异常灿烂的媚笑。
安世萧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在赵沐言笑里藏刀的目光中,慢慢嚼下那块排骨。全部神经紧绷,根本就不知其味。
“怎么样?怎么样?”宋佳伊像个小女生一样满脸期望地望着他。
“嗯,还不错......啊!”
“怎么了?”
安世萧本来想说点好的敷衍两句,脚下突然猝不及防被人一踩。扭头瞪眼看那肇事者,赵沐言却一脸泰然地拨着手里的虾,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安世萧咬着牙,有气不敢发。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头对宋佳伊柔声地说:“没事,这菜不......”
脚背上又传来一阵痛,安世萧咬着牙,这个女人哪来的这么大劲。
“不......错......挺......挺好......”
面对宋佳伊大期待,安世萧不想伤她心,忍着脚背的疼夸道。而他每说一个字,脚上的疼就加深一度。直到被赵沐言的脚不动神色地碾压,疼得他咬牙切齿,脸色扭曲,只能以勉强局促的干笑来掩饰。
“真的?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宋佳伊像个孩子一样很满足地笑起来。
安世萧偷眼瞧了瞧赵沐言,她似笑非笑,很专注地吃着东西。
夹板气,又来了。
安世萧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无力地暗自叹了口气,谁让这都是自找的呢。
“世萧,既然我的病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宋佳伊轻柔的话突然慢悠悠似清风一样飘来。
“不行!”
安世萧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赵沐言嚼菜的动作一停,不经意地沉下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