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沐言睁着困惑双眼,惊诧地望着余思。而余思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轻笑。
“赵克凡的女儿在事隔这么多年后,费尽心思地找文时,我可不认为只是为了想找他再为父亲写一篇平反的评论。”
余思锐力的双眼像一支箭刺穿赵沐言。
“报纸上的评论可能是激进了点,但事情却是事实,这是没办法否认的。”
“可是......”
“可是你父亲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即然文时写得就像亲眼看到一样,那么还有没有哪一些他没有写出来的情况,你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沐言哑口无言地看着他,自己心中的每一个想法都被他看穿。但同时也对他这个人产生了困惑。
“你想要说什么?”赵沐言警觉地凝起双眸盯着他。
余思能如此轻易地看穿她的身份和来意,而且还主动告诉了自己这么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余思冷冷一笑:“我想要查清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妻子。”
赵沐言再次惊愕:“你的......妻子?”
“在十五年前的那场火灾中,我不仅失去了所有的资料,还有我的妻子。”
余思缓缓地端起水杯送入口中,神情自然而平静。
“警察说是燃气灶上煮的粥漫出来将火熄灭,导致燃气泄漏。而我妻子又不小心再将火点燃,所以产生了爆炸。”
余思双眸沉凝而深邃,眼神向着一个方向迷离。
“我了解我的妻子,她绝不是一个粗心大意会让煮着的粥漫出来的人,也绝不会是看着炉上的火熄灭后,还冒然去再开燃气炉的人。”
“这场火,不是意外。”
余思平静的表面不再平静,紧紧锁起的眉宇凝起一股悲愤,黑色的瞳孔中涌起层层黑色的巨浪。
老式的空调鼓噪着单调的声音。赵沐言惊悸哑然,突然觉得从骨头里发出一层层的寒冷,浑身颤栗不已,然而额头却渗出颗颗斗大的汗珠。
凝重的空气笼罩着静默的两人,那原本难闻的恶心之味,已经神经麻痹到不可闻了,只有丝丝的寒冷像细密的针一直扎进骨头里。
“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余思默默地平复了心绪,回过神来,淡淡地看着赵沐言。
“嗯。”赵沐言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可是为什么你就确定这个事和那起枪击案有关?”
“直觉。”余思直接了断地说,“做媒体这一行,敏锐的直觉也是很重要的。”
赵沐言神情凝肃地说:“我在小卖部听说,在火灾前两天的一个晚上,有对年轻的母子来找过你。”
“是唐坤的遗孀。”余思平静干脆地说。
赵沐言一怔,然后余思轻轻笑了笑:“这下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怀疑火灾和枪击案有关了吧。”
“那唐坤的妻子来找你做什么?”赵沐言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和你一样,来找文时。”看到赵沐言的惊讶,余思不紧不慢地说,“其实我当时也很惊讶。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毕竟已经过了三年。但是她说她老公的死另有原因。她想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
“为什么她会这样怀疑?”赵沐言不解。
“她当时很害怕的样子,说话语也无伦次。大风大雨的天,出门还把孩子带在身边。”余思皱起了眉。
“如果唐坤的死真的另有原因,这将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很可能会把以前的结论全部推翻。我当然是要问清楚,可她坚持要先见到文时才会说。”
“那你当时怎么做的?”
余思耸耸肩:“我把告诉你的话,告诉了她。她听完后,要求看文时的原稿。为了能够得到更多的信息,我没有犹豫就给她看了。反正和报纸上登出来的也差不多,只是改了些措辞罢了。”
“但是她在看了那些原稿后,说了一件让人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赵沐言屏气凝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越是奇怪就越说明有问题。
“她指着其中一份原稿后面的账户说,那是她的银行卡号。”
“什么?”
“是的。”余思神情变得凝重:“她说她之所以怀疑,是因为她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在一个隐蔽的墙缝里发现了一张丈夫三年前写下的一封信。信上说,自己近期可能会死。如果死了,让她们母子离开滨城,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
“唐坤料到了自己会死?”
赵沐言今天所得到的信息实在太过重大,而且各个都让她惊讶地目瞪口呆。除了发问,她已经没心思来理清这其中的头绪。
“很奇怪是吧?”余思苦苦一笑,“我当时也觉得。可是他老婆并没有把这封信带在身上。我答应她会想办法联系上文时,到时候她就把这封信给我看。可是第三天我家就发生了火灾,当时我伤心过度,也以为这只是意外,并没有怀疑妻子的死,当然也没心情再去考虑那件事。”
“后来过了好久,我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之后,想到自己毕竟还是要生活和工作下去的。可当我就去找她们母子时,却被邻居告知他们母子在我家发生火灾的当天就搬走了。据邻居说,是连夜走的,而且很匆忙,事先一点迹象都没有,什么东西也没有带。”
“一点迹象都没有......”赵沐言想到了周法医女儿走时,家里也是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的迹象。
“你觉得这巧合吗?”余思看着赵沐言反问,“当我冷静下来后,再细细想来,就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赵沐言愣愣地看着他,答不出来。种种迹象表明,肯定不是巧合,可是她还想不出其中的缘由。
“这些年,我一直想要重新调查这件事。可是似乎所有的路都被封死了,什么也查不出来。我还去找过他们母子,可是唐坤的老婆坚持说,她只是回乡养病。而对于那封信,她却说是自己太过思念丈夫,所以胡思乱想出来的,她现在只是想和儿子好好生活。”
“怎么看,都感觉是在逃避。”赵沐言皱着眉说。
“是啊,这太明显了。”余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可是她不说,我也没办法。”
余思重重地吸了口气:“现在,我把所有的都告诉你了。剩下的就看你想要怎么样了。”
赵沐言垂头不语。怎么样?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要继续查下去。可是该如何下手呢?事情又进入了一个瓶颈。
余思望了望窗外,外面夜色已降临,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谈了六个小时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余思说着站了起来,“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不过我会继续查下去,直到搞清楚,我妻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沐言看着余思坚定的眼神,心情更加沉重了。
华灯初上,夜色深沉,可还是驱不散白昼所沉积下来的暑气。明明一下午都在空调房里,老老实实地呆着,可赵沐言却感到浑身疲倦,一点力气都没有。
坐在出租上,看着窗外向后掠去的华光,赵沐言的脑袋里却是混乱一片。尽管她在去见余思之前,想到过各种的可能,可是却从没有料到结果会是这样。
如果余思的怀疑是正确的,那么不惜用杀人放火来掩盖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一个警员的名誉?一次持枪的抢劫?
不。连赵沐言都觉得这个理由是可笑的。
一回到家,赵沐言就想赶紧冲个澡,躺床就睡。她的脑袋今天已经超负荷,疲惫之极了。可是偏偏那个冤家,却总是要打乱赵沐言美丽计划。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赵沐言一进门,安世萧就板着一张谁欠他好几百万的脸。
明明被欠了好几百万的是自己好不好,赵沐言懒懒地随意敷衍:“有事。”
“哇!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安世萧刚走进,一股说不出的恶臭,混合着浑浊的烟味,就向他扑鼻而来,连忙又向后退了几步。
“没什么味道啊?”赵沐言抬起胳膊闻了闻,大概是在余思房间待久了,所以自己已经适应了过来,没了感觉。
但看着安世萧像躲苍蝇一样避着自己,赵沐言眉头一皱,凉凉地凝着他,跨近一步,向他伸出手臂,故意说,“你闻闻。”
“你别过来!”安世萧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嫌弃地挥赶着。
而他这一说,赵沐言反而更来劲了,讥诮地向安世萧步步逼近,直到把他逼到墙角。
“安世萧,你怎么每次都要躲我啊?这样我会很受伤的。”赵沐言娇滴滴地说。
安世萧被这股气味逼得简直无法呼吸。虽然身体已经无路可退了,头却使劲地往后仰。这回可真不是因为想要压制某种生理冲动了。
“赵沐言,你今天又去抓猫抓狗了吗?快点给我去洗澡!”安世萧没好气地冲她大吼。
赵沐言鄙视地睨了他一眼,憋着嘴说:“切,有你这样的态度对待长辈的吗?”
说完悻悻地放过他,准备去洗澡。可是安世萧却被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
“长辈?什么意思?”安世萧不明所以地看着赵沐言。
“不明白吗?不明白就好好想明白。”赵沐言已经困倦了,扔下安世萧就进来浴室。
可是直到她洗完澡出来,安世萧都还没想明白。
“喂,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是想占我便宜吗?”安世萧追在赵沐言后面问个不停。
赵沐言今天被狠狠地热了一下,又用脑过度,实在是不想说话了。
“啪”的一声把安世萧关在门外。
真是呆瓜一个。
赵沐言叹了口气,把自己扔到床上。
安世萧吃了个闭门羹,心里憋屈,憋着嘴不甘心地在门外大叫:
“明天的早饭你要做的吧。”
可是赵沐言已经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