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萧索的东林寺时,天已经微微亮,李雁之三人在那块“秀辑庐峰”的石碑之前看了半夜,南霁云和雷万春都似乎有些明悟。
雷万春喃喃道:“那剑法太过高深,我老雷也只是略微看懂一点,南小子你怎么样?”
南霁云突然学起来李雁之神秘道:“佛曰不可说!”
雷万春一阵大骂,道:“放屁吧你就,天色已将亮了我们还是去什么锦绣谷看看去!”
李雁之点头先下了山。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看到了一片碧绿的湖水,水如蓝玉,晶莹剔透,湖面上不见一丝的波纹。
李雁之道:“好一片湖水,好像湖上没有一丝的风,真是奇怪。”
南霁云笑道;“管他有风没风,只是我们是向西还是向东?”
李雁之深呼吸一下道:“咱们向西沿湖而去,那边好像飘来一股香气。”
南霁云沉思道:“既然没有风为何还有香气飘来?”
李雁之也是眉头一皱,他沿着湖边向西望去,丛山峻岭中只见似乎有一片片的红云。阳春三月中正是百花盛开之时,那一片红云似乎是遍山的杜鹃花。
花是红的,鲜血也是红的。
三人放开轻功逐渐接近那一片红云,果然是漫山遍野的杜鹃花,花香扑面,香气迷人。
那片片淡淡的红仿佛少女脸颊的一抹绯红,连南霁云和雷万春这样的江湖汉子都不禁惊叹道:“好美丽的花儿。”
李雁之口中吟道:“谪仙初堕愁在世,姹女新嫁娇泥春。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
南霁云不知道他在吟什么笑道:“姓李的倒是文武全才,还会吟诗啦。”
李雁之笑而不答,雷万春突然道:“南小子,你别一口一个姓李的,李兄弟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李雁之淡淡道:“两位都是侠士心肠,李雁之自叹不如,如今见了如此景色不仅心有所思,叫两位见笑了。”
南霁云突然面色一绷道:“什么自叹不如,我看你要比雷大少爷好多了。”
雷万春反驳道:“李兄弟肯定比我强上百倍,你南小子应该叫一声大哥才对。”
数日的相处三人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不觉同时大笑,南霁云豪气冲天道:“好,我南霁云平生最佩服就是比我强的英雄好汉,如果你们两个家伙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兄弟又有何不可?”
雷万春揶揄道:“你那狗屁仇不报了?”
南霁云脸色一红喃喃道:“恩怨是恩怨,我那仇还是要报的,不过我现在就报。”他突然一掌击向李雁之。
雷万春不仅变色骂道:“南小子你忘恩负义——”他还没说完,李雁之和南霁云的手已经握在一起,放声大笑,原来他的那一掌只是轻拍李雁之的胸口哪有半丝内力。
李雁之突然感到久远的兄弟之情,内心一片温暖。
雷万春倒是不好意思道:“你小子一惊一咋,谁受的了。”
三人相视一笑,虽然没有跪拜天地,但是在这一片绯红的杜鹃花前,三人已是尽释前嫌,一生都不会背弃,三股冲天的豪气竟然席卷整片花丛,花瓣纷飞,落红无数。
片片落红之后突然飞来七八道身影。
南霁云目光收缩道:“有人来招待咱们啦,”他一声大喝:“来者何人?”声音有如实质卷起漫天花雨。
那七八个人,在两丈外停住,竟然是八个衣着艳丽的年轻女子,只见个个天生丽质,衣袂飘飘。她们穿的是时今流行的“时世妆”,一袭紧身长裙上束至胸,小袖窄衣遮掩不住她们凝脂一样肌肤,肩头的披帛在杜鹃花海上随落红飘动。
八名女子都梳着优美的双环望仙髻,身后的长发轻垂舞动,直看的南霁云两眼发直。他口干舌燥,刚才的豪气灰飞烟灭,吞吞吐吐道:“原来是八个大美人啊,”
雷万春瞪了他一眼,南霁云立刻面容一肃朗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当头的一个红群女子突然笑道:“你们几个大男人闯入我锦绣谷的花径,倒问我们是什么人。”她声音甜美,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
南霁云笑道:“原来这里就是锦绣谷,兀那丫头,你可知道那个神仙洞在那里?”他一副大老爷的模样,两道目光闪来闪去。
红裙女子银牙丹唇恼道:“那里来的登徒浪子,在这里耀武扬威。”一句话说的南霁云满脸通红。
雷万春和李雁之忍不住大笑,雷万春道:“这位姑娘,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无心叨扰,只请姑娘指出一条道路。”
红裙女子笑道:“这位大哥还像个问路的,刚才那位活像个打家劫舍的。”她一双凤目冷观南霁云,看到南霁云的红脸,不禁笑出声来,她身后的几个女子也都掩嘴偷笑。
南霁云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红裙女道:“你们要去神仙洞,就要经过我们锦绣谷,如果要过我们锦绣谷就要我们谷主同意才行,如果要见我们谷主需要我同意才行,如果让我同意就必须经过我的姐妹同意。”
雷万春被她绕了半天,用手挠头道:“姑娘什么意思?”他一句话,又惹得一阵笑声,一时莺歌燕语,春风妩媚。
李雁之微微笑道:“那怎么样才能让你的姐妹同意?”他迈出一步故意放出些许内劲,一时杜鹃花瓣再次飘起。
红裙女子似乎被李雁之内力所滞,倒退几步嗔声道:“你怎么如此无礼,来我锦绣谷毁我鲜花,乱我宝地。”
李雁之忧郁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那女子冷冷道:“看来姑娘是不同意了,那你们谷主也是见不到了,我们也无法进入锦绣谷,更无法到达神仙洞喽。”他边说边向前一步步走去,而那八个女子也都齐刷刷的倒退。
红衣女子害怕李雁之发飙,脸色苍白她感不出眼前这个男人任何气息,只有一股巨大的威势逼得她无法呼吸。
李雁之突然散去那股威势,淡淡道:“请姑娘带路吧。”
红裙女子顿感一身轻松,喃喃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蛮横的人。”但是她却转身抛下一句道:“小心我们的花朵——”语音一落,八个女子手挽着手,向前飞去,她们脚下的绣鞋只是在杜鹃花上轻轻点过,就飞速向前,竟没有一丝花瓣飘落。
李雁之等人心头大震,没想到这几个小姑娘竟然精通如此绝妙的轻功。
李雁之低声道:“大家小心。”他双手负在身后竟然也像那八个女子一般在杜鹃花上飞行,神态悠闲。
南霁云叹道:“李兄弟真是个高手啊,老雷你行不行?”
雷万春大笑道:“我先走一步让你看看。”他挥动破旧的道袍如一只大鸟,一起一伏瞬间窜出七八丈,身后几片杜鹃被他劲风吹动终究是飘落几片。
南霁云摇头道:“差远了。”他提起一口真气用出公孙派的剑器冲云的功夫,身子就像一把剑,从空中划过,力尽处已飞出十丈,这时他剑尖点地身子再次飞出,如此几纵就到了李雁之身边,他身后倒是没有飘落一片花瓣。
李雁之笑道:“南兄如此飞跃虽然怜香惜玉,只怕还没到花海尽头就已经力竭了。”
南霁云发光的双眼立刻暗淡下来,他骂道:“什么狗屁花海,老子就这样一路趟过去,看她们能把我怎么样。”他索性在花海中踏花而行,身后爆扬起片片红色花瓣,仿佛一串红色的彗尾。
李雁之摇头苦笑也只能飞身跟上。那八个女子一边向前,一边回头说笑,见南霁云满身花瓣,都忍不住咯咯直笑。
南霁云见她们笑,气不打一处来,身影飞过杜鹃花瓣卷起一阵花雨,而一群女子笑得更厉害。
那片花海好像无边无际,约摸飞行一炷香的功夫,就远远看到连绵的群山峰峦处裂开一道十几丈的口子,那一道山口如利剑劈开,威严突兀。
八个女子在谷口停下,红裙女子扬手笑道:“这就是我们锦绣谷,几位请吧。”
李雁之眉头一皱心道:“她们哪像阻挡我们,倒是像专门的邀请。”
南霁云似乎也感到上了当高声道:“兀那姑娘,你们是不是打一开始就想让我们来?”
红裙女子咯咯笑道:“不让你们来,你们偏要来,本姑娘好心带你们来,你们又婆婆妈妈,还是不是个男人。”说完话,她突然感到措辞不当脸上一片微红,嗔怒道:“你们爱进不进——”甩下话语,八个女子走进谷中。
南霁云一声长笑:“老子当然是男人,这就进去给你们看看。”他大踏步冲进谷中,谷中的女子莺声尖叫,又笑又骂。
李雁之和雷万春对望一眼不禁苦笑。
一步入山谷,就感到一阵凛冽之风袭来,竟让人激灵清醒,但见山谷中云雾缭绕,千岩竞秀,万壑回萦。
李雁之等人跟随般八个女子深入山谷只看见断崖天成,石林挺秀,峭壁峰壑如雄狮长啸,如猛虎跃涧,似捷猿攀登,似仙翁盘坐,栩栩如生。一路景色如锦绣画卷,令人陶醉。
更让让惊奇的是山谷的悬崖峭壁之上,云雾漂浮之中竟然生长着无数奇花异草,仿佛世外的仙家之地。
八个女子姗姗而行,却不缓慢,行约里许,断崖之下赫然矗立一座青砖褐石建立的高大门楼,门楼青色大扁上镶嵌“锦绣谷”三个大字。
门楼依山而建,山崖下一排青石堆砌的亭台楼阁在云雾缭绕中宛如仙境。
南霁云讪讪道:“好威武的山庄,没想到如此一个山谷竟还有这么一大片空地。”那几栋建筑正是建在山谷的空地之上,如若穿过山谷此山庄是必经之路,除非你能晴空鸟渡或是从崖壁越过。
三人惊呆于此地的景致,竟然没有发现八个女子都没了踪迹。
南霁云道:“她们人呢?”
雷万春不仅一阵紧张道:“莫非此处是一个陷阱?”
李雁之也有同感,正在三人踯躅之时那个红裙的女子突然从门楼对面的大殿之中走出来笑道:“你们运气真好,谷主答应见你们。”
李雁之抢先一步紧跟了红裙女子,缓缓走向大殿。殿阁飞檐流丹,几个环抱的大柱支撑主体,石柱中间是一道红漆大门高达一丈有余,颇具气势,整个建筑仿佛从山崖之中突兀的挤出,山石建筑浑然一体。
红裙女子说了声请,那大门无风自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一道青亮的的光韵从大殿中照射而出,李雁之微闭双目,缓步走入大殿好一会才适应这里刺眼的光线。
偌大的大殿之中竟然别有洞天,这里好像一处天然的石洞,两排巨大的钟乳石倒挂在房顶,其实所谓房顶是清一色的褚褐色岩石,四周岩壁光滑,彷如刀切一般。
最引人瞩目的是殿中的一个四方的水池,水池中泉眼喷涌,淡淡的雾气蒸腾,处在其中仿佛是人间仙境,水池中央有一座立起的圆柱形石台,石台之上镶嵌了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珠子光华流转,淡青的光晕照亮了整个大殿。
水池前方或坐或立了一群女子,她们个个襦裙盛装,披帛飘飘,有的嬉笑玩闹,有的独坐沉思,还有的挽起广袖撩水自怜,还有的扭转腰肢似在翩翩起舞——
李雁之三人目瞪口呆,这里难道是天上的瑶池仙境,不然哪里来的许多美貌仙姝?
众女子神态自然仿佛对李雁之三人视而不见,那红裙女子娇笑一声:“姐妹们来客人啦!”那些女子方都整装弄鬓翩然起身,在水池两旁盈盈站立,美目中眸光流转个个嫣然娇笑。
这时大殿正前方喷出一阵烟雾,无数花瓣在烟雾中洒落,又有四个女子捧了花篮侍立在那座光滑的寒玉床旁边,从烟雾花雨中出现一位盛装女子,只见她金色的襦裙配上高贵的开襟广袖庄严端庄。
盛装女子面如凝脂,凤头云鬓,她微微一笑道:“贵客光临,蓬荜生辉。”悠扬的声音如天外之音。
南霁云那里见过这样的富贵高雅之人,讪讪道:“娘的,老子见到王母娘娘啦。”他一句话引得众女子一阵娇笑。
李雁之面色沉静道:“夫人就是锦绣谷的谷主?”
盛装女子笑道:“贱妾就是锦绣仙子,此地的谷主。”她语气优雅,一对凤眼神光流转,淡淡的看着李雁之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