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刚刚,杜云珩突然觉得自己跟秦岭的关系变近了。
这些关于过去的,关于内心的东西,对于一个男人来讲,直白地说出来,不容易。
说不定过去的一个月,让秦岭想通了什么。现在这样的他,让杜云珩觉得欣喜。至于那些日子究竟发生过什么,他索性不关心了。
当一个人可以跟你坦诚自己的过去,跟你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的时候,是不是就说明他已经开始放下心防,开始慢慢地接受这个人了?或许,秦岭正在向他敞开心扉也说不定。这样思虑着的杜云珩忍不住有些激动的欣喜。所以,他决定乘胜追击,更进一步。
“那个……”
“什么?”
“我能看看你的房间吗?”
“你好奇?”
“很好奇!”
与秦岭住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可是他从未踏进对方的房间半步。这是当时他们定下的约定。
他清晰地记得,在他第一天走进这个家门的时候,秦岭跟他说过,没有他的同意,他不能随便进入他的房间,这是约定。所以,他一直遵守着,不从违反,这是约定。
即使是早晨叫秦岭起床的时候,他都是隔着房门的,直到昨晚,他依然没敢越过雷池半步。从来没有打开过那扇门,更不知道那扇门的后面到底有些什么。
如果那扇门被打开,说不定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能被拉得更近,说不定有什么可以改变,说不定走进一个人的心也没有那么难……
“那好吧。”
“你真的同意?”
“当然!”
秦岭轻轻地推开自己的房门。
满目优雅的淡蓝映入眼帘,这与外室的素白截然不同,有着很强的冲击力和吸引力。
令杜云珩没有想到的是,秦岭的房间竟然完全被涂成了蓝色,一天一地,满目皆是。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毯,全都是各种不同深深浅浅的蓝色,像是在天空里,也像是在深海里。这让他自然地联想到之前两次看到秦岭的时候,他穿的衣服都是蓝色系。他是如此喜欢蓝色的人吗?为何平时完全感觉不到?
“你似乎很喜欢蓝色?”
“还好吧。”
当门被完全打开的时候,一股风猛地吹了进来。有很多纸片飞在半空中,然后落到了地板上。
“怎么了?”
“我忘记关窗户了,可能与外面的空气形成对流了。”
原本用图钉固定在墙壁上的画被风吹地从墙面上掉落下来,还有一部分仍然固定在墙壁上。
“竟然有这么多画!”杜云珩禁不住感叹。
“嗯。”
“我来帮你捡。”说着,杜云珩弯腰开始捡拾地上的画纸。
一张两张三张,真的有好多。有些正面朝上,有些背面朝上,凌乱地分散在房间内的各个角落。
秦岭将仍然躺在墙上了也摘了下来。
“顺序好像乱了?”
“没事,上面有日期。”
“那……我帮你整理一下吧!”
“好啊,给!”秦岭把自己手中的画也一并递给杜云珩。
杜云珩接过递过来的画稿,一张又一张,纸的质地非常好,不是一般的画纸,应该价格不菲,同时也应该更易保存。
杜云珩低头扫了一眼,画纸上竟然满满的都是秦岭,各种各样的他。有不管不顾的傻笑的,有张牙舞爪撒野的,有安安静静熟睡的,有沐浴在阳光里用手遮住双眼的,有大风吹乱头发的,有回头带着笑的,也有像少年一样奔跑的背影……杜云珩一时看得花了眼,乱了心神。
太多美好的瞬间,都被生动地记录下来,每一个动作神态都刻画地细致入微,栩栩如生。而且,画面上不仅有中心人物,还有街道、花树和风景,有房间里的景物,有生活、有情绪、有爱……就像是一张照片的拓本素描一样。
这些画,让人很容易感觉到其中一定是倾注了大量的爱的!虽然是没有色彩的线条,却无比的吸引眼球。不是用相机拍下来,而是用画笔画下来。看着手里的画纸,杜云珩很清晰地感知到,画上的人一定不是作画的人。这画里的感情也绝对不只是朋友间的情谊。一笔一划,勾勒而成,这是一种怎样刻骨铭心的相思与浪漫?
“没想到你还挺自恋的,画这么多的自己?”杜云珩很刻意地问了一句。
“我不会画画的。”秦岭漫不经心地回着。
“那这是?”
“别人画的。”
“哦……”果然,如他所料。说话人的声音透着隐隐的失落。“是……教你弹吉他的人?”
“嗯。”
“我感觉这些画挺特别的?”
“哪里特别了?”
“嗯,该怎么说?不像普通的素描那么单调!”
“哦。有些原来是照片来着。”
“把照片画下来?”
“嗯。”
果然吗?又一次被他感知到了。杜云珩一边按照日期整理画稿,一边数了一下,一共有793张,数量真是不少。
“这些画背面的字母是你写的吗?”
“啊?我没注意过,不知道啊!”
“哦。”
杜云珩边整理,边确认了一下,每一张画的背面都有一些英文,看起来像是人名,有些看起来像是地名,但有些又不什么都不像,他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将画稿按照时间的顺序整理好,然后将上面那些杂乱的单词的首字母连接起来,逐渐拼凑成词句,结果……
而更加令他震惊的是,这些时间连接起来竟然有五年之久!
五年的时间里,七百九十三张画,还有一句反反复复刺痛他心的话……
793张素描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一年365天,五年就是1825天,平均每2天就会画一张,这个动作坚持了一千多天,而且,从未间断过。直到……杜云珩仔细确认了时间,数字指向一年前,那是……
杜云珩抬起头,惊骇地望向秦岭。而对方此时正背对着他,低头整理东西,完全没有看到他现在眼中的震惊。
而且,秦岭也全然不知那些画中隐藏的秘密,正在被另外一个人发现,并且无声地咽下。杜云珩没有将这个发现告诉秦岭。所以,直到现在,秦岭仍然对那些画中的秘密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在秦岭毫无察觉的时候,杜云珩独自一人经历了冰火两重天。自刚刚起心中莫名萌生的喜悦被悉数浇灭。他的心好似一下从天堂跌入了地狱。他就这样擅自决定要喜欢一个人,然后再擅自孤独地失恋。
失望地垂下眼帘,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表现出异样。
“整理好了吗?”这时候,秦岭扭过头看向他,问道。
“嗯。好了。”杜云珩故作淡定地假笑着,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声音听起来略微有些不易察觉的哑。
“那你帮我把它们重新钉回到墙上吧!”秦岭笑着说。
“好!”杜云珩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可是秦岭没有察觉到。
此刻,看着铺满整个墙面的画纸,杜云珩瞬间没了之前兴趣和喜悦,反而觉得格外的刺眼。这些单调的黑白再也不是没有生命的纸张。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倾注了作画者对秦岭深沉的爱意。无声地倾泻着,每时每刻。
墙壁上那些跃然纸上的明艳耀眼的笑容,每一个都尖锐地扎着杜云珩的心,让他痛到无法呼吸。
他几乎快要忍受不住了。突然,电话响了。
“有事?”秦岭问。
“嗯。曾毅让我回去一趟。”
“那好吧!”
“那……我先走了……”杜云珩说得恋恋不舍又如释重负,很矛盾。
“嗯。路上小心!”秦岭依然笑着,贴心地嘱咐道。
秦岭将杜云珩送出门,看着他离开。
终于将心中的秘密告诉他了,这样就可以重新开始了。这样想着,秦岭笑了。
他没有谈过爱恋,完全不知道爱情是怎么样的。思考起来,又似乎是个很难的课题。一直以来,秦岭都纠结于他和杜云珩的关系,他们之间,算不算爱情呢?爱情又到底是什么?
仔细想想,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也没有很短;一起做过的事情不算多,但也不少;关系算是亲密,可是又不够亲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绝对不是同居。如果说是朋友,但又没有那么简单。自己甚至因为他死过一回,这样的关系又到底算什么?没有谁明确地表达过,也没有任何一句承诺。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的——不确定!
这样想着,秦岭在心里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