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凌风捏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令仪,你听好,朕,是你嫡亲的兄长,你就是暗夜名正言顺的长公主。”
沐千华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东,东方凌风,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我再不会信你的!”
什么令仪长公主,令仪公主不是早就夭折了吗,他又骗她!一定又在骗她!
“你出去,出去!”沐千华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不顾一切地将他往外推。
东方凌风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忽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一时冲动说了什么,后悔不迭,她刚醒来,他怎么能对她说这些来刺激她?
“千,千华,对不起,我骗你的,你别激动……”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慌忙改口,慢慢往后退。
沐千华一脸防备地看着他,面色惨白,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你骗我的!到了现在你还骗我!东方凌云在哪,你说啊!”
他不敢再刺激现在的她,天大的事等她病愈再说不吃,他耐着性子哄她:“是,我不该骗你,我不骗你了,东方凌云没事,他好好地在天牢里,你不要乱动,别扯到伤口……”
或许是伤口疼了,她气喘吁吁地撑着身子,像浑身带刺的小兽般盯着他。
“朕不过来,朕去给你找太医,你不要再动了,朕错了好不好……”东方凌风服了软,转身唤了人去请张医首过来,自己退到殿外,不想再刺激她。
燕北也跟了过来,只不过一直在门外站着没进去,里面的动静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见他黑着一张脸出来,燕北便上前调笑:“怎么着,又碰钉子了吧?”
东方凌风扶着额叹息:“燕北,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重新接受朕……”
燕北耸耸肩:“你是她亲兄长,她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冷夜长公主,你突然告诉人家一切都是错的,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莫说她,换了我也不信你。”
东方凌风白了他一眼:“朕无法和她相认你就这么开心?”
“哟哟哟,有气儿别乱撒啊。”燕北急忙把这屎盆子拨开,“从你找到她,到你让我从大梁过来帮你,我可是鞠躬尽瘁,半点儿没对不住你啊。现在明明就是你咎由自取,这锅我可不背!”
“就知道说风凉话,还不替朕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最坏的情况就是手足相残了……”燕北摊摊手。
“你这家伙!……”他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抬手便打。
燕北执扇挡住:“知道你眼中就这一个宝贝妹妹,可现在的情况哪里是相认的时候,这事儿急不来,况且东方凌云那边你要怎么办?令仪是你妹妹,也是东方凌风同父异母的妹妹,这可是乱……”
“少说一句你会死啊!”东方凌风头疼地制止他往下说。
不过,燕北说的没错,当初他不愿让千华靠近东方凌云的原因除了因为迟早会有今日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局面外,就是这血缘至亲的关系了……若是千华不能抽身,他可要头疼了。
“喂。”燕北忽然正经了起来,“现在你已经成了事,我要回大梁了。”
东方凌风先是一怔,旋即也理解了他的处境:“如此也好,你助我良多,如今事成,再勉强你留下确实不妥。”
燕北摇着扇子,轻轻瞥了他一眼:“东方凌风,我帮你走到今天,你不要忘了当初你我二人之间的约定。”
东方凌风微微一笑:“朕有生之年,暗夜绝不对大梁出兵,君无戏言。”
望着燕北潇洒离去的背影,东方凌风陷入了沉思。
谋反,不过是他要做的第一步,接下来,才是要他劳力费心的时候。
“来人。”
身旁伺候的太监立刻上前:“在。”
“去军营中将清影姑娘接进宫,入芳华宫为长公主的贴身侍婢。”
她不信任他,留清影在她身边也好。
……
与此同时,冷夜皇宫中,凤太后正站在窗前一刀一刀地修建窗台上的一盆兰花,听着身后的人的禀报,她面色如常,手中的剪刀却微微顿了一下。
她身后的人,一身素净白袍,面容削瘦,正是陆月白。
在暗夜发生的一切,他已如数告知与她。
“他封千华为令仪长公主,如此,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凤太后淡淡地开口。
“月白无能,没能及时察觉到东方凌风隐瞒之事,如今他已称帝,再想对沐千华下手,恐怕难如登天……小姐,对不住。”陆月白愧疚地看着她。
东方凌风会护着沐千华,他原本只当是他对她有儿女私情,不曾想他竟然早就查出了她就是当年坠崖的令仪公主,千方百计地隐瞒了他,他这个做师父的竟然毫无察觉,看来这个徒弟的心思实在深不可测。
凤太后回过身:“他既然知道了令仪还活着,想必已经察觉到是哀家带走了她,现在该是恨哀家入骨,不过他并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令仪的记忆早就因坠崖而消失,当年不过是五六岁的孩童,便是记忆恢复又能记得什么,如今东方凌风谋逆篡国,杀人无数,她对他的话,是不会信的。”
这么多年的养育,她对这个“女儿”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月白,你追随我多年,镇国将军府能有你这个下属,实属有幸。”凤太后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陆月白低下头:“属下……惭愧。”
“当年我应允代替纪嫣出嫁,被封为孝文公主,远嫁到此,忍受老皇帝的糟蹋,后宫妃嫔的刁难,挨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风浪,原本以为东方皓夜会放过将军府,放过爹娘和哥哥,没想到他如此心狠手辣,枉我还对他……”凤太后忆起往事便心如刀绞,“你千里迢迢赶到冷夜寻我,带我回暗夜见家人最后一面,这么多年了,我只要夜里一闭眼,便能看到当日的惨状……”
那血流成河的断头台,沾满了她镇国将军府的鲜血,她娘亲的头颅就那样滚落在刑台上,血溅三尺!她披着粗布斗篷,发了疯似的在人群中挣扎,陆月白抱着她,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喊出声来……
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碎掉的声音,她终于明白,当初的凤惜惜是多么天真,倾心于帝王,却被如此狠绝地对待!
陆月白握紧了拳头:“是月白没用,没能救小姐,也没能救将军和夫人,还有世子……”
“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东方皓夜和纪嫣那两个贱人,他们将我害得如此凄惨,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凤惜惜严重时闪过一丝骇人的杀意,这些年她在这后宫摸爬滚打,受尽苦楚才走到今天,当日的仇恨她片刻不敢遗忘,她的爹娘,她的哥哥嫂嫂,还有她自己……
每每在冷夜老皇帝身下承欢之时,她的心便像是被刀子轮番地戳,那么疼,她却要让自己笑出来,这一切,都是拜东方皓夜和纪嫣所赐!她有什么错,这些都是她应得的!东方皓夜,你负了我,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便要整个暗夜来陪葬!
滔天的恨意在她心中积蓄多年,陆月白看着她,久久无言。
只要她能开心,就算要他杀尽天下又有何妨,她想做的,他都会替她完成。
窗外云海翻腾,远山白雪。
芳华宫。
沐千华被东方凌风的话刺激得晕过去一次,再醒来,看见的却是张医首。
银针插在她的穴位上,张医首叹着气:“殿下啊,老朽好不容易从阎王爷手里抢了您回来,您可不能再吓老朽了。”
看着他斑白的两鬓,沐千华面露愧色:“张医首,我……”
“您便是担心大将军,也得养好身子,说句不好听的,无论王孙贵胄还是乞丐流民,这命就只有一条,殿下这命是大将军用虎符保下来的,还是珍惜些吧……”张医首摇着头无奈地看着她。
“可他现在人在天牢,还不知东方凌风会如何处置他……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也不可胡来。”张医首环顾四周,凑近了低声道,“殿下,听老朽一句,您若想救大将军出来,便不要在明面儿上与圣上对着干,那只会让圣上更加记恨大将军。”
沐千华皱眉:“张医首的意思是……”
“嘘……仔细隔墙有耳。”张医首道,“殿下,清影那丫头也已经被接进宫了,眼下就在偏殿医治。”
“清影受伤了?可有大碍?”听到这个消息,沐千华紧张地追问。
“暂无大碍。”张医首道,“那丫头是习武之人,底子好,内里深厚,中了一剑,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医治得及时,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
“那便好……”她松了一口气。
“殿下若想行动,先将伤养好,眼下朝局未稳,圣上暂时还不会拿大将军如何,只是将他关在天牢中,殿下养精蓄锐,方可有一线生机。”张医首郑重道。